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菡的視線瞬間凝固,黑白分明的眸子死死盯着沈雲姿的手,腦子裡嗡嗡作響……是巧合嗎?戒指的款式多如繁星數不清,爲何偏偏沈雲姿戴的就是她在香港看到就喜歡的那一款?如果是別的女人戴着,水菡或許頂多只是瞧兩眼便算,但此刻她心底就是有個聲音在怒吼,在咆哮——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巧合那麼簡單!
晏季勻的眼睛雖然那注視着沈雲姿,但眼角的餘光一刻都沒離開過水菡,此刻見她表情有異,他也不由得心頭一緊,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只見沈雲姿那一隻蔥玉的手指上,一枚別緻的戒指在燈光下閃閃發亮,特別是她這一舉杯的動作,令人無法忽視戒指的存在,瞬間像是被放大了數倍。
沈雲姿含情脈脈地望着晏季勻,她眼裡只有他,絲毫不掩飾她的情意,柔情似水的秋波,溫柔悅耳的聲音說:“勻,這一杯我敬你,這麼久沒見了,老同學……”
沈雲姿這話還算是留了點面子,故意說好久不見。實際上昨天才見過,他還接她出院送她回家。
晏季勻眉宇間隱透着一抹焦慮,也沒多說什麼,直接一飲而盡。晏鴻瑞連誇晏季勻豪爽,但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心裡有多麼的苦澀。
萬萬想不到沈雲姿會出現在晏家,與水菡碰面。
這麼一碰面,戒指自然就會被水菡看到。想必她也已經猜出幾分了,否則怎會如此呆滯的表情。
水菡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緊緊攥着,而捏着筷子的那隻手也是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這餐桌上,精明的人可不止一個。晏錐立刻感覺出了不對勁,關切的眼神望着水菡,似乎在說:“你怎麼了?”
晏錐真恨不得能馬上衝過去水菡身邊,但眼前的形勢容不得他這麼做。他心裡焦急,卻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這滋味真是難受極了。
鄧嘉瑜咦了一聲,好奇地問:“沈雲姿,你手上的戒指好特別啊,不過似乎不是白金的,是銀質的嗎?在哪兒買的啊?”
沈雲姿放下杯子,美目裡波光瀲灩,盈動着炫目的神采,小聲而略帶嬌羞地說:“這戒指是……是我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是銀質的,不過我很喜歡。”說着還忍不住瞄了晏季勻一眼。
嘖嘖,這欲說還休嬌羞不已的模樣,傻子都能察覺出一點異樣啦。喬菊臉色一變,慢慢的嘴角竟揚起來,這老妖婆嗅覺格外靈敏,不知嗅出了什麼,在算計着什麼。
晏錐的手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掐了鄧嘉瑜一把,湊近她耳邊說:“你不亂說話會死嗎?”
鄧嘉瑜扁扁嘴,毫不在意地笑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晏季勻也是她唯一感興趣的男人,她既然得不到,現在能看戲,她怎會錯過,當然要火上澆油了。
氣氛詭異,僵硬,水菡小臉漲紅,不是氣色好,而是氣得發紅。
想必這戒指是晏季勻買下來的,他此刻的沉默和飽含歉意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買下來了只是卻沒送給她,而是送給了沈雲姿。
好一箇舊愛,好一個有情有義的男人啊!還說什麼他只是因爲沈雲姿有嚴重的抑鬱症,所以纔會去照顧,還說等沈雲姿的病好了就不會再那麼親近了……
假的,全都是假的!
從認識到現在,他沒有爲她戴過一次戒指,哪怕是結婚,哪怕是她曾覺得兩人感情好的時候。可現在卻有個女人戴着他送的戒指在她面前出現,這麼得意,這麼歡喜。到底他是誰的老公呢?
“雲姿,你這就不對了,你不老實……”喬菊忽然出聲,一副親切慈愛的表情對着沈雲姿。
“我……”
“這戒指肯定是你男朋友送的吧,瞧你害羞成這樣,是不是想起送戒指的人就感覺心裡甜滋滋的?我也年輕過,你騙了我的……”喬菊笑着撫摸沈雲姿的肩膀,那神情像極了一個真正的長輩。
沈雲姿羞紅了臉,嬌嗔地看了看晏季勻,然後低下頭:“嬸嬸,你取笑我……”
“哈哈哈,瞧瞧,又臉紅了……”喬菊高興地大笑,全然無視其他人的尷尬。
這不擺明了故意給水菡難堪麼?喬菊這麼老殲巨猾的人怎會看不出沈雲姿手上的戒指就是晏季勻送的?她連晏季勻什麼時候去醫院照顧沈雲姿了都知道!她也不過是順着演戲而已,沈雲姿的出現讓她覺得更能刺激到水菡,她當然偏向於沈雲姿了。這個家越亂越好,不亂的話,她還不舒坦了。
晏季勻就坐在水菡身邊,他能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憤怒和悲傷,她輕顫的身子,她隱忍的表情裡露出的痛惜,他全都看在眼裡。他的心,猶如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揪着,發疼……他是有苦難言,戒指本來就是爲水菡而買的,本來就是打算要送給水菡的,誰知道陰差陽錯兜兜轉轉竟到了沈雲姿手中,可水菡一定是誤會他買戒指的初衷了。
“水菡……”晏季勻深邃的墨眸裡幽光閃爍,大手剛一觸到水菡的肩膀,她卻像觸電似的從座位上彈了起來!
