方建國很體貼的帶我去距離公司最近一家餐廳,他一邊彬彬有禮的給我介紹這家餐廳的特色,一邊把菜牌遞到我手裡。
原來和他在一起時,他也曾這麼認真而溫柔的對待過我。他今天穿着一件寶藍色的休閒西服,一條米色的褲子,上身裡面是同色的襯衫。
這個男人,真的不同了。
原來他從頭到腳都我搭配的,爲了配合他的性格,我給他的裝扮都是中規中矩的,如今這種強對比的顏色也能出現在他身上了。
“喜歡吃什麼,你看着點。”方建國說。
我沒跟他客氣,但很小心的沒點自己愛吃的菜,撿價格高的點了一桌子。
菜上齊以後,方建國終於不小心說出自己的目的。他給我倒了一杯果汁,裝作無意地說:“程小姐,我聽說你們公司有一個藥品的生產線馬上要驗收了?”
“好像是吧,我也聽說了。不過我剛接手工作,不太瞭解情況。”我想了想,今天接手的資料當中有這麼一件事。
“我們說不定有機會合作呢。”他說着向我鄭重的遞出了自己的名片,上面寫着我熟悉的公司名和我熟悉的人名。
我笑着接到手裡:“方總,年少有爲啊。”
在名片上,他印的是總經理的頭銜。
“算不上,開了一家小公司。”他很嫺熟的向我介紹着他公司的業務。
我聽着太陽穴嘭嘭直跳,他說的這套詞是當年我倆一起商量的。他現在用我教他的套路來套新的人。不過真是不錯,關於生意他學得快,而且還能翻陳出新,出乎我意料。
“我人小言微,恐怕幫不上方總什麼忙。”我歉意一笑。
“沒關係,有機會可以幫我引薦一下你們何總。”方建國說。
“我儘量。”吃了人家的嘴短,何況真想和方建國認真的套套近乎,隨口應了下來。
他很注意分寸,沒再多說,結帳以後把我送到公司樓下就走了。
他走以後,沈末從陰影裡走了出來,看着我問:“你真的決定了嗎?”
“決定了,要不然我那些苦白受了。”我看着他笑了起來。
沈末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住了,對我說:“走,上樓看看你的辦公環境。”
沈末往辦公室一走格外扎眼,正在加班的幾個女同事都擡頭望了過來,我幾乎能看到她們眼裡的粉色小星星。
就在此時,何連成推開他辦公室的門走出來,看到沈末一怔,揚手說:“來找我的?”
“不是,看我妹妹。”沈末大大方方的說,絲毫也不知道避嫌。
何連成在這方面居然和他一樣,好像他的辭典裡壓根沒避嫌這兩個字似的,走到我和沈末的面前,對他說:“把你妹妹交給我,你還不放心?”
“不放心,萬一你這資本家把我妹妹累壞了怎麼辦?”沈末笑道。
“不放心怎麼不放到你自己的店裡去?”何連成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一邊說一邊往辦公室走去。
“我就是一個飯店,煙熏火燎的,我妹妹哪裡吃得消。”沈末說着已經推開了何連成辦公室的門。
我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着今天接手的工作,確實在一堆資料裡找到了那個新藥品生產線的事。
拿着這份文件我研究了一下子,發現方建國鼻子挺靈敏的,這個項目利潤點很高。
沈末與何連成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纔出來,看我還埋頭在看東西,敲了一下桌子說:“走吧,工作留到明天再說,何總纔給你多少錢,這麼玩命。”
“剛接手啊,事肯定多。”我把文件合上,收拾自己的包對沈末說,“走吧,確實有點累。”
回去的車上我問沈末爲什麼不避嫌,估計明天大家就都知道我是靠關係進來的了。
沈末一笑說:“怕什麼,這樣最好,你這不是油水大的職位,最多說得上一句輕鬆,你關係挑明瞭,免得有人給你穿小鞋。工作上少浪費點精力,你還有其它事要做呢。”
他這樣說也算有道理,既然是走後門進來的,大家遲早也會知道,真沒必要藏着掖着。
這麼一想,我心裡那點小別扭也就好了。沈末說得對,我的目的不在工作,別人怎麼看我無所謂。
沈末沉默了一會兒,再次問我:“你真的決定了?”
“這是你今天第三次問我同樣的問題了。”我看向沈末,“不如挑明瞭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後悔了?”
“程紫,我忽然後悔把你拉進這個局裡了。”沈末猶豫起來。
他的表現讓我很奇怪,以我對他的瞭解,他不是這種糾結的人,從我回來到現在,他的反應跟抽風似的,特別不正常。
“我只是借用了程紫的臉。”我看向他,“你不要把我當成她。”
沈末臉色變了變,最終沒說話。
在這一瞬間,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看着專心開車的沈末,鼓足了勇氣說:“沈末,你喜歡程紫,對嗎?”
