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季廷陽七歲,父母說出門要辦點事,讓他乖乖留在家裡照顧弟弟妹妹。
季廷陽坐在沙發上,雙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脣角還沾着奶沫,點頭認真道:“媽媽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弟弟妹妹的。”
林絮上前給他擦掉嘴邊的奶沫,出門前她還想揉揉兒子的腦袋,結果他卻把腦袋往旁邊挪了挪。
“媽媽,我已經長大了,不能再摸我的腦袋了,會被老師笑的。”季廷陽一臉認真。
“好吧,我們廷陽現在已經是大孩子了,媽媽不能再隨便摸腦袋了。”林絮垂下腦袋,假裝傷心地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
季廷陽先是慌了一下,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媽媽,你根本就沒有哭。”
林絮被發現後也沒有尷尬,朝他狡黠的笑了下,“好啦,媽媽要和爸爸出門了,拜拜。”
看着林絮和季宴禮跟他揮手、轉身出門、上車……
隨着車子的啓動聲響起,車子疾馳而出。
二樓的臥室裡響起一道震耳欲聾的哭啼聲,季廷陽馬上喝完杯中的牛奶,跑到樓上去哄妹妹。
結果沒過幾分鐘,季澤秋也醒了,在房裡跑來跑去要找媽媽。
季廷陽沒辦法,又出去找季澤秋,“媽媽和爸爸出門了,要晚上才能回來。”
“我也想和媽媽一起去。”季澤秋眼角還掛着搖搖欲墜的淚珠。
“媽媽很快就回來了,我們先去和妹妹玩吧。”季廷陽拉着季澤秋,走進妹妹的臥室。
兩個小孩踮起腳尖,趴在嬰兒牀邊上,伸着手指逗弄着牀裡的妹妹。
季攬月抓住一根手指,咯咯笑了起來。
窗外的夜色漸黑,別墅裡到處都亮起了刺目的白熾燈。
季廷陽在家裡哄了妹妹一整天,直到窗外夜色降臨,樓下的大門才傳來動靜聲。
他眼睛亮了一瞬,從二樓下來,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板起臉頰,“媽媽,你們怎麼這麼晚才……”
然而大門打開,看見進來的人並不是林絮,而是唐碧琴和林父。
兩人的面容有些憔悴,神色之中還有些恍惚,如果季廷陽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他們泛紅的眼眶。
看見他們兩人,季廷陽先是愣了一下,乖乖叫了一聲外公外婆好,然後伸着腦袋往他們身後看去。
身後空無一人。
“廷陽在看什麼?”唐碧琴問道。
“我在看爸爸媽媽回來了沒有,他們說好到了晚上就回來的,妹妹都哭好多次了。”季廷陽說道。
唐碧琴的表情倏然變得難看起來,眼神閃了閃,“他們突然有別的事情回不來,讓外公和外婆來陪陪你們。”
季廷陽那張小臉馬上皺了起來,軟糯的嗓音立刻譴責起來,“媽媽又騙我,他們說好今晚會回來的,還要給我帶玩具呢。”
唐碧琴撇開腦袋,眼睛又紅了起來。
“我要打個電話去問問媽媽。”季廷陽拿出他的的電話手錶,翻到林絮的名字上。
林父急忙攔住他打電話的手,“他們兩個人在外面約會呢,還是別打電話過去打擾他們了。”
季廷陽想起他以前打斷媽媽和爸爸親親時,爸爸那張冰冷嚴肅的臉頰,嚇得小心臟抖了抖。
好吧。
還是不打電話了。
等媽媽明天回來,他拿到玩具再說。
他嘀咕着,轉身回了客廳。
唐碧琴和林父對視一眼,雙人眼裡雙雙浮現出一絲痛苦。
不知道該怎麼跟小孩子坦白這件事,又或者是繼續瞞下去,等他們長大後自然而然就懂了……
因爲這件事,唐碧琴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眼袋底下烏青一片。
她下樓的時候,林父已經在餐桌上陪孩子們吃早餐了。
“外婆,你昨天晚上也沒有睡好嗎?是不是和我一樣都想媽媽了?”季澤秋小小的年紀便愁起一張臉。
季澤秋還處於喜歡黏着媽媽的年紀,就連晚上都要林絮給他講睡前故事才能睡着。
雖然昨晚外公也給他講了睡前故事,但是一點也沒有媽媽流暢好聽,中途又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停下來,揉了揉眼睛。
季澤秋疑惑地看去,“外公,你怎麼了?”
“沒有,就是有東西吹進眼睛裡了。”林父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
“外公,你要是困了就去睡覺吧,我不聽故事也可以的。”季澤秋以爲他是困了,一直在揉眼睛。
聽到孫子懂事的話,林父的眼睛又酸澀了起來,他搖了搖頭,“沒事,外公繼續給你講。”
季澤秋忍住想給林絮打電話的衝動,繼續聽着林父的睡前故事。
可第二天起牀後他還沒有看見林絮,眼睛一下就紅了起來,“外婆,你可以給媽媽打電話,讓他們快點回來嗎?”
唐碧琴的嗓音有些艱澀,“好,我待會兒就給他們打電話。”
結果季廷陽和季澤秋等了一天又一天,都沒有看見林絮和季宴禮回來。
等了三天,季澤秋終於忍不住了,心裡的不安徹底爆發。
他的眼淚奪眶而出,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是不是因爲我不乖、挑食,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
就連往常冷靜的季廷陽,眼眶裡盈着幾顆淚珠,拼命忍着沒敢哭出來。
“不會的,他們怎麼可能不要澤秋,只是臨時有事,一時間回不來而已。”唐碧琴抽出紙巾,給兩個孩子擦去淚水。
林父嘆了一口氣,不忍地移開了視線。
而就在這時,大門外傳來砰砰的敲門聲,吵得煩人。
林父皺眉,起身開門。
房門剛打開,一個化着濃妝的女人就擠身進來。
“你是誰啊,怎麼亂闖進別人家裡。”林父斥聲喊道。
“我?”女人徑自走到沙發坐下,“我是季宴禮的姐姐,季依雲。”
“他不是出車禍死了嗎,應該有留下很多錢吧?我問過律師了,我和他有親緣關係,按理說我也能拿到些遺產,我今天過來就是找你們要錢的。”季依雲表明自己的目的。
唐碧琴心臟驟然緊了緊,還沒等她帶孫子回房,就聽到季廷陽怔忡道:“爸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