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季勻的話,就像鋼針一樣紮在水菡的心。他是因爲在氣頭上,情緒暴怒,可既然說出口,就造成了無可彌補的傷害。
前幾天他是通過洪戰轉達水菡,讓她打掉孩子,但現在卻是他親口說的,水菡的痛苦也更加劇烈。
水菡慘白的小臉沒有半點血色,呼吸都不順暢了,水眸裡盈滿了悲慟,哽咽地說:“你……你……真的可以這麼無情?真的這麼討厭我肚子裡的寶寶?我和晏錐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我也拿不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難道就因爲這樣,我就必須要打掉孩子才能換來你的信任?”
她眼裡的傷痛,刺着晏季勻的心,雖然他也有些許疼痛,但他嘴上卻是不肯鬆口,陰冷地說:“是。”
一個字,只不過是在加深她的痛苦罷了。晏季勻其實在聽到爺爺說了關於晏家與水菡外婆的秘密之後,他就知道自己是非娶不可,但他介意的是水菡接近他的目的,介意她與晏錐一起合夥“欺騙”。像他這樣出身的人,從小的生長環境就決定了,他對一個人的信任,很難。
水菡心如刀絞,百口莫辯,被人冤枉的滋味,她以前不是沒有過,可是晏季勻對她的誤解卻是傷她最深。
強烈的憤怒和悲傷堆積在水菡心裡已久,此刻終於是忍不住爆.發,衝着晏季勻怒吼:“我是沒法證明自己,可是我,問心無愧!我和晏錐一點關係都沒有。我沒有算計過你,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爲你一次次地幫過我……還記得那條項鍊嗎?四年前的夏天,你救了一個被流氓欺負的女孩子,讓她避免被人糟蹋玷污,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忘不了你,撿到你的項鍊,她珍藏起來,期待着有一天能再見到恩人。可是她想不到,自己的恩人竟然會是在酒店奪去她初.夜的男人!可因爲是他,所以她不恨,直到後來,如果不是你的收留,我會流落街頭。從你把我撿回來那天開始,我就已經不想離開……我捨不得你給我的溫暖,捨不得你對我的疼愛,捨不得離開之後再也見不到你!這些就是我留在你身邊的原因,夠了嗎?”
水菡嘶啞的聲音吼出這番話,再也撐不下去,轉身跑向樓上臥室。她現在只想一個人呆着,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大哭一場……
她差一點就說出了“我喜歡你”,可終究還是忍住了。只因爲,此時此刻,悲傷那麼濃,傷害那樣深,她的這種純純的感情即使表達出來都只會成爲笑話。這個狠心的男人怎麼會接受她的感情呢?水菡的心都涼了,痛得縮回自己的龜殼裡,她只能一個人去舔着傷口。
望着她的背影,晏季勻驚詫地呆立原地……耳邊迴響着她剛纔說的話。
四年前?
晏季勻的記憶被勾動……在某個夏天,一個小巷子裡,他確實曾教訓過幾個流氓,救了一個差點被欺負的小女生,但是他當時並沒有去留意她的長相,甚至沒有將救人這件事放在心上。那不過是他因爲去那附近找人,恰好遇到,隨手爲之。而他的項鍊就是在那時遺落,第二天他飛去了澳洲留學……
原來,與她的交集在四年前救開始了,原來她一直都惦記着他……原來在她記憶裡,他是恩人……
如果說晏季勻的心沒有一點觸動,那是騙人的。他先前暴躁憤怒的情緒,無形中已消弭一半。有幾分欣喜,但卻不代表他對水菡的疑慮盡去。她剛纔說的話,只能說明她
晏季勻的心態,歸根究底是有種心理潔癖。他近乎狂執地追求一份真,只要發現有那麼一點可疑,他都無法忍受,非要將那點疑慮盡去,他才能安心地對水菡好。或許,他需要的是時間。語言,對於一個戒心強,對人缺乏信任感的男人來說,只有時間才能看清楚一個人真正的內心世界。
水菡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不出來,只能聽到裡邊傳來隱約的哭聲。無處排解的痛苦在撕扯着她……除了哭,水菡還有許許多多混亂的想法。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走到今天的地步,晏季勻說那都是因爲她懷孕了。仔細想想,這是有幾分道理的,如果不是因爲她懷孕,他對她的誤解不會那麼深。一個原本疼愛你的男人忽然對你轉bt度,對你冷落,殘忍,她傷心欲絕,但更多的是懷念在事情發生之前,兩人之間那種平靜單純的生活。
水菡心裡對於溫暖的渴望,也是近乎狂執的追求。
她的解釋,並非一點作用都沒有,至少,這一晚,晏季勻沒有離開別墅,但也沒有和水菡睡在同一個房間,他在書房裡過了一夜。睡得不好,直到天快亮了才閤眼,這一覺就睡到了快中午時分纔起來。
平時晏季勻都是會在早上9點之前出現在公司,今天就算是他給自己放半天假了。最近公事繁忙,加上私事的困擾,他也確實需要休息放鬆一下。
午餐時間,晏季勻一個人坐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吃着,感覺如同嚼蠟。
洪戰已經去樓上叫過一次,可水菡還沒起來。
“大少爺,要不,我再上去叫……”
“不用了。”晏季勻淡淡地說着,放下筷子,轉身上樓去。
他的意思不是不叫水菡吃飯,而是他親自去看她。
晏季勻心裡還是有點納悶,就算孕婦嗜睡,也不至於到現在都還不起來吧?難道肚子不會餓?
