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邦入漢以後,修政令,善待軍民,百姓無不感恩戴德,爭相稱頌,劉邦又在幾處要隘,建立營寨,守衛漢中,此時,漢中與蜀中已經大安。
負責征討蜀中的軍隊,樊噲,盧綰,周勃等也在這幾日,率軍返回了漢中南鄭,劉邦的漢王府就坐落在此。
城門外,人聲鼎沸,一隊隊士兵忙碌于山林附近,砍伐樹木,忙於築營,而在城樓上,劉邦一身紅色大氅,站在城牆邊,雙手扶着城垛,目光炯炯的望着遠方。
入漢已經數月了,自從斷絕棧道後,軍中也曾起過一陣騷亂,但很快便被平息了,再加上蕭何的治理才能,使得漢中很快恢復了元氣。
可對家鄉的思念,對家中嬌妻與家中老父的思念,無時無刻不激勵着劉邦,早日殺回關中,早日殺回楚地。
隨着時間的推移,關中原有的沉靜漸漸被打破,很多人跋山涉水也要離開關中,每天都會有逃兵,每天都會有人逃離關中,與其說劉邦在各處險要駐兵屯守是爲了抵禦外敵,不如說是爲了控制逃兵,斷絕漢軍逃兵的逃離路線。
而今天,樊噲等歸來,蜀中大安,這就意味着劉邦再無後顧之憂,東出的日子不會太遠。
如此重大的日子,劉邦決定親自來迎接衆將,所以,當太陽剛剛出來的時候,劉邦便帶着蕭何,酈商,酈食其等人來到城牆上,靜靜的觀察着樊噲軍在城外築營。
時間慢慢過去,轉眼間,已經數個時辰了,遠處的漢軍已漸漸扎穩營寨,一面面紅色的大旗如風中烈焰,在山腳下燃燒,而在寬寬的馳道上,樊噲等人在百餘騎兵的簇擁下,急速向南鄭城馳來,劉邦頂着太陽,搭起眼簾,看了看,隨即向一旁的親衛道:“去通知樊噲,本王在城樓上等着他。”
親衛離去了,這時,劉邦看向一旁的蕭何,朗然笑道:“蜀中平定,你覺得,我們何時可以北上?”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而蜀漢之地,又是天府之國,四塞之地,糧草豐腴,大王何不盡早準備糧草,擬定北上計劃。”
劉邦聽蕭何所言,與自己想法想通,不由爽然大笑,這時,蕭何又道:“大王可還記得韓信?”
“本王當然記得”劉邦點點頭,蕭何又道:“此子乃將才,大王何不收他?”
“恩,我也正有此意,你擇日引他來見我,我自有打算。”
“大王放心,韓信此時就在我帳下擔任治粟校尉,過幾天,我親自引他入宮。”蕭何回一句,劉邦滿意點頭,不再言語。
不多時,城樓上隱隱響起號角聲,隆隆的鼓聲緩緩敲響,這是樊噲等人進城了,劉邦也不再去理會韓信的問題,他回身向城下走去,沒走幾步,便在臺階處看到了急匆匆趕來的樊噲等人,他們剛剛上到臺階,便拱手道:“末將見過大王。”
劉邦笑着點點頭:“爾等出征巴蜀,受累了,本王設下酒宴,咱們回宮再說吧。”
“謝大王。”
……
回到楚王宮,劉邦坐回到自己的寶座上,下面,早已擺列整齊的桌案旁,文武百官各自入席,早有內侍宮女端來酒菜,擺放到衆人面前,酒香撲鼻,讓人陶醉。
氣氛十分融洽,劉邦大笑着拿起酒杯,向衆人道:“巴蜀平息,我軍無後顧之憂,可喜可賀。”
衆人也同時舉杯:“恭喜大王。”
劉邦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道:“從即日起,你們可用心訓練士卒,北征之日,我要你們攻必克,戰必勝。”
“我等定不負大王所望。”
衆人再次舉杯,與劉邦暢飲,卻在這時,一名小卒打扮的人走入大殿,從側面快步來到蕭何身旁,在他身邊耳語幾句,蕭何一驚,立刻起身道:“大王,軍中有急務,我先離去了。”
大宴羣臣,又是樊噲凱旋之時,劉邦沒有過多詢問,只向外擺了擺手,蕭何匆匆離去了,這時,劉邦看向衆人,問道:“如今棧道已毀,誰人知道,我們該如何北上?”
毀棧道自然是張良的主意,劉邦也早已授張良密囑,可詢問韓信,自有北上破敵之策,但劉邦也有私心,他不相信,自己手下,沒人能出奇計,助自己北上?
難道,自己手下的文武百官,都是飯桶嗎?劉邦如斯想着,目光冷冽的看着衆人,殿中的氣氛有些緊張,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彼此對望。
不久,酈食其起身道:“大王,修理棧道,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想要北上,不妨考慮走漢水。”
“漢水?”劉邦默唸一句,這和張良的計策完全不同,劉邦不漏聲色,又道:“走漢水,會和南郡的臨江王共敖遭遇,本王此時只想殺回關中,不想多生是非,更何況,一旦項羽轉走南陽郡,我軍腹背受敵,進不能全力一戰,退不能全力回撤,那時,如之奈何?”
