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奏捷受賞
秦國右庶長趙佗,在秦楚大戰時,獨自率五千士卒南下,飛渡淮水。
八山腳下劫囚破軍,解救袍澤,兵臨楚都威嚇楚王。
東行破城拔邑,轉戰數千裡而歸秦,一路所過,楚地無人可擋。
就連楚國左司馬昭平率領的一萬楚軍,也在泗水之畔被趙佗背水爲陣,以弱勝強,將其擊潰,連主將大旗都被秦軍繳獲,成爲這位趙庶長的戰利品。
如此戰績,如此功勳。
在秦國官府的刻意宣揚下,可以說在短短時間內便傳遍了咸陽城的大街小巷,甚至還在向着秦國境內的其他郡縣傳播。
前段時間,咸陽人就討論着那位趙庶長奇兵襲楚都,嚇楚王的精彩事蹟。
大家都還擔心着他如何才能回來。甚至不少人爲其惋惜,認爲趙佗孤軍深入,被楚國大軍圍追堵截下是絕沒有幸存之理的。
哪知道纔過去了幾日,就傳來趙佗回到秦地的大好消息。一時間咸陽之人,不管男女老少,盡數笑容滿臉,皆爲趙佗的平安歸來,以及趙佗所創造的無比耀眼的戰績高興。
如今,咸陽的秦人的興奮更是達到了頂點。
因爲就在今日,那位轉戰楚地數千裡,立下大功的趙庶長,就要率領着數千有功的將士凱旋,他們將在咸陽城中獻俘奏捷,彰顯秦人功勳。
今天一早,咸陽城中已經是人滿爲患,城外空地亦是人頭涌動。
附近十里八鄉的咸陽人只要稍有關係的,都弄到了相應符傳,來到咸陽,欲要一觀那位秦國的少年英雄。
大軍還未到來,咸陽內外就已經是熱鬧非凡。
“很好,趙佗此番行事,果真爲寡人爭了一口氣。”
“寡人,沒有看錯他。”
秦宮高牆上,秦王政站在最高處,眺望整個咸陽場景。
只見滿城皆是笑語歡聲,一改數月以來的愁雲慘淡。
秦王政不由微微頷首,眉梢上飛起一抹喜色。
趙高說的很對。
因爲李信、蒙武的慘敗,整個秦國都陷入了低谷之中,秦人灰心喪氣,對於戰爭的抵制情緒開始擡頭。
在這種情況下,趙佗得勝歸來,這正是他秦王政的一塊最好的遮羞布!
大肆宣揚趙佗的光輝戰績,宣揚其在楚國的傳奇經歷,獎賞得勝回國的有功將士,如此便可遮掩李信蒙武的大敗,提振舉國士氣。
讓秦人們知道,李信之敗不過是因叛徒而起,絕非是秦軍無能。
豈不見一個十六歲的稚子,率五千秦軍就能大破楚國左司馬一萬人,這不就是秦軍依舊強大,秦國依舊戰無不勝的證明嗎!
這時,聽到秦王政讚許趙佗。
嬴陰嫚不由擡起光潔的下巴,自豪道:“嘻嘻,那趙佗可是我秦國的少年英雄,他的膽量和見識,可不是李由那種只會逃跑的軍候能比的。”
秦王政側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用在寡人面前特意擡高趙佗,貶低李由。這兩人之能,寡人還是知道的。”
嬴陰嫚雙頰飄起一抹紅暈,別過腦袋。
只是她還有些不服氣的嘟囔着:“本來就是嘛,那李由在戰場上除了逃跑,說的還有什麼能力似得,我看他還不如改名叫做李跑跑,如此纔算名副其實。”
秦王政啞然一笑,自己的女兒是什麼心思,他還是清楚的。
他笑了笑,正要轉頭,目光卻瞥到了站在另一側的面容憂慮的扶蘇,不由皺眉道:“怎麼,聽聞我秦軍大勝歸來,你不高興?”
