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坊。
白臉兒跟着肖芳出了內谷來到這裡。白臉兒在城內買了頂幃帽,戴在頭上,所以此時別人看不清自己。
白臉兒隨肖芳來到賭坊後面,一個小廝領着一個富態臉老頭出來,滿面油光,含笑帶威。白臉兒自從懂事以來,看遍形形**的人,學會一個本領,那就是觀其貌,而知其人。所以總是會第一眼就給人定下一個印象,直接影響他日後如何對待那個人。
而眼前這一位,白臉兒卻是對其極爲重視。不說他可能已經入道的修爲,單是其面相就看出不是一個好相與之人。
“大小姐,今日怎麼有空來?可要多玩兩把,如果錢不夠,儘管去櫃檯支取!”富態臉老頭站在肖芳跟前媚笑道,點頭哈腰的樣子一度讓白臉兒產生錯覺,是不是自己沒看準。
“夠了,賭坊裡就沒一個好東西,上次不就借你一點錢嗎,至於跑去找我爹?”肖芳厭惡地走開,彷彿老頭身上有什麼臭東西,讓她不舒服。
老頭一聽,大是跳腳:“哎喲喂!大小姐,你欠的可是上百萬晶石啊!這光是利息也夠不少晶石了,找您,您還的起嗎?就是把您賣了也...”
“老錢,你敢賣了我麼...”肖芳眯着眼睛幽幽道。
老錢訕訕地笑笑,隨即看向白臉兒:
“公子,可是幽谷試煉之中的那一位?”
“就是他了,我師弟,以前在這兒玩過。今天我們想去後面,你在前面帶路。”肖芳不耐煩道。
肖芳轉頭對白臉兒道:“喏!他姓錢,你喊他老錢就好。人挺不錯的,不過千萬別跟他借錢就行,一談到錢,就翻臉不認人。”
前面領路的老錢聽了嘴角不由得狠狠抽動着。
穿過後堂,一直又走過了幾個院子,一直走了許久,纔出了賭坊後門,到了一處大宅子前。
“兩位,進去之前,咱說一下規矩,在裡面不是不能動手,但是必須在結界裡面,在外面打壞東西,也不要錢,留下一身功力就可以。”老錢說這話依舊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可是其間寒意卻能感受得出來。
旁邊的一座石獅子陡然傳來一聲驚雷般的怒吼。
轉頭一看,石獅子依舊憨態可掬,仿如死物。
賭坊分爲兩個地方,一個是明面的,針對外界散修,甚至是凡俗之人。至於秘密的也就是這裡了,當然只是相對明面上的來說,修爲達到一定境界,或者擁有一定地位也可以知道。
賭法一樣:勝負!生死!
白臉兒跟着二人宅子,肖芳直接尋了一處閣樓上了頂樓。從頂樓可以看到四周一共有五個很大的校場,但是又不能說是校場,因爲所謂的校場是凡俗軍伍練兵之地,而這裡卻只是用來迎合比鬥之人選用場地環境的。每處校場都可以使用陣法營造一處足以以假亂真的實戰場,分別對應金木水火土五行。
當然,還有一些不修五行之屬功法之人,卻是需要另爲對待,總之能夠適應各種需要。
白臉兒看向一處水汽瀰漫的校場,校場上兩個同是修水行功法的修士,已經拼鬥在了一起。一人持劍,劍訣婉柔,宛如涓涓細流,徐徐緩緩。一人持槍,槍訣宛如驚濤駭浪,兇猛激進。
兩人修爲相當,連法訣屬性也相同,只有法訣路子不同,所以此時除了劍訣婉柔之人略微有點左支右絀之外,一時難以有太大分出勝負的苗頭。
“大小姐,你看,那裡那兩個人,您認爲誰會贏?”老錢看到白臉兒盯着那出校場,於是伸手指着那裡問肖芳。
肖芳看了一會兒,兩人依舊勢均力敵的樣子,似乎難分勝負,於是皺着眉頭搖頭道:“那兩個人,一守一攻,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相差不大,看不出。不過那個用劍的好像打不贏啊!”
老錢聽了,嘿嘿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如果您要借錢,放心,借多少您都有!”
肖芳聽不明白什麼意思,在那裡撓頭。
白臉兒看不過去,在肖芳耳邊私語幾句。肖芳聽了,壞壞地笑着:“老錢,我要壓注,現在可以嗎?”
老錢睜開眯着的眼睛:“嗯?壓誰?您說!”
“我要壓那個用槍的!”肖芳抓出一袋晶石丟給老錢。
“好!”老錢靈念一探,數目大致瞭然。
“我壓他輸!”肖芳又蹦出這麼一句。
老錢剛剛邁出的腳又收了回來,驚訝地看着大小姐,然後又深深地看了看白臉兒。
“好!”
老錢轉身叫過一個小廝來去下了注,然後對白臉兒道:“公子可願意下場去玩兩把?放心,只賭勝負,不賭生死,沒誰會跟公子賭生死。血海劍,還是有些分量的!以您還真巔峰的境界修爲,在這宅子裡,找不着幾個。”
肖芳聽了,想到什麼,問道:“不對啊!我那些師兄師姐呢?他們不是很多在這裡嗎?”
老錢看了看四周,湊近過來,傳音在耳邊道:“您二位不知道嗎?大荒!”
