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的後堂,孔鮒悶坐在房間裡,丫鬟上了一杯熱茶,靜悄悄的離去了,孔鮒心情糟透了,陳勝並沒有採納自己的意見,他居然讓自己先離去,又和蔡賜聊了什麼,自己並不知道,不過可以想象,陳勝肯定已經決定,拒絕項伯。
不過,自己已經盡力了,天意如此,自己也無可奈何。
但更困擾孔鮒的,是張楚國的未來,陳勝雖然憑藉着自己的智慧與勇氣,第一個揭竿而起,建立了強大的張楚國,但陳勝目光短淺,沒有爭霸一方的野心,永遠只是安於享受,不思進取,孔鮒很爲張楚國的未來擔憂。
如果讓他選擇,他不會讓子女留在陳郡,留在這個是非之地,所以,那天晚上,他與項聲交談,提出了把自己的女兒送去江東,雖然江東也不太平,但孔鮒相信,項家一定會崛起,江東也將會脫離戰爭,走向繁榮。
不過這一切,只是孔鮒的預想,到底未來如何,誰也不知道。
就在孔鮒沉思的時候,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不久,兒子孔吉和女兒孔秀芸依次走入,這時,孔吉已拱手問道:“父親,你找我嗎?”
孔鮒點點頭,指着一旁的軟席,沉聲道:“你們倆,坐吧。”
二人各自入座,孔鮒看看二人,嘆道:“今天讓你們來,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
二人都略顯茫然,不知道孔鮒下面的話會是什麼,而孔鮒此時已端杯喝了口茶,這才說道:“這幾天,項家的人來江東了,我始終考慮,準備讓吉兒代表我,去江東提親。”
“提親?”二人都驚住了,這時,孔秀芸觸起傷心的往事,哽咽道:“項莊都已經不再了,提親與否,已無意義。”
孔鮒見女兒絕望至極,不由朗聲大笑:“這就是我要告訴你的好消息,我從項家人的口中得知,項莊原來沒有死,當年朝廷布告的文書,是假的,而且,項家已經在江東揭竿而起,四方響應,勢力不可小覷。”
“真的嗎?”孔秀芸略顯興奮,孔鮒已從袖中拿出玉佩,交給孔秀芸,慈愛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這時,孔鮒的目光落在孔吉身上,嘆道:“陳郡局勢不穩,張楚國的未來很讓人擔憂,所以,我準備讓你去提親,與妹妹定居江東,不必再回陳郡。”
“這……”孔吉略顯猶豫,思考片刻,他急道:“父親,您若想要妹妹去江東定居,我定會送她前往,可父親想要獨自住在陳郡,住在風口浪尖處,兒子怎能一人偷生?”
說到這,孔鮒起身跪在孔鮒面前,又道:“我把妹妹送去後,一定趕回陳郡,與父親在一起。”
兒子如此孝順,孔鮒滿意點頭,朗笑道:“不久的將來,我定會想辦法脫身離去,你不用擔心我,只需要照顧好妹妹,在江東謀取職務,好好生活。”
“父親!”孔吉還想再說,孔鮒卻已擺手斥道:“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
二人見父親已打定主意,只得給孔鮒行一禮,“願父親保重身體。”
孔鮒滿意的點點頭,慈愛的看着二人,不久,孔鮒大笑着向屋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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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宮裡,陳勝高坐在上,下面,是項伯等人,今天,陳勝忽然召集衆人入朝,不知道他是否已經決定,不知道他會不會允許項家跨江北上?
大殿內極爲安靜,不久,陳勝乾咳一聲,朗笑道:“寡人這幾天,始終思考項家的請求,但江東之地,毗鄰閩粵,況有廬江郡,鄣郡等地需要穩定,所以,寡人覺得,項家若能穩定江東,遠遠要比跨江北上要好很多,所以,寡人決定,暫不需要項家北上支援。”
說到這,陳勝故意頓了頓,看着項伯,見他表情中略顯驚訝,這是陳勝預料之中的,便繼續說道:“如果他日戰局緊張,寡人自會派人向江東求援,希望項家能在江東做大,穩固我南楚之地。”
項伯知道,陳勝恐項家北上,喧賓奪主,所以纔會婉拒自己,既然陳勝不願意項家北上,自己也無可奈何,除非項家公然對抗張楚政權,否則,只能暫且放棄北上了,想到此,項伯拱手回道:“既然大王已經決定,我們也不勉強,就此告辭了!”
項伯等人離去了,陳勝看着他們走出大殿,這才長出口氣,這時,一旁的內侍走過來,輕聲道:“大王,周文回來了。”
陳勝點點頭,內侍走上前,高聲吶喊:“宣周文入殿!”