扶蘇一愣,忙道:“稟父王,趙庶長大勝回朝,扶蘇自是欣喜萬分,只是不由想起此番大戰,我軍在戰場上死……”
說到此處,扶蘇亦知道自己的話有問題,連忙垂首不再說話。
“哼。”
秦王政冷哼一聲,扶蘇要不是他的兒子,恐怕早就被扔到咸陽北阪修宮殿去了。
今天正是秦國大喜之日,秦王政正要借趙佗的此番得勝,來掩飾大戰的慘敗,也不願多和扶蘇計較,轉頭望向咸陽城外。
“趙佗,寡人在此處等你。”
……
“終於回咸陽了。”
趙佗站在戰車上,身後是數千得勝歸來的秦卒,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着興奮和激動的笑容。所有人都知道尊貴的大王正在咸陽等着他們,要爲他們這些有功的將士舉行一場無比榮耀的奏捷儀式。
秦軍已過灞上,前方便是那宏偉的咸陽城。
看着遠處那座宏偉壯闊的城池,趙佗亦不由心神澎湃,難掩激動之情。
他這一世雖是趙國貴族出身,但實則一醒過來,就身處逃難的境地。再加上彼時秦趙大戰甚急,他只能餐風露宿,飢一頓飽一頓,對於趙國根本毫無歸屬感。
反而他來了秦國,才發現此地雖被稱作虎狼之國,但實則秦人淳樸,秦法嚴苛之下,秦人大多是些循規蹈矩的良民,讓他過得頗爲自在。再加上緊隨而來伐燕征程,趙佗一路從底層小卒做起,往上一級一級的攀爬,終於到了如今右庶長的爵位。
其中艱苦自是難以言表,但這個過程走下來,卻也讓趙佗對於這個國家產生了感情,擁有了不小的歸屬感。
更別說咸陽城裡,還有着那一個個牽動着他內心的人物。
公主。
大王。
李信……
趙佗想見她,想見他們。
“我回來了。”
趙佗低語一聲,帶着衆士卒往前行去。
很快,趙佗就被咸陽城外那密密麻麻的人影驚訝了一下。
“我的母耶,怎麼這麼多人,都快趕上咱們那次滅亡燕國時候的獻俘了。”
黑臀在後方發出一聲驚呼。
趙佗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他知道大王的心思,看來是想要立一個英雄的典型,振奮秦人之心。
但讓趙佗沒想到的是,在前方垂手等候着他們到來的,竟然是尉繚。
尉繚正帶着一干臣僚在寒風中等候,作爲使者引導趙佗和秦軍入城。
此乃軍禮中的郊勞之禮。
讓一國邦尉來迎接,這規格,很高啊。
“趙佗見過尉公,讓尉公在此等候,真是趙佗罪過。”
趙佗慌忙要下車行禮,卻被尉繚擡手止住。
尉繚掃了一眼軍陣中那被繳獲的一面面楚軍將旗,以及沛公等戰戰兢兢的俘虜。笑呵呵說道:“勿要如此,今日你趙佗和身後的將士纔是此番儀式的主角,吾等只是一個引路者罷了。快隨我來,勿要讓大王久候,讓滿城民衆久候。”
趙佗忙俯首應諾,押着俘虜跟在衆臣身後,向着咸陽城緩緩行去。
最先到來的是那一陣陣歡呼聲。
“趙庶長!戰車上的就是趙庶長!”
“天啦,趙庶長好年輕,十六歲,他才十六歲啊!如此年紀,就有這樣的本領,日後秦國誰能與他相爭!”
“咦,乃公好像見過這位趙庶長,他不是之前滅掉燕國回師獻俘時,站在李將軍……呸,站在那李信身側的少年嗎?就是他,乃公當時就覺得他比那李信更有名將之氣,果然不出乃公所料!”
“乃公若是女人,一定要嫁給這般少年英雄才行。”
“壯哉,趙庶長!”
“勇哉,趙庶長!”
“吾等從軍,當如趙庶長!”
……
無數的讚揚聲傳入趙佗耳中。
讓他不禁有些飄飄然起來,但緊接着,趙佗的腦海裡就浮現出李信的模樣。
“爲將者,不可驕,驕則必敗。”
趙佗在心中喃喃,他的眼神重新浮現清明之色。
雖然他依舊昂首挺胸,享受着無數秦人給與他的歡呼,但內心卻沉穩無比,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李信,將作爲一個最爲慘痛的例子,時時刻刻提醒着趙佗,一個驕傲的將軍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很快,趙佗與諸將士走入城中。
嘹亮的金聲奏響。
樂官們敲鐘擊缶,譜奏出氣勢激昂的音樂。
通往秦宮的道路上,更有披甲持劍的秦宮衛士伴隨着金鳴聲,以劍擊盾,以腳踏地,爲趙佗和數千將士唱出雄壯威武的戰歌。
其陣勢,與之前那幾場滅國之戰的奏捷儀式,也相差不多了。
高高的宮牆上,秦王政的目光靜靜的盯着那位少年將軍,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
一旁,嬴陰嫚亦開心的笑起來。
然後,她就捏緊了拳頭。
……
凱旋之後,便是前往太廟獻捷、獻俘。
由秦王政告奠天地祖先,報告這一次秦軍的勝利,然後再獻上秦軍俘獲的沛公、符離塞守將、蘄公之子等俘虜……
這些事務十分繁雜,不過與趙佗的關係並不大。
等到這些做完,便到了最爲關鍵的程序。
飲至,舍爵,策勳。
簡單來說,就是論功行賞,拜爵賞賜,然後開慶功宴,大家吃好喝好。
或許是秦王政特別看重這次勝利的緣故,這一次,不僅宣他進殿受賞,連帶軍中的所有二五百主也都可以跟着一起,御前接受大王的恩寵。
“軍候,你……你說大……大王這次會給咱們什麼獎勵啊?”