肖芳開始還沒聽懂,可是感覺最後兩個字好熟悉,想了想,最後露出一副驚呆了的模樣。
老錢看她明白了於是就若無其事的走開了。
肖芳許久一直處於呆滯的狀態,白臉兒喊了兩聲,卻還不見她醒來。
不覺間,白臉兒用了一絲須凰琴功法的靈力:“師姐!”
肖芳識海處於不設防的狀態震了一番,才醒過來。
“師姐怎麼了?”白臉兒好奇道。
“師弟,在谷內有關於‘大荒’的記載,你自己去看,我有事去找我爹,先走了!”
肖芳醒來卻是突然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幽谷宮殿羣中一座極高的殿宇門前,白臉兒望着這九層殿塔,不禁感到震驚。如此經殿,怕不是有百萬卷經書?
入了經殿,殿內一排一排的破舊書架上面堆滿了積了灰塵的書簡。
白臉兒拿起一卷書簡,吹了吹上面的積灰。卷名:卷七三五四六,絕塵篇。
白臉兒大略看了看,發現是一篇遁術功法,來去可以乘風,速度可以增加三層。
放下絕塵篇,又走到另一個書架,拿起一卷書簡,卻沒有
積灰,想來是最近有人翻看過得。
卷五二九一,式劍略冊:
式劍,顧名思義,即是用劍之法。劍可分九等,劍訣可分九等,劍修可分九等,唯劍心不可分。何也,劍之靈,爲持劍之人所蘊養,或百年,或千年,終可成一靈劍。然,上等劍修少有持鋒利神兵。何也?其乃劍心蘊養,劍可以千變萬化,草木可成劍,無劍以爲有劍,已然不須爲兵器形類所累。
此萬法通理,遂,修持己身方是上法。望後世弟子謹記,莫要爲法訣高下所迷惑,大道萬千,非法訣所能言喻。
然後就是一門叫做飛劍的修煉法門,練成,可以脫劍於千里之外取人性命。
白臉兒看完,才知道這是幽谷以前的某一位先輩所留的功法神通。可是這位前輩卻是熱心之人,害怕後輩弟子因爲功法神通一時的厲害,癡迷於此道,所以留下前面一大段話謹誡後人。
白臉兒思緒萬千,卻不是因爲這位先輩如何,也不是功法如何,而是,他突然明白了試煉之時,肖芳那句,入了此境便知是什麼意思了。
修仙,修道法,修的是什麼?
自己現在是在修仙?白臉兒捫心自問。他陷入迷茫。
鍾離用劍指着他,告訴他怎麼用劍。用的真的是劍?
不是!都不是!
修仙修的是道,修道法功訣修的是術,而非道。
鍾離用劍告訴他怎麼用劍?
不,他不是用劍說的,他是用道說的。
真之三境,了了真我,然後便是道之四境。怎麼入境?那便是及道!
觸摸到了道,那便是及道,那便是入境。
所以要尋找到自己的道!
鍾離有道嗎?有!
白臉兒現在知道了自己看見了鍾離的道。
鍾離入幽谷之前,從小顛沛流離,在大街上與野狗爭食,受盡欺凌,那時候在他的世界裡,沒有希望,或許隨時就會死去,生命就像秋天的野草,沒了生機,只剩下枯敗。
鍾離被他師尊在大街上碰見之後,告訴他他有了道,那就好,隨他去修道。
所以,鍾離的道,是枯敗,是荒蕪!這和他的人生經歷有關。
那麼自己的道是什麼?
真之三境,尋真。道之四境,尋道!
白臉兒閉上眼,想着自己的過往,從記事起,被帶到玉春樓,做了童僕,受了冷暖。而後被老琴師所搭救,教自己學琴。再然後老琴師死了,自己得到須凰琴開始修仙。
用計殺了李堂,龐雍叔侄二人,可是卻同時害死了玉蘿。再然後,與芍藥反目,離開了玉春樓,在石山遇到了蘇紅來。
聽了蘇紅來的指路來了南林,路上殺了幾個惡霸。去取曲魂草,在死魂林湖邊被妖魚所吞,險死還生。因禍得福,破鏡蛻凡,還得了曲魂草。
鑄成了月寒之後,魔初趁自己修煉紅塵戮影響自己造下諸多殺孽,最後幽谷試煉到了這裡。
看起來這一路頗是不凡,可是白臉兒卻從中看不到自己的道。
但是,自己一定有道的,在哪裡?他能感受到,自己有道。
白臉兒合上書簡,看着自己溫潤如玉的一雙手,幹過活,寫過字,彈過琴,。最重要的是,它殺過人。
這是怎樣一雙手?這一雙手,經歷了多少事?
什麼是道?道在哪裡?道它曾經握在自己手上。
道,他把自己葬下老琴師的時候,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別人對自己好,不相信玉春樓其他人,寧願去做芍藥的琴侍,也不去相信別人的好意,繼續待在那間屬於自己的雅間,被別人賞玩着。
道,就在那個時候,它被自己連同老琴師一起葬下。
沒了道,所以白臉兒纔會明知玉蘿必死,還用玉蘿作餌,殺了人,
沒了道,王大夫的女兒被**之時,自己會無動於衷,還用來設計殺人。
沒了道,自己在蘇紅來面前那般虛假。
沒了道,去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