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錐腦海裡浮現出一張清秀淡雅的小臉,明媚的笑容掛乾淨的眼睛,他的神情不自覺地變得越發柔和,嘴角自然揚起一抹弧度,喃喃地說:“她是一個善良而特別的女人,外表看上去很柔弱,但是她的內心卻有着像小草一樣堅韌不拔的精神……可我現在還不能跟她在一起,不過我不會放棄的。她是我做事的動力,爲了她,我會有信心和勇氣去爭取一些東西,只希望有一天能帶她走出困境……”
晏錐此刻的表情,沈雲姿太熟悉了……曾經他也對她露出過這種甜蜜的表情,不同的是,現在的晏錐似乎比三年多以前還更加有決心。
時間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可以改變許多人和事……那些原以爲可以存在很久很久的事。沈雲姿不愛晏錐,但當聽到晏錐說這些話,感受到他內心愛着一個不知名的女人,不知怎的,沈雲姿會生出一絲絲酸意。大多數人的通病就是這樣,有人喜歡自己,而你不喜歡這個人,當知道對方沒了這種感情時,又難免會有些失落甚至是不甘心。樂意享受被人疼愛和關心,樂意享受被人捧在掌心呵護的感覺,即使對方不是自己喜歡的那一個。
“晏錐……恭喜你已經找到感情的寄託了,如果你現在還不想告訴我她是誰,那我也不問,但是以後等你們開花結果時,可別忘了通知我。”沈雲姿真誠的目光亮亮的,其實心裡還是好奇晏錐到底愛上誰了?但顯然晏錐還沒想要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
晏錐略爲尷尬地笑笑:“抱歉,雲姿,我暫時不能說她是誰。”
“晏錐,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們是朋友嘛,我怎麼會不理解你呢?別多想,好好地爲你心裡的女人而努力,我看好你的。”沈雲姿用一種鼓勵的口吻說。
晏錐頻頻點頭,欣慰地說:“雲姿,你要快點好起來,別再自己折磨自己,這醫院裡呆久了人都會發黴的,你應該早點出院,過上正常的生活。”
沈雲姿聞言,臉上的笑意暗淡了下去:“怎麼,晏錐你也覺得我不正常嗎?是不是我的抑鬱症把你嚇到了?我……我自己也不想這樣的,但就是控制不住,有時會覺得整個世界都是灰色的,看不到希望,看不到光明。每次想起我和晏季勻的事,我就心痛得無法承受,真的太痛苦了,我覺得只有死才能讓我解脫……”
這就是抑鬱症的可怕之處嗎?剛纔還能跟晏錐親切交談,現在卻是無比憂鬱的神情,轉瞬就從晴天變成陰雨天了……
晏錐心裡一緊,忙不迭地安慰:“雲姿,你堅強一點,別老想着死,死了雖然是解脫,一了百了,什麼都不知道了,可是你的人生才走過二十幾年,還有很多精彩在等着你,你死了,怎麼會等得到呢?痛苦是一時的,時間能沖淡一切,三年不能放下,那就再過三年,痛苦總是會有淡去的一天,過程是很辛苦,可是隻要你熬過來了就能看到另一片天空。就好像當年的我,當你跟我說你只能跟我做朋友,無法做夫妻的時候,我也很痛苦,每天都感覺度日如年,但我不也熬過去了嗎?雲姿,你是一個有思想有本事的女人,你現在只是爲情所困,只要你肯放過自己,想開一點,你會發覺其實這個世界不是隻有灰色,還有其他很多美麗的色彩。你不是喜歡攝影嗎,你應該是一個善於發現的人,難道你不想拍下更多更美的作品?”
晏錐一番語重心長的勸慰,含着疼惜,焦急……就算對沈雲姿已沒有了當初的悸動和男女之間的愛,可這畢竟是對他有着特殊意義的女人,是她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滋味,其中的酸甜苦辣都成了記憶中珍貴的部分,如今昇華成友情,他又怎能眼睜睜看着她對生活失去信念?