走在前往大殿的路上,黑臀說話有些不利索。
這個戰場上卑鄙無恥,敢對着楚王露屁股的二五百主,此刻一想到將要站在朝堂上覲見大王,以及一個個朝廷重臣,就不由激動打擺子。
不僅是他,就連涉間、趙廣等平日頗爲沉穩的人,此刻也不免激動地臉色發紅。
那可是大王,整個秦國至高無上的君王啊!
“大王之意,不可胡亂猜測。不管是何賞賜,皆是恩寵。”
趙佗瞪了他一眼,宮殿中,有些話可不能亂說,也不能亂猜。
“哦。”黑臀忍不住伸手摳了摳屁股,嘀咕道:“反正軍候肯定能再往上升一爵,以後就不再是什麼右庶長了,得叫左更了。”
“左更麼……”
趙佗心中暗想,他的功勞往上升一級應該差不多。
左更啊,日後他要被稱作趙左更嗎?
就在趙佗思索間,諸人已在使者的引導下到了殿前。
黑臀不由低呼一聲。
衆人皆向他望去,只見黑臀滿臉通紅,嘀咕道:“還……還要脫鞋啊,早知道我就洗個腳再來了……”
趙佗滿臉無語,瞪了他一眼後,讓衆人整理衣冠,然後脫下鞋履,在謁者的傳告聲中,依次趨步走入殿中。
趙佗來到此處大殿,已是好幾次了,但或是跟着荊軻而來,或是跟着李信而至。
唯有這一次,他是自己作爲主角走入此處。
他的心,還是不免忐忑起來。
大殿依舊雄偉壯麗,帝榻上的秦王政依舊滿臉威嚴,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
趙佗領着衆人按照禮節覲見之後,便開始陳述此行的功勳,覆命於上。
“臣趙佗,奉李將軍令南下,渡淮破楚……”
秦王政坐在榻上,看着下方的少年慷慨陳詞,眼前不由有些恍惚起來。
趙佗。
兩年前,跟着逆賊荊軻來到此處的是他。
那時候的趙佗慷慨激昂,話語之間囊括天下四海。
讓秦王政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竟還有人能真正理解他秦王心中的志向與雄心。
秦王政的心裡,從此留下了屬於趙佗的印記。
一年前,跟着李信走入殿中的也是趙佗。
那時候的趙佗,讓秦王政對他另眼相看。
原來這個少年並非只會嘴上吹噓,而是真的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沙場拼殺,斬首立功,獻術造巨砲,獻策擒燕丹。
如此行徑,讓秦王政對趙佗的印象,更好更深了。
而到了如今,就在李信蒙武慘敗,整個秦國陷入低谷中,他秦王政也是整日憂愁的時候,又是趙佗。
又是這個總是爲他帶來驚喜的少年,帶着一場大勝,一場榮耀回來了。
這一次,趙佗的功勳足以秦王政擺脫李信帶來的陰翳。
讓他秦王的雄心壯志,再次激盪起來。
這樣的少年,讓人怎能不愛!
此時,趙佗已經覆命完畢。
秦王政開口道:“趙佗之功,彰我秦威,寡人當重賞之。”
早有準備的謁者立刻捧着詔書,大聲宣告。
“維王二十二年,時在仲春。右庶長趙佗於戰陣之中,以奇兵襲驚楚都,威嚇荊虜,轉戰千里,破荊賊於泗水,獻俘於咸陽。王心甚喜,昔者衆將皆敗,唯趙佗獨勝,此乃彰我秦威之將,爲王砥定四海之臣,特賞功明德。”
“右庶長趙佗,進爵兩級,爲中更,賜金千鎰。”
趙佗猛地擡起頭,一臉震驚。
升兩級?
中更?
他的功勞還不夠吧?
不僅是趙佗吃驚。
這一刻,整個大殿之中,所有臣子全都驚到了。
尉繚、姚賈、隗狀、王綰……還有武將中如楊端和、王賁等人全都愣愣的看着趙佗。
李斯更是不由一顫,眯着眼打量着殿中的少年,喃喃道:“中更?”
殿外,中車府令趙高似有所感,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一口氣寫完四千字,所以略晚一些。
《左傳·桓公二年》:“凡公行,告於宗廟;反行,飲至,舍爵策勳焉,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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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