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聞君天下者,纘承統業,當樹建儲貳,安固邦家。”
“皇長子扶蘇,爲宗室首嗣,性格敦敏,乃天意所屬,茲恪遵初昭,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策璽,立爲皇太子。”
秦宮大殿上,謁者捧着詔書,當衆宣讀了這條事關邦國穩定的詔令。
“兒臣扶蘇,謝父皇恩典。”
長公子扶蘇出列,面色肅然,向着帝榻上的始皇帝拜行大禮。
之後他將隨始皇帝再去敬告和祭祀天地、宗廟、社稷,一番儀式後,扶蘇將不再被冠以長公子的稱呼,而是真正的太子。
趙佗看着這一幕,長出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同樣是百感交集。
改變了。
這大概是他來到這個時代後,對歷史改變最大的一件事情。
太子的冊立,宣告了秦國帝位歸屬權的確定。
在法理上,扶蘇就是大秦帝國的第一繼承人。
哪怕以後再出現了始皇帝暴病而亡的突發事情,也不會再有人敢在其中搞什麼矯詔之類的事情。
加上始皇帝在彭城捱了一椎,回來後又迷上了修仙,趙佗估計始皇帝以後多半不會再去東巡,這樣一來,沙丘之事也將完美避免。
“沒有了胡亥和趙高的大殺宗室,亂施國政,整個歷史的走向都將和原來完全不同。秦末之變,將不再出現。”
想到這裡,趙佗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先將原本悲慘的結局改變,然後再慢慢想辦法改革國政,一切總會好起來的。
隨着扶蘇的拜謝,衆公卿也紛紛行禮恭賀。
對於這個結果,他們倒是不意外。
始皇帝提前召身爲監軍的扶蘇回咸陽,之後又命他主持事項,這個政治信號太明顯了。只要嗅覺稍微敏銳的臣子,都對此有所猜測,只是他們沒想到始皇帝做事這麼快,說冊封就冊封,那還真的是雷厲風行。
滿朝公卿中,除了趙佗外,又以廷尉李斯心中最爲激動。
只不過他的政治素養很好,臉上的神色很平靜,只是目光不時向着趙佗這邊張望。
扶蘇如果上位,能與他李斯爭權者,恐怕只有這趙佗一人了。
感應到有人注視,趙佗側首過來,發現李斯正對他微笑。
“老李啊老李,我可是救了你一家性命啊。歷史被改變,你李斯也不用再遭受五刑俱全,腰斬於市的下場了,這得感謝我吧?”
趙佗回了對方一個笑容,心中暗暗嘀咕。
無形之間,他改變了太多人的命運。
這一次的朝會似乎只爲冊封之事而開,待到詔書宣佈完畢後,始皇帝就宣佈散朝,他將帶扶蘇去宗廟等地方進行祭祀。
因爲這事情極爲敏感,趙佗不和其他公卿閒聊,準備先回去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嬴陰嫚,幾步就出了殿門。
李斯的想法和趙佗差不多。
散朝後,治粟內史王戊等人皆來向他恭喜。
“廷尉乃太子婦翁,日後前程無量啊。”
“諸位言重了,在我大秦若論前程,還是得看能力與忠心纔是。”
李斯平淡應對,很快就擺脫了這些想要和他交好的公卿,出了宮門便直往府邸中去。
待回到家後,李斯的臉上才露出了興奮的神色。
“給我煮一碗醬肉面,多加酒調味!”
他一邊對下人吩咐,一邊派侍從將還在外面和人打牌的李於找了回來。
“父親,何事如此高興?”
李於一回來,就看到自己老父正滿臉發紅的吃着一碗麪,眉眼之間盡是笑意。 “今日皇帝正式下詔,冊封長公子爲太子!”
李斯拋出了這個重磅炸彈。
李於一怔,接着便興奮的拍掌而笑:“太好了!太好了!長公子成爲太子,之後只要他登基爲帝,那我李氏將在大秦永享富貴啊!”
李斯點了點頭,但馬上話鋒一轉,沉聲道:“此事不可高興早了。我這一次召你回來,一來是要囑咐你日後更當謹言慎行,萬不可以此爲傲,在外面更要管緊嘴巴,勿要壞了太子的大事。”
對於自己這個中子,李斯可是一點都不放心,必須得好好叮囑一番。
“知道了,我在外面自是不會亂說話。”
李於撇了撇嘴,又道:“父親說了個一來,莫非還有其他事?”
李斯再度打量了一眼周圍,見到沒有任何外人在場後,這才低聲道:“我看武功侯家的兒子都已經兩歲了。而汝妹嫁給長公子更在武功侯尚公主之前,這三年的時間,她竟一直無所出,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李於知曉此事嚴重性,神色肅然道:“父親說的是,只有我李氏之女爲皇家誕下子嗣,我李氏的長久富貴纔有期望。之前長公子在外監軍直道,在家時間少,或許是這個原因並未懷上吧?”
“此事我不好出面,你當找機會囑咐她一二。不管什麼情況,都一定要儘快懷上太子的兒子,如此我李氏地位方能真正的穩固!”
“她的肚子,關係着我李氏的未來啊!”
李斯眼中綻放精光。
扶蘇當了太子,固然值得高興。
但對李氏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他李斯的女兒儘快生下皇長孫!
李斯曾在呂不韋手下當門客,對於呂不韋早年操作異人上位的事情打探的很清楚。
在那個時代,公子異人之所以能成功上位,其核心原因正是因爲安國君的正妻華陽夫人生不出兒子。
如果華陽夫人有親兒子,呂不韋和公子異人不管有多大的能力都不可能成功上位。
這事就說明了,他李斯的女兒佔據太子的正妻之位還不穩固,必須要生下兒子才行,要不然早晚便宜其他人。
只要李姝生下兒子,那個孩子就是扶蘇的嫡長子,始皇帝的皇長孫。
這纔是大秦帝國在法理上真正的繼承人!
他李氏,也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富貴。
“不惜一切代價,我李氏之女都要爲太子生下兒子!”
李斯咬牙開口。
他的腦海裡,莫名的想起武功侯家那個兩歲的孩子。
雖然長公主的兒子對皇位沒有任何威脅,但李斯想到一件事情就總感覺有些不舒服。
趙佗的兒子,現在可是始皇帝唯一的孫輩啊。
……
武功侯府中。
從朝堂上回來的趙佗十分興奮,將扶蘇正式被冊立的好消息告訴了嬴陰嫚。
“太好了!”
嬴陰嫚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她對趙佗道:“兄長被冊立爲太子,這下你就放心了吧?”
“我有什麼好放心的啊,長公子本身就是第一繼承人,他被冊立也是應當的。”趙佗心口不一的說着。
嬴陰嫚臉露狡黠之色,低語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之前父皇每次要征伐打仗,或者修宮殿的時候,你的心情就不好,在家裡臉色都不正常。我看啊,你是對父皇的一些決策不滿,但又不敢直說,所以心裡就肯定想着等我兄長上去之後,你就能大展身手。”
“我的公主誒,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趙佗嚇了一跳,沒想到嬴陰嫚居然早將他心思看穿了。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她畢竟是自己同牀共枕,日夜相伴的妻子,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感知不到,那就說明真沒愛了。
嬴陰嫚笑了笑,但想到一事,漂亮的秀眉又皺了起來。
她有些憂慮道:“之前兄長收到父皇詔令先回咸陽,那時候正是冬季,我看他當時咳嗽的很厲害。他說是在北邊受過風寒,身體留下了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