很快,周文一身皮甲,走入大殿,單膝跪地,朗聲道:“末將周文,見過大王。”
“周將軍不必多禮。”陳勝向上揚揚手,周文道謝起身,又一次向陳勝拱拱手,這時,陳勝笑道:“聽說周將軍家中世代爲將,通曉多種兵法,可是真的?”
周文點點頭:“末將願爲大王灑血疆場。”
陳勝點頭笑道:“寡人有意奇襲函谷關,向關中進兵,不知周文將軍可有把握,拿下函谷關,一舉殲滅秦軍?”
周文眼前一亮,陳勝居然想要進兵關中,這是他日夜期盼的一件大事,如果真的能打入關中,秦國必敗,想到此,周文拱手笑道:“大王,末將不久前得到一個消息,函谷關守軍不足萬人,若能在此時奇襲函谷關,勝算很大。”
“不足萬人?”陳勝訝然,這時,蔡賜走上大殿,在周文身旁拱手道:“大王,這可是天賜良機,不用再猶豫了,下令吧。”
陳勝起身,在玉階前往來踱步,不久,他爽然大笑,看着周文,令道:“寡人決定,封你爲安西大將軍,統兵十萬,向函谷關進兵。”
周文大喜,他沒想到,陳勝居然給自己十萬大軍,他趕忙單膝跪地,抱拳施禮:“末將定不負大王期望,不入咸陽,誓不回師!”
“好!”陳勝拍掌大讚,繼續說道:“寡人允許你沿途徵兵,一路西進,不必事事都向寡人彙報,你可自主決定,寡人在陳郡,等待你勝利的好消息。”
周文再次抱拳:“多謝大**任。”
陳勝滿意點頭,又看向宋留,令道:“你可率軍三萬,奪南陽,佔宛縣,向武關進兵,與周文遙相呼應,不可有誤。”
宋留快步走出,拱手道:“末將遵命。”
安排好一切,陳勝略顯疲憊,這些日子,陳勝始終憂慮江東之事,已好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此時睏意來襲,陳勝起身,令道:“退朝!”
衆人立刻行禮:“恭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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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縣東門,三輛馬車停在路邊,此時,在馬車附近,孔鮒牽着馬,與項伯等人道別,在項伯等人的隊伍裡,孔吉身穿一身皮甲,腰胯銅劍,打扮如軍官一般,而在他身旁,是妹妹孔秀芸,此時,正含//着淚,默默注視着父親。
孔鮒與衆人一一拱手,以示道別,這才和項伯說道:“項家北上之事,我已經盡力了,但蔡賜多番阻撓,已天下形勢和江東如虎來提醒陳勝,我已無力在幫你們了。”
項伯笑着拱拱手:“孔老已經盡力了,陳勝忌諱項家,肯定是擔心項家會扶立楚國望族之後,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妨的。”
孔鮒點點頭,其實,陳勝拒絕項家,就是因爲這件事,此時項伯已經想開,孔鮒也不願再提起此事,他與項伯再次拱手道別,轉身走到兒子孔吉身前,右手在孔吉肩膀上拍了拍,嘆道:“此去江東,路途遙遠,沿途很多城池還在秦軍手中,你要學會照顧自己,照顧妹妹。”
孔吉點點頭,眼圈微紅,眼淚已搖搖欲墜,但他最終還是剋制住自己,沒讓眼淚掉下來,很久之後,孔吉又道:“這次父親準備的兩車財禮,足夠我們在江東生活,但父親日後,有何打算?”
“呵呵,我會暫時跟着魏咎去魏地。”孔鮒笑言,但孔吉卻略顯疑惑:“陳勝不會放魏咎回去的。”
“事在人爲,這件事日後再說。”孔鮒岔開話題,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孔秀芸,孔鮒長嘆一聲,囑咐道:“你這次去江東,一定要替我拜會項梁,把兩家的婚約提起,禮節上,不可少怠!”
孔吉拱手:“父親不必擔心,兒子一定會辦好此事。”
孔鮒再次點點頭,此時,項伯等人已經翻身上馬,在遠處注視着孔鮒等人,孔鮒擡頭看看天,已經快晌午了,乃笑道:“時辰不早了,你們該上路了!”
最後道別的時刻,孔吉再也遏制不住淚水,伸手抱住了父親,短暫的擁抱,孔吉翻身上馬,孔秀芸也在不捨中上了馬車,在項伯的一聲令下,衆人勒轉馬頭,向遠處行去。
看着他們漸漸消失的身影,孔鮒老淚縱橫,長嘆一聲。
路上,孔秀芸陷入傷感之中,這幾年,本以爲項莊已經死亡,絕望,孤獨將陪伴她的下半生,卻忽然得知,項莊活着,這種大起大落,她覺得十分茫然,但又覺得心中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