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落,李氏府邸。
李由看着面前案上已被翻得快散架的簡牘,眼中有了激動之色。
來自宮中的使者,已經將他的任命詔書宣讀了。
李由從今天開始,就是蜀郡的郡尉,負責通西南夷,攻滇國之事。
他又有了上戰場立功的機會,如果將這個任務順利完成,升爵定然不在話下。
“終於可以離開咸陽了,這裡,我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
李由低語着,對於前往蜀地充滿了期待。
門外傳來腳步聲。
李斯剛從廷尉府處理完公事歸來。
“父親。”
李由忙上前行禮。
看到李由略微發紅的臉,李斯心中鬆了口氣,看樣子他兒子已經從公主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再次變成了那個沉穩自信的好男兒。
“接到任命的詔書了吧?你如今身爲蜀郡郡尉,待到入蜀赴任之後,就要準備通西南夷,攻滇國的事情。對於此番戰事,你可有把握?”
李斯開口詢問,頗爲關心。
畢竟蜀地偏僻,那些西南夷又都是些荒野蠻子,這一次要不是李由自己請命,態度非常堅定,李斯是不捨得將自己兒子送到那地方去的。
李由咧嘴一笑,說道:“父親放心便是,我已經研究過了。蜀郡多山,那些西南夷也大都是些住在山林裡的野蠻夷人,和南郡的夷人,應該差不了多少。到時候我就用對付南郡夷人的法子,火燒山林,區區西南夷不足爲懼。”
李由很自信,特別是想到他在南郡放火燒山,燒的那些山林蠻子一個個害怕的投降的場景,就激動到雙手發抖。
李由要在蜀地,重現他在南郡的輝煌。
李斯頷首道:“有把握就好,你在南郡用火攻大破那些夷人,想來此番前去蜀地,問題不大。”
說到這裡,李斯又想起之前在咸陽城裡流傳的一個謠言,笑道:“之前戰事未定的時候,這咸陽城裡,竟然還有人傳言說我兒子命中數奇,打仗一定會出事,還拿你之前在楚地被項燕等人攻擊的事情造謠呢,呵呵,真是可笑。”
聽到李斯這話,李由臉色陰沉下來。
“命中數奇?”
他咀嚼着這四個字,腦海裡浮現出他在楚地三戰三敗的事情。
初出茅廬便遇到項燕襲擊,以五千對三萬,慘遭擊破。
二戰又帶着一羣殘兵被楚將昭平率一萬精兵追襲,僥倖逃生,事後才得知他成了趙佗的替死鬼。
三戰則是以寡敵衆,背水一戰而被楚軍擊破,最大的功勳反便宜了落在後面的任囂。
之前李由還只是哀嘆自己運氣不好,如今聽到這“命中數奇”這四個字,頓時整個人心裡都蒙上了陰影。
莫非,我李由真的命中數奇?
李斯搖頭道:“說實話,這事情我之前也將信將疑,畢竟你在楚地那幾戰確實有些倒黴。”
“不過你這次不是在南郡大勝夷人了嗎?這所謂的謠言便顯得十分可笑,不攻而自破,全都不見了。如今皇帝同意你請命前往蜀地通西南夷,攻打滇國,想來也是對那些謠言不屑。你此番好好幹,弄出一番功績出來,想來更讓人無話可說!”
李斯本意是想激勵李由,並破除那個謠言。
但李由聽在耳中,卻感覺心神不穩。
他想到自己在南郡,剛入山林就被夷人擊破的事情,出山之後就收到李斯寄來的“勿入山林”的信牘。
那信牘若是早到一天,或許他就不會遭遇那場小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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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李由又想到了自己放火燒山時,風向突然大變,差點燒到自己的事情。
這些插曲他自然沒有告訴過李斯,只有自己才清楚。
難道真的數奇?
不!
我最終還不是贏了?這果然只是個謠言!
我李由的命運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何來數奇之說!
李由心中給自己鼓氣,面上對李斯說道:“父親放心便是,楚地三敗,只是運道不濟,再加上我沒有軍旅經驗。如今我在南郡得勝,也算數戰老將,此番入蜀,必定無礙。”
就在父子倆談論此事時,李於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父親,兄長,剛剛那大庶長趙佗派人送來拜帖,說是要明日要前來拜訪我李家。”
李斯接過拜帖看了一眼,轉頭對李由道:“之前我幫過他,他此番要前來感謝。”
聽到趙佗的名字。
李由感覺自己剛纔鼓起的所有勇氣和鬥志,都沒了。
他的腦海裡浮現出趙佗和公主在一起的種種場面。
那是他一想到,就感覺到心臟劇烈疼痛的畫面。
趙佗,是來我面前炫耀的嗎?
