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侯府邸,寬闊的大院中。
韓信一邊跑,一邊叫。
“徹兒,別追了。你追不上我的!”
三歲多的小趙徹,正拿着一根小竹竿,追在韓信後面,想要用手裡的竹竿去打他。
“不準跑,乖乖投降,停下來讓我敲你!”
小趙徹咯咯笑着,眼睛裡盡是興奮。
韓信眼珠子一轉,回頭道:“好了好了,我降!我降了便是!”
小趙徹眼睛都笑的眯了起來,見韓信真的停下來,他就要上前去敲韓信。
說時遲,那時快,就見韓信突然一個迴轉,趁着小趙徹沒有防備,“唰”的一下,從他手裡將竹竿搶了過來。
韓信一個後跳,對着小趙徹做了個嘲諷的鬼臉。
小趙徹傻眼了,指着韓信罵道:“騙子,你騙我!”
“什麼叫騙?這叫兵不厭詐!”
“此乃兵法也!”
韓信嘿嘿笑起來。
小趙徹愣愣的盯着他,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這下韓信傻眼了。
他見到遠處觀望的乳母和侍女要過來了,連忙上前道:“徹兒別哭了,我還你就是,我讓你打還不行嗎。”
小趙徹不理他,只顧自個兒哭泣。
哭聲讓韓信心急,他在心裡大罵自己:“韓信啊韓信,君侯讓你來陪小孩子玩,你怎麼還對一個三歲小孩用兵不厭詐的詭道啊,真是蠢才。這下把孩子弄哭了該怎麼辦?”
韓信越想越心慌,將手裡的竹竿一扔,就要去抱小趙徹,試圖安慰對方。
就在韓信接近,欲要彎腰抱他的剎那,小趙徹哭聲戛然而止,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突然一個躍起,用腦袋重重的撞在了韓信的鼻子上。
“我的母耶!”
韓信痛呼,感覺鼻子都要斷了。
剛剛還一臉哭泣的小趙徹,如今已是笑的蹦了起來,他用小手指着韓信,奶聲奶氣的學着韓信剛纔的話:“這就叫兵不厭詐!”
“你的兵法,不如我耶!”
韓信捂着鼻子有些發愣,這三歲的小屁孩,在教我兵法?
院落的一處亭臺,趙佗負手而立,他看着遠處追逐打鬧的韓信和小趙徹,嘴角露出笑。
韓信被他帶回咸陽後,學習非常認真,且展露出很強的領悟能力。
他不僅將武功侯府中的兵書看的滾瓜爛熟,還藉着趙佗的關係,經常去柱下史張蒼那邊抄錄一些稀少的兵書來進行學習印證。
再加上又被趙佗傳授了不少戰場上實用的經驗,趙佗估摸着如果派韓信上戰場統兵,其能力絕對超過大部分普通將領。
既是一個如此有前途的人,趙佗自然是讓韓信多與自家兒子接觸,好培養一些感情,將韓信綁在他趙氏這裡。
“韓信對兵法的理解很有可取之處,讓徹兒從小耳濡目染也好。”
趙佗笑了笑。
妻子和女兒在屋裡休息。
兒子和自己的弟子在外邊玩鬧。
這樣的日子,纔是幸福啊。
就在這平淡的幸福中,有管家孟忠前來稟報。
“君侯,太子府派人遞上拜帖。”
趙佗將拜帖打開一看,臉色微變。
“太子明日要前來拜訪,探望孩子。”
……
翌日,武功侯府中門大開,趙佗親自外出迎接,將太子扶蘇迎進了府門。
“太子喜得貴子,讓大秦有後嗣可續,實乃大喜之事啊。”
趙佗一邊引路,一邊恭喜對方。
扶蘇身穿黑衣,神色清爽。自從太子妃懷孕後,他原本黯淡的氣色就一日好過一日,連帶着黑眼圈也沒了,說話中氣十足,盡顯一國儲君的英朗貴氣。
他笑道:“君侯同喜啊,如今君侯喜得貴女,享受兒女雙全之福,真是讓扶蘇羨慕。”
趙佗笑眯眯的說着:“太子不用羨慕,待皇長孫稍大一些,太子也可再生育一個女兒嘛。”
扶蘇臉色猛然一變,忙擺手:“算了算了,如今天下剛平,還是當以國事爲重。”扶蘇這態度讓趙佗有些好奇。
作爲太子,扶蘇的孩子生下來自有專人撫養照料,又不需要他操心,怎麼看上去太子還有些抗拒?