沈雲姿低垂着眼眸,睫毛溼潤了,臉上佈滿憂鬱之色,眼神無光:“晏錐,你說的都有道理,這些我自己也明白,但是我已經無法再像以前那麼堅強了……堅強了太久,我現在只剩下脆弱。或許你會覺得我很懦弱,很沒用,可我真的無能爲力了……”
晏錐是抱着對沈雲姿的關係而來,可他苦口婆心說了這麼多卻一點作用都沒有,他心裡難免鬱悶,無奈地說:“難道除了晏季勻,再也沒有其他辦法讓你振作起來嗎?只有他纔是你得良藥,否則你的抑鬱症就無藥可醫了?”
晏錐說着還瞄了一眼病牀旁邊櫃子上的藥瓶……想必是治療抑鬱症的藥吧,但沈雲姿這情況,只怕是吃藥都不管用,她陷得太深了。
沈雲姿泫然欲泣地望着晏錐,聲音哽咽:“對不起,晏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我讓你失望了,讓你看到我現在這麼半死不活的樣子……”
晏錐的視線停在沈雲姿的手腕上,那白色的紗布格外刺眼,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她自殺過的傷痕了。
“雲姿,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你想想你是多麼艱難纔有今天?幾年前你在國內讀書,你家沒錢給你交學費,你每天打兩份工才能上大學,你比任何人都勤奮努力,最後你得到了去澳洲留學的機會,你吃過多少苦纔有今天的成就,怎麼你全都忘記了嗎?過去的艱難困苦你都能熬過來,現在呢?你的勇氣都去哪兒了!”晏錐說到激動處禁不住聲音有點顫抖,痛心疾首的感覺就是這樣的了。
“我……我……”沈雲姿哆嗦着嘴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晏錐身後響起腳步聲,隨之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
“夠了晏錐,你別再逼她。”晏季勻淡漠的口吻裡透着些許威嚴,走到病牀邊坐下,沈雲姿像看到救星似的立刻眼眶一紅,縮在他懷裡。
晏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眼前這一幕,讓他心底竄起一簇火苗……沈雲姿躲在晏季勻懷裡這算什麼?怎麼看都是那麼刺眼!晏錐不是嫉妒不是吃醋,他是驚詫,是憤怒……假如水菡看到會怎樣?那小女人的心還不痛死?
沈雲姿從晏季勻懷裡探出頭來,滿含歉意地看着晏錐,什麼都沒說,就只是紅紅的氤氳着水汽,像是隨時都要哭出來。
晏錐無奈,沈雲姿如今這病情,他不想在她面前跟晏季勻吵架,不想刺激病人。
苦笑一聲:“我該走了,隨你們怎麼折騰吧。”
晏錐連一分鐘都不想停留,毅然轉身離開了病房,只是他心裡堆積了許多憤慨,爲水菡感到不值,但他也越發堅定了信心……正在做的某些事情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一旦他成功上位,成爲晏家的話事人,他絕不會再讓水菡受委屈!
沈雲姿就跟得了軟骨病似的在晏季勻懷裡不動了,低低地啜泣着:“勻……我真的很沒用,我也想要快點好起來,但是我做不到,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呢……嗚嗚嗚……”
晏季勻輕拍着沈雲姿的後背,極致溫柔:“別想那麼多,我剛纔在門口都聽見了,你也是已經盡力,但這個病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我們慢慢來,相信我,只要你肯接受治療,只要你對康復抱着積極的態度,不久之後,你的病情會有起色,不會整天都想着那些不開心的事。”
“勻,你不怪我給你添麻煩嗎?”沈雲姿激動又喜悅地看着晏季勻,那渴盼的目光裡飽含着太多的情意。
晏季勻現在是有苦說不出……面對一個患有嚴重抑鬱症的人,稍不注意言行就可能刺激到她。
“雲姿,別說這些見外的話,你現在最要緊是好好養病,心理醫生說你應該出去戶外,放鬆心情,等你身體恢復一些我就帶你出去走走。”