“啪——”筷子放在了桌上,水菡隱忍着即將爆發的怒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不好意思,我還要照顧小檸檬吃晚飯,先失陪了。”
說完,再不管桌上的人是什麼反應,無視喬菊那狠厲的目光,無視沈雲姿的錯愕,水菡轉身往外走,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得格外沉穩。
人都有底線,水菡原本還能勉強撐住的,但這戒指的事,她無法讓自己繼續在這餐桌上呆下去,不想再看到喬菊那噁心的嘴臉。此刻她提前離席,從另一方面來說也等於是狠狠颳了喬菊和沈雲姿一巴掌。
“就是不給你們面子,你們又能怎樣?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們想讓我難堪,我難道還要留下來承受麼?你們慢慢折騰去,再怎麼噁心我都看不到。”
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直接甩臉走人!
天知道水菡現在的心情多難受多苦,走出了主宅的大門,呼吸着外邊的新鮮空氣,她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有點放鬆了,但這麼一鬆,淚腺也跟着鬆了,再也剋制不住心痛的感覺……
說不出哪裡痛,彷彿全身沒一處不痛,原以爲自己可以勇敢面對一些殘酷的事情了,心理承受能力夠強了,但現實卻總是一次次打破她的極限。
身體裡的酸脹都化成了眼眶裡的水汽,水菡仰着頭,深深地呼吸着,讓風吹乾眼裡的淚,硬是沒流下一滴。
身後,晏季勻已經追上來,可水菡在聽到腳步聲時,拔腿就跑!
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水菡的潛能爆發,竟然沒讓晏季勻追上,她一路衝進了小閣樓,砰地一聲關上門,鎖住,不讓晏季勻進來。
“水菡……水菡……”晏季勻跑得有點喘,急切地拍着門,呼喚着她的名字。他不想讓她誤會戒指的事,他想解釋!
“老婆,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行嗎?老婆,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晏季勻豎起耳朵,卻聽不到門後的動靜。
水菡嬌小的身子靠在門上,渾身無力地癱軟在地,背靠着門,痛苦地捂着耳朵……
“晏季勻,你走吧,我不想見到你,不想聽到你的聲音!你離我遠點!”水菡沙啞的聲音在嘶喊,飽含着憤怒和悲慟。
晏季勻胸口一陣窒悶,她的話讓他越發心痛不已。
“水菡,你聽我說……上次在香港的時候我偷偷買下你喜歡的戒指,是想要送給你的,就是在那天我們帶小檸檬出去玩,我是打算等吃晚飯那會兒就把戒指拿出來,想給你一個驚喜……可是後來因爲看到雲姿受傷,我去醫院了,沒能去餐廳找你和孩子,再後來……在雲姿的病房裡她看到了戒指,以爲是我買來送給她的,所以就……”晏季勻一口氣說到這裡,有點難以爲繼了,當時戒指會戴在沈雲姿手上,本來就是一件很無奈的事。
這番話,水菡是聽到了,但以她現在這麼激動的心情怎麼可能冷靜下來想到晏季勻當時進退兩難的處境呢?在說了,無論是什麼原因造成了,即便是買戒指的最初是爲她,但結果卻還是戴在了沈雲姿手上。
那是一般的首飾嗎?那是戒指啊!水菡只戴過兩次首飾。一次是晏季勻曾丟失的項鍊,第二次是晏季勻送她的水晶項鍊,但戒指的意義卻是非同尋常的,她這個當妻子的沒戴過一次丈夫送的戒指,反到是沈雲姿戴上了?何其諷刺?
心痛的感覺從四面八方的空氣中鑽進她的血肉,像無數細小的刀片割着她身體的每個部分……
晏季勻真的沒轍了,解釋過了可水菡還是沒動靜。
就在這僵持的時分,忽聽身後傳來沈雲姿帶着哭腔的哽咽:“勻,對不起,我不知道戒指是你送給你老婆的……真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現在就取下來……還給她……”
沈雲姿滿臉淚痕,哭着顫抖着緩緩將戒指從手指間一點一點地挪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