好在這時候小趙徹打破了尷尬的氣氛,他蹦蹦跳跳的走過來,一口一個“舅父”的叫着,喜得扶蘇眉開眼笑。
“好個徹兒,還是這般可愛,快讓舅父抱抱。”
扶蘇走上前,將趙徹抱了起來,在他臉上“啪嘰”了一下。
“舅父,你鬍鬚刺到我啦!”
小趙徹嘀咕着,竟伸手去撥弄扶蘇頜下鬚髯,甚至還拔了兩根下來。
這一幕看的趙佗眼皮直跳。
自己這娃可真是膽大啊,兩歲的時候當着始皇帝和諸公子的面自稱爲“朕”,三歲了居然就敢拔當朝太子的鬚髯,要是等他長大了,那還得了。
扶蘇不僅不惱,反而逗趣道:“你現在拔我的鬍鬚,日後等你長出了鬍鬚,我也要拔回來。”
小趙徹一聽,嚇得捂住自己下巴,東張西望,看到旁邊的趙佗,小聲對扶蘇道:“舅父,要不你去拔我父親的,他的鬍鬚長呢。”
“哈哈哈……”
扶蘇大笑起來,轉頭對趙佗道:“君侯啊,你和陰嫚可真是生了個機靈的孩子,孝順的很啦。要是我家孩子日後能和徹兒相比,我可就滿足了。”
趙佗謙虛道:“徹兒這小子一點都不聽話,皇長孫定然比他好上太多。”
小趙徹聽到父親誇別人家的孩子,氣鼓鼓的撅起了嘴。
此時衆人已經走到屋前,脫下鞋履後,便入內探望。
“兄長。”
嬴陰嫚下榻,上前行了一禮。
她還處在“月子”期間,不好外出受風,故而一直在屋中等待。
“辛苦你了。”
扶蘇寬慰自家妹子一番,又說了一些恭喜的話語,便打量着正在榻上熟睡的嬰兒。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剛出生幾天的嬰兒,臉上還是皺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似得。
扶蘇誇了兩句,和趙佗、嬴陰嫚交談一番後,就想到自家妻子出門時的叮囑,以及這幾天吹的耳邊風。
他略一猶豫,說道:“吾子與君侯之女前後出生正差六天,乃是大秦吉數,我看頗有天作之合的意思,不若我兩家親上加親,君侯以爲如何?”
趙佗眉頭一跳,扶蘇這次還真是爲了此事來的。
有些不對。
以趙佗對扶蘇這位太子的瞭解,他現在心思都放在朝堂上,對這種兒女聯姻的事情應該不關注纔對,特別是現在孩子剛出生就說到此事,更顯的古怪。
想到之前嬴陰嫚說,她去太子府拜訪的時候,曾被太子妃李氏說過類似的話,趙佗很快就聯繫上去。
“原來是打我趙佗之女的主意,好藉此來保自家兒子的地位。”
趙佗心中明晰,對於這種帶有政治目的的聯姻越發不齒。
他轉頭看向嬴陰嫚,見她臉色微白,正望着自己。
幸好趙佗提前向嬴陰嫚科普了一大堆近親繁殖影響後代的知識,將對方拉入了自己的陣營。
雖然嬴陰嫚對此表示懷疑,但趙佗素來博學,讓她有相信的理由。二來則是此事不管真假,都在她心裡留下了一個種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作爲母親,她自然是不希望自家女兒生出一個弱智的孩子。
面對扶蘇的詢問,嬴陰嫚沉默下來,趙佗也不好向扶蘇講遺傳問題來婉拒。
那會讓人懷疑他是在給自己的拒絕找藉口,特別是李氏及其背後的李斯等人,絕對會心頭不舒服。
對此,趙佗早有準備,拋出了一個無懈可擊的理由:“太子所言親上加親之事甚好,但皇長孫身份特殊,孩子又剛出生,太子最好還是不要去考慮此事。否則日後皇帝若有其他想法,欲要親自爲皇長孫聯姻他族,太子與我,可就不好了呀。”
扶蘇悚然一驚。
是啊,他那剛出生的兒子,不僅是自己的長子,更是帝國的皇長孫,身上本就帶有政治意義。
不是說你想爲他挑哪家就挑哪家,如果以後始皇帝來了興致,或是有了其他想法,想親自爲皇長孫挑選正妻,那應該如何呢?
他扶蘇只是太子,頭上還有個皇帝呢。
“多謝君侯提醒,此事是扶蘇魯莽了,險些誤聽婦人之言,徒生禍端。此事當不再提起。”
扶蘇想清楚後,身體有些發寒,忙起身向着趙佗誠懇躬身,以表謝意。
果然是李氏的主意!
趙佗眼睛微閃,嘴角卻有笑容浮現。
不管對方怎麼盤算的,這一次他不僅正大光明的拒絕對方的聯姻請求,甚至還要讓他們來感謝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