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女子纔想到,自己對於他一無所知。隨後看着天機閣閣主:“他出了什麼事?爲什麼有人會去算他?”
天機閣閣主轉身從窗口看向谷內,谷內到處一片忙碌的景象。
“他死了!”
女子聽了,戲謔地看着天機閣閣主:“你會讓他死嗎?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我替你補全了記憶,就是爲了這一刻!”
天機閣閣主淡淡地道,彷彿對於女子的鄙視毫不在意。
“我會去做我該做的事情,我的存在就是爲了他。但是,你這樣算計一個人的生老病死,從他降生在這個世界就開始算計,是爲了什麼?”
“爲了什麼?呵呵!我也不知道爲了什麼……”
天機閣閣主正是老琴師,當年詐死,如今貴爲天機閣閣主,地位超然。
女子深深地看了天機閣閣主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等等!將這個也帶去給他。很快他就會殺劫纏身,這個對他很重要。”
天機閣閣主抱着一個用白布裹着的東西交給女子。
“你不打算見見他嗎?”
“時候還不到,到了該見的時候自然會見。”
“我走了……”
“嗯!”
“我去了,再也回不來了。”
“嗯!”
“我是去送死,難道你沒有一點反應嗎?”
女子憤怒地道。
“我知道!”天機閣閣主依舊還是那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女子冷冷地看着天機閣閣主:“或許你纔是應該被移植七情六慾之人!”
女子走後,天機閣閣主仰頭望着天空,眼角微微溼潤,喃喃道:“可是七情六慾只有一份啊!”
似是在回答女子,又或者是在告誡自己。
隨即,天機閣閣主來到被毀司南的宮殿中,看着癱瘓的天機系統,默不作聲地施展法力。
突然,已經癱瘓的天機系統內部散亂的零件竟然各自歸位,最令人震驚的是,那蹦碎的司南也竟然在一瞬間聚合恢復原樣。
頃刻,天機系統完好無缺。
這不是造物,而是時光逆轉!!!
天機閣閣主驅動天機系統,腦海中卻畫面不斷變幻。
“三百七十五萬九千三百六十六年了……輪迴了四千三百九十四次了,這是第……”
天機閣閣主不禁自嘲,已經太多次了,自己依然還清楚地記得,可是這一次又有多少的可能不一如既往地失敗呢?
真的熬的太久了,永生不死地存在着又有什麼意義呢?
家人朋友都不在了,一次又一次。
可是這個任務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完成,才能解脫?
四百多萬年前,天機閣閣主無意從天象中參悟了天機推衍,自此用了數十萬年去研究天機運轉,終於小成。
可是當有一次對着星空發愣之時,星空突然轉換,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星璇,將將他捲入其中。
星璇中,那洶涌如潮水般的黑暗大軍巍峨聳峙,頃刻撲滅了星空中唯一一絲光亮。
醒過來,卻見一模糊的身影在光亮中,影影綽綽。
“此時不醒,更待何時?!”
天機閣閣主艱難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光亮太盛,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迷濛之中,那道身影似乎靠近,伸手在眼睛上抹過,整個世界頓時豁然開朗。
“看見了嗎?”
即使整個世界豁然開朗,一清二楚,可是不知爲何,眼前的身影依舊朦朦朧朧。
“看見什麼?”
天機閣閣主還未張口,心中念頭剛剛升起,卻是已經已經出聲。
“當然是那永夜的蔓延!山海與永夜之爭一刻都未停息……”
那道模糊的身影講的東西太過遙遠,天機閣閣主只是聽過,對於後續的東西就都已經被抹去,只是記得這開始的幾句話,以及那幅無盡黑暗氣息的畫面。
從此,天機閣閣主就知道了自己有一個重大的任務,值得用無盡的上萬年,數百萬年去完成。
或許,這就是他擁有無盡生命的原因,或者代價吧!擁有着永生,卻需要一次一次地忍受生離死別。
天機系統運轉不休,到最後竟然能夠達到與之前天問驅動以推算秦音之時的速度。
司南懸浮在天空中,星力被接引到天機系統,無盡的星辰運轉,形成繁複的星紋。
“同樣是不死的存在啊!我的不死是爲了你,你的不死,又是爲了什麼?”
天機閣閣主喃喃道,在他的腦海裡,一間滿室生煙的洞府中,一個年輕男子靜靜躺在石牀上,無聲無息。而在石牀旁邊,一個白衣女子眼中無限眷戀地看着男子,氣息衰弱無比。
“你長大了啊,數百萬年了,你的樣子從一開始到現在還是一點沒變。”
天機閣閣主看着石牀上的男子,無限感傷。
數百萬年了,自己與眼中這個男子不斷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交集着,從認識到變成仇人,或者是朋友,或者是親人……
如今,自己在他眼中曾經是撫養他的老琴師,但是如今他還會那樣看待自己嗎?
