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山鬼過城?”
“狐鳴似人?”
“是真的,吾舅的丘嫂家的仲子的好友就在那城牆上守夜,他親眼所見呢!”
壽春城中,四處皆有楚人談論。
兩三日間,自秦軍暫停攻城後,稍微放鬆下來的壽春楚人再次被一根無形的繩索勒住了脖子。
這幾日發生的種種奇聞詭事,在城中傳揚開後,讓楚人聞之便有窒息氣喘的感覺。
恐懼的情緒再次充斥全城,相比之前祭祀失敗時更加讓人絕望。
“當今大王弒殺先君,被天神厭棄。故而城頭祭祀祈神,大司命卻不予迴應,甚至秦軍在彼時以飛石轟擊,說不定也是天神的意思?”
“山鬼夜過壽春,口唱悽婉之音爲楚國送葬。”
“狐狸夜鳴,聲音好似在說‘大楚亡,負芻降’。”
軍事上,楚國淮北大敗,幾十萬大軍盡數亡歿,秦軍兵臨城下,楚人已經看不到任何在戰爭上取得勝利的希望。
立功升爵,就在眼前!
壽春城頭上,眼見城外黑壓壓的秦軍正在接近,那些負責守衛城牆的楚卒卻是滿臉恐懼,拿着武器手還在微微顫抖。
這個時代,鬼神的力量之強大,足以影響大多數人的心智。
就在城中暗潮涌動的時候,秦軍這邊並非枯坐乾等。
“天神降下諭示,滅楚之人就是那城外的秦將趙佗。天命不可違,吾等安能逆天而行,還是降了吧!”
如此神諭更進一步擊垮了城中楚人的心,讓那個名叫趙佗的秦將,在他們的心中多了一層神秘的光環。
這是效仿昔日王翦攻燕國武陽時所使用的攻心招數。
“大楚亡,負芻降。”
這些人擁有極高的地位,巨大的財富,甚至還有成百上千的私兵,是城中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城中諸多豪富貴族相互溝通,已是心懷降意。
“吾計成矣。”
秦奉天命滅楚,乃神靈旨意!
大批的黑甲秦軍在那激昂的戰鼓聲中,邁着整齊的步伐,踏着鼓點向着遠處的城池前進。
“看來是了,戰事失利,天神摒棄吾等,楚國此番定然會亡,按神靈所說,就連大王都要出城投降。我楚國將像三晉和燕國一般,被秦所滅。看來咱們以後得成爲秦人了。”
楚乃八百年大國。
“然也,負芻乃弒君篡位之徒,連神靈都厭棄他,吾等當不與這等兇徒爲伍。”
這是城中的楚國貴族想辦法送出來的請降書信。
楚王負芻正舒服的趴在軟塌上。
數量多了,總會有識字的人。
壽春城外,戰鼓敲響。
楚王負芻喃喃自語,他不願面對瀕臨亡國的威脅,只想永遠的活在這溫柔鄉中,什麼都不去想。
祭祀上,天神摒棄,山鬼送葬,更有狐狸夜鳴“大楚亡”之語。
當秦軍開始發動進攻,雲梯勾住牆垣,秦卒興奮的躍上城頭時。
如此就可讓秦軍的政策在楚人中傳開。
眼看時間差不多了,趙佗就命投降秦軍的大嗓門楚人,拿着秦軍秘器銅喇叭,在秦軍衛士的盾牌護衛下,沿着壽春城,日夜不停的宣傳着秦軍的政策。
他們推着龐大的攻城器械,手中持着鋒利的劍戟戈矛,那一雙雙眼中更是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兵卒投降者不殺!
與此同時,城中早有準備的貴族豪富,爲了在秦軍面前表現自己的價值,也在這秦軍攻城的時候,各起私兵衝擊沒有被土石堵住的城門,驅趕守門的楚卒,將數座城門打開。
都城中,貴族世家,豪富大賈不知道有多少。
趙佗看了眼手中帛書,將其隨手扔到木案上。
連神靈精怪都出來明示了。
壽春城外,秦軍營帳。
此人去歲帶着五千人就敢偷渡淮水,壽春城外耀武揚威,泗水之畔更是大破左司馬大軍,成爲楚國去歲大勝唯一的一處污點。
“給不穀取酒來!”