“大王試想,南陽郡郡守鄧齮曾得大王厚待,必然會支持大王,只要大王走漢水,鄧齮必然甘心投降,何愁項羽會興兵而來?”
“天下皆知,共敖是項莊的人,臨江軍吃緊,項莊會坐視不理嗎?”劉邦又問一句。
“這……我認爲,項莊不足爲懼。”酈食其回一句,劉邦卻已勃然大怒,猛拍桌案道:“天下之勢,唯項莊深不可測,甚至已超過乃兄,若本王輕視項莊,被困鄧縣,你告訴本王,誰能救我?”
“這……”酈食其徹底語塞了,一旁,相隔不遠的曹無知起身道:“若不走漢水,着實難以跨越羣山,還望大王三思。”
直到此時,都沒有人能夠想出更好的辦法,劉邦絕望的長嘆一聲,這更讓劉邦肯定,子房的才能和對韓信的重用,許久的沉默,劉邦起身道:“如何北上,容本王再考慮考慮。”
劉邦離去了,大殿內,衆人怏怏的彼此對望一眼,皆悻悻離去。
……
夜晚,劉邦回到寢殿,白天的酒宴讓他認清一點,漢軍中,不缺謀臣武將,可真正能夠帶領漢軍走出去的,非韓信莫屬。
這更讓劉邦急於見到韓信,卻在劉邦心中思索的時候,一名親衛走入,拱手道:“大王,剛剛得到消息,蕭丞相不辭而別,向北去了。”
“什麼?”劉邦大驚,茫然起身,但很快,他又平復了心中的激動,坐了下來,看着親衛,只靜靜的點了點頭,本王知道了。
“大王不準備追他回來嗎?”親衛詫異,回問一句,劉邦卻啞然笑道:“我很瞭解蕭何,他不會背棄我的,他突然離去,必有什麼原因,你下去吧。”
親衛點點頭,退下了。
三天後,劉邦剛剛洗漱完,來到偏殿,享受着伙房爲他準備的早飯,卻有一名親衛入內,拱手道:“大王,蕭丞相在外求見。”
“哦?他回來了?”劉邦大笑着放下筷子,令道:“帶他進來吧。”
親衛唱諾離去了,不久,蕭何入內,來到劉邦身前,拱手道:“見過大王。”
劉邦點點頭,笑道:“吃過了嗎?”
“剛剛趕回來,便來見大王了。”蕭何回一句,劉邦指着一旁的軟席道:“坐下吧。”
蕭何坐了下來,劉邦又給一旁的毗人吩咐道:“也給蕭丞相拿一份早飯來。”
“喏。”毗人唱諾離去了,這時,劉邦也無心再吃飯,他目光靜靜的凝望着蕭何的眼睛,不疾不徐道:“有人說你已反,向北逃竄,此事可是真的?”
“大王,臣若反,何須再回來?”蕭何拱手回一句,劉邦笑着點點頭,問道:“那你爲什麼不告而別?”
“爲了追一個國士。”
“哦?何人堪稱國士?”
“就是前幾日,我給大王說過的韓信,他在三天前,不告而別,我也是聞信之後,匆匆向北追尋,才得尋到。”蕭何回一句。
劉邦聽後,並沒有驚訝,韓信匆匆離去,說明他求仕之心,何其急迫,這正是劉邦想要的結果,而馭將之術,就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給他想要的東西,如今韓信方寸大亂,正是劉邦所需要的時機,他看着蕭何,笑着點點頭道:“是時候了,你明天帶他來見我吧。”
“大王準備重用他嗎?”蕭何驚喜萬分,笑問道,劉邦見蕭何如此激動,微微點頭,蕭何又問道:“大王準備許給他什麼職位?”
“將軍可好?”劉邦試探着說一句,蕭何搖搖頭:“韓信乃是大才,大王不應如此薄待。”
“難道丞相願意舍位讓與韓信嗎?”劉邦假作詫異,蕭何又一次搖了搖頭道:“漢相之職,也不適合韓信,若大王肯聽我言,韓信可爲大用,若能用他統帥三軍,定能一展才能,帶領漢軍殺出漢中,重挫西楚。”
“呵呵呵,本王也正有此意,你明日帶他來,本王定當重重賞他。”劉邦這一次,不再裝作糊塗,但蕭何卻沒有認可劉邦的想法,他嘆氣搖了搖頭道:“自古大才,不可輕易選之,若大王真心重用韓信,當築壇拜將,以表誠意,如此,韓信可爲大王效死力。”
“本王知道了,明日待我會會他,再做定奪。”劉邦點點頭,不再言語,這時,內侍端着飯菜走入偏殿,擺放蕭何面前,劉邦拿起筷子,笑道:“先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