或許即使是七情滋生,他也不會對自己有任何的信任了。
“你可知道,這數百萬年來,你是我唯一的故人了。”
天機閣閣主撤去周天星辰之力,頓時,天機系統停止運轉,手一揮,司南重新碎裂四散,天機系統內部構件也盡都失控,散亂不堪。
拍拍手,背在身後,往外面走去。
“這一次,是最後一次了!”
天機閣閣主有預感,或許數百萬年沒有成功的事情,這一次終於要結束了。
“七情,犧牲,情之一字的代價,看你能否承受!”
天機閣閣主很得意。
……
主峰,靈煙洞內,焦茗走進來,站在張詠身後,道:“有一位叫宇文霸的修士來找秦音,說是有一物交與秦音,你最好見一下。”
張詠遲鈍地轉過頭,三千青絲,已然盡成白雪皚皚。
“我死後,將我與他葬在一起!”
張詠盈盈下跪,拜倒在焦茗面前。
焦茗嘆息一聲,點點頭:“我答應你!”
洞口,宇文霸率先走進來,好奇地往秦音體內探入,眉頭一皺,發現的確已經魂歸玄冥,沒了半點生息。
天機閣那位女子走到張詠面前,摸着張詠蒼白的臉以及如雪的髮絲。
“何必呢?如果他的回頭需要用生命來換取,你覺得值得嗎?”
天機閣女子淡淡地道,似乎在憐惜張詠。
張詠微笑着搖搖頭,無限溫柔地回頭往秦音那處看着。
“我的一切早在那一晚開始,就已經沒有了後來,既然他走得義無反顧,那我的伴隨也就沒有意義。活着,更加沒有意義,如果死能夠帶來他對我一眼的注視,比什麼都值得。”
“他不會死!”
女子聽了,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如是道。
張詠聽了,歡喜溢於言表,最終想起什麼,只剩淡淡微笑。
“謝謝!”
焦茗將張詠以及宇文霸帶出去,只留下女子在。
女子緩緩走到牀頭坐下,將白綾裹着的東西打開,露出一物。
須凰琴!!!
竟然是須凰琴,自秦音在雷之城逃命,須凰琴就遺失了,沒想到竟然到了天機閣的手裡。
女子撫摸着須凰琴一會兒,然後將琴放在牀頭,認真地看着秦音。
“第一次,我們見面,也是這樣,我看着你!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以這樣的方式相遇。”
“只不過這一次,我們或許成永別了!”
“希望我消失之後,你能記得我!”
女子突然莞爾一笑,自嘲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還會記得我?恐怕到最後,你都還一直以爲我就只是須凰琴的琴魂呢!”
“你可知,我不是琴魂,我是爲你而生的,我是你的七情六慾,我是你心中最柔軟的所在,現在,我要重新回到那個屬於我的位置。”
女子竟然是須凰琴琴魂,竟然能夠離體而存在!
“自始至終,你都沒有問過我的名字,不過沒關係,我爲你而生,名字就叫‘琴笙’!這是數十萬年前你給我取的名字。”
琴笙撫摸着秦音的臉,溫柔而雋永。
最終,化作一點一滴的流光,匯聚到秦音的眉間,從眉心處的紫色紋印中匯入識海。
許久,躺在石牀上的秦音握着黃沙面具的右手微微動了一下。
緩緩睜開眼,望着洞府頂部靜靜出神。
忽然轉過頭,看着放在枕邊的須凰琴,脣齒間呢喃着:“琴笙……”
眼角,一滴晶瑩花落,滾燙。
這是秦音在人世,第一滴淚!
生來不曾流淚,今天第一滴!
爲一個人而流。
洞府打開,焦茗走進洞府,同行的還有宇文霸,卻唯獨不見張詠。
“你醒了!沒想到,這天機閣還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能夠起死回生!”
宇文霸好奇地打量着秦音,稱讚不已。
秦音看到宇文霸,淡淡地笑了,道:“沒想到宇文道友也有如此童心的一面!真是讓秦某驚訝啊!”
“誒!休要挖苦老夫了!嘿嘿!”
宇文霸害羞地道,有點掛不住面子。突然,更加驚奇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秦音,口中喃喃。
“你……你……你說什麼?”
旁邊焦茗眼中也是洋溢着別樣的神采。
“秦音,可還記得老夫?”焦茗喊道。
秦音當即下牀跪在焦茗腳下,叩拜道:“多謝前輩之前幾次三番相助,秦音銘感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