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會回到住宿的酒店,水菡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好像魂兒都已經沒了。先前所受到的刺激使得她精神恍惚,久久不能平靜。
她原以爲自己已經得意志足夠堅強了,可是今晚她才發覺,原來所謂的堅強在某些時候根本就不堪一擊。
站在浴室的花灑下,溫熱的水淋遍全身卻溫暖不了一顆冰冷破碎的心。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近乎完美的身材如絕世的美玉一般,每一寸每一分都是那麼精緻動人,在燈光下散發着淡淡妖嬈的氣息。只可惜,這麼美的身子卻沒有男人疼惜,憐愛,只能在這裡孤芳自賞,這是何等的落寞和遺憾,而對她來說,除了那一個男人,其他的,她都無法交出自己的身子……
這是一種心理上的潔癖,水菡不只是對晏季勻的愛無法消除,她也說服不了自己去跟其他男人發生關係,就像剛纔在酒會的花園裡,戴眼鏡的男人長得跟晏季勻一模一樣,但她發現言行舉止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不是她老公,她的心裡就會自然產生牴觸,連一時的歡愉都做不到了。
浴室裡先前只有水聲,漸漸地響起了哭聲……她只能用這樣的嚎啕大哭來稍微發泄一下內心的痛苦。
數不清多少次掙扎在瘋狂的邊緣,每次都覺得自己好像要瘋了,可就是偏偏還保留着一絲理智在那裡,瘋也瘋不了,清醒地承受着煎熬。
原以爲自己接受了他不在的事實,其實只是將悲傷壓抑着而已,不代表不存在,好像彈簧,壓得越兇彈得越高……
洗完澡,水菡穿着睡衣去了陽臺,兩隻眼睛還是腫的,溼漉漉的頭髮披着,臉色也是蒼白沒血色,表情更是木然,坐在陽臺上傻呆呆地望着夜景,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在酒會上的情景……
此時此刻,她不是人人豔羨的女總裁,她只是一個茫然無助的失去丈夫的女人。沒有他在身邊,她得到的所有榮譽和成績都是不完美的,因爲沒有他和她一起分享……
攝影師的路,是晏季勻爲她指引的,他隱瞞了自己與邱健相識,透露消息給蘭芷芯,才讓水菡踏進了專業攝影的門檻。如今她在這一行裡風生水起,是有名的女攝影師了,大大小小獎項也拿了不少,如今也才能受邀來香港……鮮花掌聲榮譽,她都有了,但這心,卻比從前還要荒蕪。
這酒店是臨近先前酒會所在的場地,位於香港會展中心附近,是觀景酒店,在這裡欣賞香港的夜景那是相當的震撼和享受。
月朗星稀,海風輕送,空氣帶來舒爽的味道,這兒已經是夏天了,坐在陽臺上,水菡的頭髮很快就會幹,而她也已半闔上眼,混沌的意識在遊離狀態,仰望着星空,嘴裡也不知在喃喃低語着什麼……
在她隔壁的那個房間也是亮着燈的,隱約可見有人影晃動,似乎還不止一個人……是一個裹着浴巾的男人在拿着手機講電話。
水菡這個房間的陽臺雖然與隔壁的比鄰,但她現在是半躺在椅子上的,所以即使隔壁的人走到陽臺上了也沒能一下看到她……的臉。
她的後腦勺朝着人家那邊呢。
男人也是剛洗過澡,頭髮都沒幹,浴巾只裹住了下半身就出來了……真是一副讓女人流口水讓男人羨慕嫉妒恨的身材啊!
寬闊的肩膀,蜂腰窄臀,健美的胸肌,還有浴巾裹着的那若隱若現的人魚線,實在太you惑了,比在網上看那些所謂男神的經過ps的照片還更富有視覺衝擊。
不但身材勁爆,長相也是萬里挑一的,五官深邃而立體,無論是分開看還是綜合在一起都是那麼養眼,不但第一眼看着帥,多看幾眼還覺得更帥,更有魅力。他沉靜,淡然,他眉宇間似是蘊含着滄桑的氣息,他像是一本耐人尋味的書,讓人一翻開就不想停下來……
只不過,在他背部的一段脊椎處,有一塊紫色的凸起,像個杯蓋扣在上邊,這就是冥焦毒被壓制的地方。
不知電話那頭是誰,男人的表情時而嚴肅,時而無奈,他苦笑的時候竟也是絕美得令人炫目的。
“是……今天是有點危險,沒想到會提前發作,幸好有帶藥在身上,注射了一陣就沒事了。”男人如此輕描淡寫地說着,不明就裡的人會以爲真是件小事,但實際上,他說的是關係到自己生命的事。
電話那端的人聽着心都揪緊了,噼裡啪啦一頓吼:“tm的,你小子就不能悠着點兒?要不是你受了異常的刺激,你會提前發作嗎?你丫的是想我被你氣出心臟病啊!”這悅耳的男聲雖是說着流利的中文,但如果仔細聽還是能聽出一點點的帶口音。
“亞撒,別激動,我現在不是沒事了麼,你淡定點。”男人心知自己的好兄弟多麼擔心他,被對方吼了他也不會生氣,反而覺得很溫暖。
亞撒沒好氣地說:“少來,我能淡定麼,半年,半年啊!”