如今在神靈的諭示下,不說全部,但大多數楚人都起了投降之心。
……
若有不識時務,拼死頑抗者,盡數誅之!
但如今帛書一至,再加上城門外日夜不停的宣傳,可以讓很多人放下心。
經過幾日時間,再加上王家秘藥的作用,他背上和屁股上的傷口大多已經癒合結疤,除了時而有麻癢的感覺外,不再讓他疼痛。
“召諸將議事,攻破壽春,就在今日!”
在這個兇名赫赫,甚至被楚人婦女將其名號拿來嚇止小兒夜啼的趙佗面前,壽春真的能保住嗎?
壽春城中,除了大部分心驚膽戰的楚人外。還有不少人早有降秦之心,趁機推波助瀾,將鬼神之事越說越玄乎。
遙想前幾日,秦軍剛剛兵臨城下時,城中楚人尚有浴血奮戰,誓死守城之意。
……
楚人若阻,乃是逆天而行,受神靈厭棄!
神靈都說楚國必亡了,咱們這些庶民何必用性命去做無用之功呢?
在戰鬥意志被神諭摧毀後,壽春楚人對於城外秦軍的懼怕又涌上心頭。
美人端來酒水,十多杯濁酒下肚,楚王負芻的臉紅了起來。
“不知大王何時投降?”
除了大喇叭宣傳外,秦軍更用巨砲和箭矢將寫滿政策的帛書射到城中去。
在這種種因素下,擁有數萬戰卒,一年之糧,看上去固若金湯的壽春城,其內部已經開始了瓦解。
祭祀在前,軍爭在後,可見神鬼之事的重要性。
但對方可是趙佗啊!
他們懼怕秦軍到來,怕秦人會奪走他們的財富,所以會有不少人拼死抵抗。
“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爲不得已。”
同時這也是秦軍給壽春城中那些豪富大賈,公卿貴族的一個承諾。
滅楚者佗!
“滅楚者佗!”
“不穀有雄城一座,精兵數萬,還有糧草無數。那趙佗又能奈不穀如何?”
“秦軍承諾保留吾等財富,不進行搶掠侮辱,如此一來,吾等何必跟着那負芻一起尋死!”
特別是對如今的楚人來說,不管是祀還是戎,他們都是失敗者。
“什麼趙佗秦人,不穀只愛美人!”
木案上,同樣的帛書已有許多。
“吳孫子,誠不欺我也。”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先是在甄城大破十萬齊軍,活捉齊國大司馬。南下後更是連戰連捷,聽說令尹項燕的兒子都被其逼殺,此人如今帶着兩三萬大軍長驅直入,逼到壽春城下。
壽春城中,高聳巍峨的宮牆後。
……
趙佗自語,笑意在臉上擴大。
絹帛乃貴重之物,不管是平民奴隸,還是士卒匠人,只要見到這東西,就肯定會撿起來。
楚國之亡,還有什麼懸念嗎?
有人嘴裡喃喃低語着來自神靈的諭示。
而今年呢,這個趙佗變得更加可怕了。
兩個美人正在爲他捏着腿腳肩膀,讓楚王負芻舒服的發出“哼哼”聲。
特別是社會最底層的平民庶人,一聞鬼神之語,誰都得心神顫慄,無人敢提出質疑。
“大楚亡,負芻降!”
特別是城外的那個秦將,名叫趙佗!
如果城外領軍的秦將是個無名之輩,或是李由這般的“名將”,楚人還不會有這麼強的恐懼。
據說有人在魚腹中掏出一張帛書,上面寫着“滅楚者佗”這般話語。
戰爭的失敗,神靈的諭示,秦軍的政策……
降秦者保留財產富貴!
秦軍不殺良民,不搶民財,不淫婦女!
楚國命運已由神靈宣告,他們守衛壽春,是在逆天而行啊。
本該與秦軍奮力拼殺的楚卒們,卻是在混亂中大叫着,紛紛往城樓下跑去,不僅是普通兵卒,就連兩司馬之類的中低級將領,也都帶頭逃竄。
“難道我楚國真的要亡了嗎?”
看着眼前兩個白皙嬌柔的美人,他哈哈笑起來,伸手摟在懷中,一邊一個,香風入鼻,勾起慾念。
楚王負芻按捺不住,將嘴拱了上去。
門外,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接近。
“大王,壽春外郭已陷!”
“秦軍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