他聽到我的話手一哆嗦,車子差一點撞上馬路中間的隔離帶。
“胡說什麼呢,我只是把程紫當成妹妹,比我小几歲呢。”沈末忙說。
“大家不都說嘛,在愛情面前,年齡不是問題。”我看着他,“你怕什麼,剛纔差點出車禍。”
“你怕死麼?”他問我。
“別轉移話題,跟我沒必要遮掩了,我得知道你真正的思想,好防備着你點兒。”我看他面子上有點抹不開,故作輕鬆地說。
他一腳踩住剎車,偏頭看着我說:“你真想知道?”
“當然。”我不明白他爲什麼反應這麼大。
現在不過晚上九點多,路上的車子很多,他把車住停在這裡就跟找死一樣。還好他只是停了幾秒,繼續開車往前走。
“今天晚上先住香山,城裡的房子沒收拾好。”沈末不再提剛纔的事,“方建國這邊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只是記得一件事,別把自己摺進去。”
“我知道,爲他摺進去自己不划算。”我道。
他臉色這才恢復了正常:“剛纔你問我爲什麼三番五次猶豫,我現在告訴你。我覺得你有重新開始的機會,你現在是新的身份新的面孔,真的沒必要趟這個混水,我後悔了。”
“我沒後悔,而且我很感激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沈末沒再說什麼,直到停車上樓,他才向我說:“今天晚上以後,我再也不問這個問題。”
他的眼神讓我心裡一動,忽然想到在香港那家酒店門口聽到他和林樂怡的對話,心裡一時五味陳雜。
我的心上就像蒙了一層膜,有什麼東西想要衝破出來。強忍了幾下才忍住那種突如其來的難感動,我若無其事的走上樓。
到了房間我門反鎖,自己在牀上攤成一個大字,然後盯着天花板。
沈末的心思我知道,他在香港說的那席話我聽進去了。只是,我現在的身份地位,我的經歷都不允許再去想那些事。我這一輩子,怕是永遠不會像當初那樣期待和一個人相伴到老了。
第二天到公司,我就體會到了別人對我的異樣眼光。不過,這種事何連成都不在意,我就更不用在意了。
拿着方建國想要的那個項目資料我敲開了何連成的辦公室,然後很直接地說要向他推薦一家公司,可以做項目驗收的環評報告。
何連成一看是我,放下手裡的東西,示意我坐下來說。
我老老實實把認識方建國的過程說了,同時說:“我覺得吃了別人一頓飯,總要表示一下,至於對這家公司感不感興趣,還是何總說了算。”
“和你哥一樣,說話滴水不漏的。”何連成笑着接過項目書,瞄了一眼說,“這個我知道,你看一下有把握的話,環評驗收報告由你來負責吧,你哥把你交給我們的時候也說過,想讓你多鍛鍊一下。”
“真的?”我有點不敢相信。
“當然。”何連成很大方,“我相信沈末的妹妹也差不到哪兒去。”
我得了何連成的話就像得了聖旨一樣,一回到辦公桌前就給沈末發了消息,他給我回了兩個字“恭喜”,過了一會兒又發了一條“你準備怎麼辦”。
辦法我有,但是沒想好用哪一個更有殺傷力,準備晚上回去和沈末聊聊,於是給他回了一句“晚上再說”,他半晌沒回復我。
放下手機我開始想,一個女人在婚禮上看到什麼會最傷心?前任來搗亂?出軌證據?或者是不雅視頻……
其實每個人都有善惡兩面,當某個事件把惡的一面釋放出來以後,潛力無窮。這裡面的套路,太深了。
在我猶豫着要用什麼辦法對付方建國時,他給我打了電話,問能不能幫他約一下與何連成見面。
他既然這麼急切,我也就順勢成全他吧。
想到這裡我誰都沒商量,直接對他說:“我試一下,如果可以再給你回個電話。”
“這樣吧,我晚上在天堂訂了個包間,你帶上何總一起過來,吃飯什麼的。”方建國不給我回旋的機會。
“我不一定叫得動老總呢,你先別訂。”我忙說。
“何總過來不了,你來也可以,可以帶幾個朋友一起。”方建國的熱情讓人拒絕不了。
“我儘量。”我笑着說。
掛了電話我馬上給沈末打了個電話:“晚上方建國請客,爲了項目的事,我想叫上何總,你幫個忙唄。”
沈末滿口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