要是亞撒現在在場,一定能看見這貨急得紅了眼。
這個住在水菡房間隔壁的男人正是她在酒會上遇到的……晏季勻。
晏季勻吸了吸手上的煙,想壓一壓心頭竄起的痠疼,低不可聞的嘆息:“亞撒,不是還有半年麼,也許會有奇蹟發生也不一定。”
“你真這麼想就最好了,可我還不瞭解你嗎?你自己都認爲沒指望了還來安慰我?省省吧,哼!”亞撒又氣又心痛,他當然清楚,所謂的奇蹟,太渺茫太渺茫了。若不是如此,晏季勻會忍着不見水菡麼?
晏季勻深呼吸了一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故作輕鬆地說:“瓦格醫生已經去滄粟島了,我們要對他有信心啊。”
“信心個毛!瓦格醫生說連百分之一的可能都沒有,他只是去碰碰運氣,可你只有半年的時間了!”亞撒激動得在電話裡嚷嚷起來。
也難怪他會這麼不淡定,瓦格醫生就是杜橙安排晏季勻去m國找的醫生,由他負責晏季勻的治療。經過這段時間的努力,冥焦毒已經被瓦格醫生暫時壓制在晏季勻身體的某個部位,使得他的脖子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身體的外形也得到了一些恢復,但由於冥焦毒太霸道了,侵入骨髓。晏季勻現在只能靠着藥物來維持生命,而毒素還沒有解,他的身體正在被冥焦毒一天天吞噬着,醫生竭盡全力也只能讓毒素浸透的時間稍緩,而無法根除……他只有半年的時間,半年後,那毒素將會徹底蠶食他的身體,直至身亡。
瓦格醫生前往滄粟島去了,希望能在那個地方找到奇蹟。
自然界是神奇的,當有些物種無法用科學來解釋時,或許在它發源地能找到相生相剋的事物也不一定。
晏季勻在陽臺上打了好半晌的電話,直到洪戰來通知他一件重要的事情,他纔有點慌了。
洪戰告訴他,水菡原來就住在他隔壁!
晏季勻想起自己剛纔在打電話時,似乎隔壁陽臺的椅子上是躺着一個人,難道就是水菡?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衝向陽臺!
果然,真的是她!
雖然他看不到正面,但是她的長髮,她的身材輪廓,她側臉的線條,這些都足夠他肯定,就是她,沒錯!
只要他隨口喊一聲,她就會驚醒,可是他沒有這麼做。
晏季勻在呆滯了幾秒之後,毅然轉身跑進去,然後急忙收拾起東西,吩咐洪戰,現在換酒店!
他知道這麼做很殘忍,也知道假如自己再猶豫下去就會控制不住去見她,但這些,比起他即將失去的生命所帶給她的痛苦,都不算什麼了。他無法想象她親眼看着他死,會是怎樣的痛不欲生,他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他只想在一個不被她知道的角落裡死去!
就在晏季勻和洪戰走出房間之後,陽臺上躺着的水菡也睜開了眼睛……
唔……剛纔只是小憩一會兒,又做夢了麼?她怎麼好像聽到旁邊有人說話?似乎還提到了一個她熟悉的名字……亞撒?是有人在說亞撒嗎?那聲音很像晏季勻,是她在做夢嗎?
水菡有點迷茫,站起身來,望望四周,覺得不可思議,若是夢境,那也太過真實了,彷彿他的聲音還歷歷在耳。
這時,水菡還站在陽臺上,她看到隔壁陽臺的椅子上放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好像是部手機?
一部手機嘛,很平常,當然也沒引起水菡的注意,她依舊是站在陽臺上望着遠處的海港,回憶着她和晏季勻以前來香港時的情景。
很快,隔壁有人進去了,直奔向陽臺去拿手機。那是一個速度很快的身影,但不巧的是,水菡剛好看到了這個男人的臉……竟然正是向她請了假的……洪戰!
水菡驚呆了,當她反應過來之際,洪戰已經轉身跑了。
出於一種直覺的敏感,水菡拔腿就往房間外奔去,看到洪戰正從隔壁房間門出來……
“洪戰!你站住!”水菡大喊一聲衝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