李由全身顫抖,他擡頭道:“父親,皇帝欲通西南夷,此乃國之大事,不可耽擱。我欲明日一早,便出發入蜀。”
李斯眼睛微眯,盯着兒子道:“你怕趙佗?”
一旁的李於也道:“兄長你這麼急着入蜀幹嘛。你如果不想見那趙佗,明日避開就是,沒必要這樣。”
“我不怕,我只是想早點去建功立業,不想歲月蹉跎於此。父親,此事就這樣決定了,我現在先去準備入蜀的東西。”
李由說完,在李於的驚愕中,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自己兒子的背影。
李斯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李由最後的倔強。
“趙佗,克了吾兒呀。”
……
長公主府中。
趙佗派人向李府送完拜帖後,天色已經昏黃。
府邸中,到處都點滿了燭火。
數排高六尺的精緻青銅燈架,在牆角發出光芒。
“皇帝任命我做了少府,結果還沒正式上任,就給了我一個大任務。他要銷燬之前收聚的天下兵刃,然後造十二個大金人,就豎在咸陽宮呢,光是聽着就威武壯觀。不過嘛,我覺得造金人,不如鑄成錢幣,這樣一來……”
趙佗和嬴陰嫚相對而坐,身前的食案上擺滿了精美的食物。
趙佗一邊吃着,一邊和嬴陰嫚聊着天,講着今天的事情。
他們這對小夫妻,新婚不久,正是濃情蜜意之時,可謂無話不談。
且嬴陰嫚頗爲聰慧,對於趙佗說的一些事情,常有自己的見解,有時候還能提出一些不錯的建議,故而趙佗除了夫妻情趣之外,也常和她聊一些正事。
只是,今晚的嬴陰嫚似乎興致不高,哪怕自己的男人今天成爲九卿之一的少府,她的臉上也沒有多少高興的神采。
嬴陰嫚低着頭吃着東西,不時“嗯嗯”兩聲,算是附和趙佗說的話。
“早上出門的時候,還笑意盈盈的說着良人慢行,怎得晚上就變了臉呢?”
“這女人啊,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趙佗心裡納悶的很,他完全搞不懂這是個什麼情況,如果說皇帝的心思他還能猜到,這公主的變臉,他就完全弄不清到底是個什麼原因了。
和女人相處,怎麼比打仗還難?
要是當年大司馬也有這本事,恐怕他趙佗想要一舉擊破齊軍,那得麻煩不少。
因爲有侍女伺候在側的緣故,趙佗不好詢問,只能草草吃完這頓飯,壓着火氣,準備上了牀再問。
待到夜色深沉,趙佗洗漱完之後,大步走入內室。
此刻,嬴陰嫚正坐在榻前,看着手中的一枚玉佩發呆,那是他送給她的定情之物。
素衣雪白,罩着她凹凸有致的身軀,公主頭上的髮髻已經解開,柔順的黑絲披在肩頭,剛剛洗沐完的身體,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
燭火搖曳中,趙佗能看到她握着玉佩的手,白皙柔嫩,和手中的白玉近乎融爲一體,看得人心馳神醉。
“公主。”
趙佗輕喚了一聲,伸手掩了房門,向着榻上的人兒走去。
未等趙佗接近,就見到嬴陰嫚擡頭,皺起鼻子,瞪着他。
“你騙我!”
公主聲音清脆,似在嗔怒。
趙佗愣住了。
他一臉迷茫道:“我何時騙過你?我騙你什麼了?”
趙佗滿頭霧水,他自信確實沒欺騙過對方。
面對趙佗的質問,嬴陰嫚白皙的臉上飄上了兩團紅暈,配上她一身純白的素衣,更顯得嫵媚誘人。
她貝齒咬脣,問道:“你說你之前在外征戰,並沒有碰過女人對不對?”
原來是這個啊。
趙佗自信的擡起頭。
他認真點頭道:“那是當然,我敢發誓我在外征戰數年,潔身自好,絕對沒有找過女人。公主若是不信,大可以找涉間、鍾離眛等人來問。”
“呵,涉間?他們還不都是你的人,豈會和我說真話。”
嬴陰嫚冷笑一聲,她又想到一些事情,臉紅的同時,更是柳眉倒豎,對着趙佗質問道:“好一個潔身自好,沒碰過女人。既是如此,那你爲何懂如此多的……”
嬴陰嫚說到此處,已是臉紅到了耳根處,又羞又怒。
這幾日來,她越想越不對勁。
自己這良人口口聲聲說從未在外面找過女人,做出一副清純模樣。
但到了牀榻上,卻是手段頻出,各種羞人的姿勢一個接一個。
就連乳母所教的那些東西,都沒有這麼羞人。
這絕對是個老手!
嬴陰嫚想到此處,更加羞怒道:“好一個趙佗,你既然說在外面沒有女人,那你倒是告訴我,那些姿勢,你是從何學來的!”
趙佗呆住了。
這怎麼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