難道……會不會是她哪裡不舒服?病了?
這麼一想,晏季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略顯緊張地推開了臥室門……
令人意外的是,臥室裡空無一人,水菡不在!
高大的身影驀地一僵,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她去哪兒了?
一陣沒來由的心慌,晏季勻在瞄到牀上放着一張白色的紙。
白紙黑字,娟秀的字跡,是水菡留給他的。
“晏季勻,你知不知道,你的信任,你的溫暖,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寧願它永遠停頓在你半個月之前。晏季勻,你是天之驕子,是懸掛在天空的太陽,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在許多人眼中,我就像是一棵雜草,只能仰望着你的光輝,沐浴着你的光澤。但就算是一棵雜草,也會有自己思想,也會渴望一點溫暖。就因爲我和你身份地位的懸殊,猶如雲泥之別,所以,你,以及外界的人,都用一種有色眼光來看待我,你們將我的簡單純粹附上了你們想象的陰謀手段,對此,我已無力申辯。別人怎麼看待我,我不在乎,但我最不能釋懷的是你對我的不信任。如你所願,我會用你所說的方法來證明我的心。只是,不知道當我做到之後,我和你,還能不能再回到從前……”
字裡行間充滿了無奈和沉重,流露出一個被誤解被冤枉的人,那種無處申訴的痛苦,她唯有用那樣可怕的方式來證明自己,就爲了能換來他的信任,換來曾經的溫情。
晏季勻能從中感受到水菡的悲傷,這張紙的邊緣還有些溼潤……晏季勻腦子裡已經幻化出水菡含着眼淚寫字的畫面。
胸口的酸脹感,讓他很不舒服,同時他也在想着,她說的“如你所願,我會用你所說的方法來證明我的心。”這話指的是?
晏季勻眼角的餘光忽地瞄到牀頭櫃子的抽屜是半開着的,裡邊是空的。
原本晏季勻是放了一些現金在這裡的,留給水菡平時零花用,可現在一分錢都沒了,她全拿走了?可她的其他東西還在,包括那兩個行李箱,這說明,她不是準備離開,那這張紙條的留言是什麼意思?
晏季勻精冷的鳳眸猛地一縮,想到了昨天自己對水菡說的話……他說,如果要讓他相信,她就去打掉孩子。
難道說……
想到這,晏季勻的心陡然一緊,狠狠抽搐。她該不會真是去醫院做人流了?
其實晏季勻昨天在氣頭上說的話,之後自己也覺得有點傷人,可驕傲如他,硬是在書房睡了一夜,而現在,水菡可能真的被他逼得無路可走,只好用打掉孩子來證明自己?
雖然晏季勻完全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雖然他是說過讓她打掉,但這一刻,他的心還是不可抑止地疼了起來……
那是他的種,長在她肚子裡,真的要流掉嗎?用一條生命來證明她的清白,並且是他和她的孩子,這值得嗎?即使流掉,他與水菡之間還能回到從前一樣嗎?
即刻撥打水菡的手機,但已經關機了。
晏季勻的情緒,前所未有的慌了,心跳加劇……
“橙,幫我做件事,你馬上聯繫市區的各大醫院,如果發現水菡的在哪做人流,立刻通知我!”晏季勻情急之下只好先找杜橙幫忙。
杜橙沒多問,知道事情嚴重,趕緊地打電話去了。
晏季勻急匆匆衝下樓,開車出去,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家醫院找,完全沒有目標,但現在他腦子裡浮現的就是水菡躺在手術檯上滿身是血的樣子,他只覺得全身冰冷,發怵,心裡有個聲音在狂喊水菡,你在哪裡!【先更一章,下午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