“嗯,我也在這醫院裡待得好悶,能有你陪着出去玩,那是最好不過了。”沈雲姿暗淡無光的眼眸裡終於是有了一點亮彩,但這是因爲晏季勻纔有的……
抑鬱症患者最忌諱的就是獨自一人呆在家裡沒人陪伴,她會胡思亂想,原本就是有厭世輕生的心態,如果再陷入孤獨寂寞裡,那更是危險。多去戶外走動,參加一些集體活動,多餘外界接觸,這纔是對於病情有利的。晏季勻這麼做也是爲了能讓沈雲姿的病情快些好轉。
晏季勻心裡也是頗多苦澀,抑鬱症是一種很危險的病,不像身上的傷,看得見摸得着,抑鬱症是心理疾病,很難根治,它是導致人自殺的一大利器,多數自殺的人都是由於抑鬱症作祟,所以他現在只能小心翼翼地對待沈雲姿……
晏家大宅裡最近幾天可說是陰雲密佈,由於喬菊的出現,就跟外星人佔領了地球似的,這個家裡發生了不小的變化,以前老爺子坐鎮時的許多規矩都被喬菊改得面目全非。老爺子寵愛的人她就要踩,反之,老爺子不重視不待見的人,她就要捧。
喬家人已經多年不曾踏足晏家大宅了,但喬菊回來了就不同,他們就跟走自家後院兒一樣的來去自如,一點都不會顧及到是否騷擾到別人。
水菡下班回家,一跨進大宅的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嬉笑聲……原來是喬菊和她的兩個弟弟以及弟妹在打麻將。不是在屋子裡,而是在花園,正巧就在水菡住那棟小閣樓下邊的草坪上。
喬菊依舊是穿着陳舊樸素的衣服,乾瘦的臉上沒多少表情,但她的弟弟弟媳們就激奮得很。
“九筒!”
“碰!哈哈哈……這張來得太好了!”
“喲,你這把想做大牌啊?”
“我就不信你還要這最後一張八筒!”
“八筒?”這男人笑得可歡喜了:“哈哈哈……八筒,胡了!清一色!”
“不是吧,真邪門兒!”
“哈哈哈哈哈,快給錢,給錢!”
“。。。。。。”
這幾個人製造出來的噪音真不小,傳出老遠,一個個就跟吃了興奮劑一般,別看都是上了年紀的人,可精神十足啊。
水菡見狀,不由得皺眉……這羣人改不會是在這兒打了一下午的牌吧?這麼鬧騰,小檸檬下午想休息一下肯定是不行的了。
水菡想到孩子就一陣心疼,趕緊地往樓上跑去,但她還但才跑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喬菊的聲音……
“站住!”冷漠,嚴肅,高高在上的感覺。
水菡心裡咯噔一下,停下了腳步,緩緩轉過身,正巧迎上喬菊那充滿威嚴的目光。
“不妙!”水菡心裡暗想,表面上還是儘量保持着禮貌的微笑:“奶奶。”
喬菊那一桌子人都停下來了,全都把目光集中在水菡身上,讓她有種被人透視的感覺,很不舒服。
喬菊慢悠悠地站起來,一雙小眼睛裡崩射出凌厲的光線,冷哼一聲:“你還知道叫奶奶?如果不是我叫住你,你就打算當沒看到我們一樣的?太不像話了,你還懂不懂什麼是禮儀?什麼叫做尊重長輩?還好這些都是我的孃家人,如果有外人在,你的行爲只會讓外人笑話!”
喬菊這麼一說,她的弟弟喬新立刻附和道:“就是嘛,好歹也是晏家的大少奶奶,今天咱可算是見識了,原來這麼沒禮貌,連起碼的禮節都不懂!”
喬新的老婆,喬菊的弟媳,也是一臉譏笑:“你也說人家是大少奶奶咯,有晏季勻撐腰嘛,怎麼會把我們放在眼裡,當我們是空氣呢!”
“。。。。。。”
這就是所謂的長輩。幾個長輩這麼擠兌水菡,虎視眈眈的,頗有些逼人太盛的架勢。
水菡臉色有點僵,耳根發燙,氣憤是難免的,但她也想到這確實是自己的疏忽,不該因急着上樓去看孩子而忽略了喬菊他們,起碼是該上去招呼招呼的。
水菡低垂着眸,微微欠了欠身子:“奶奶,是我不好,請各位長輩原諒我的不周。”
“原諒你?好,剛纔的事,我暫時不跟你計較,我問你,你這一整天去哪兒了?”喬菊陰沉的臉色格外駭人,緊緊逼迫着水菡。
“我上班去了,剛剛下班。”
喬菊並不因此罷休,上前一步逼視着水菡,語氣越發狠厲:“你上的什麼班?是誰允許你去那種地方上班的?晏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好意思說你上班!”【下午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