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輕斬,寒氣凌逼,數丈之內,盡成冰域。
易水寒是劍譜排名第七的名劍,然而並不是所有的高手都能發揮易水寒全部的威力。易水寒獨特的劍性,唯有領略過易水寒霜,體味過慨然悲歌的高漸離能夠將之發揮到極致。
高漸離劍氣縱橫,又有荊天明在一旁。羅網的一衆劍客與之相搏,數量上並不能發揮太大的優勢。
“天明,羅網的劍客綿綿不絕,我們硬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羅網劍客數量實在時候太多,他們兩人即使修爲高深,然而與對方進行持久戰,最終只有敗亡一途。“可是小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小湖泊,能夠將將你的易水寒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這四周都是密林,我們向哪裡去?”
荊天明揮劍逼退了前來羅網殺手,得了一個空暇,問道。
“就算危險,我們也不得不冒險一下了。”
高漸離眼中含霜,殺氣一如凜冽寒霜。
羅網的殺手如蝗掠地,即使他們牽制了一大部分,然而還是有很多向着扶蘇的方向追去。高漸離擔心墨家一衆統領和扶蘇的安全。因此,他們選擇的退路與扶蘇等人並不在一個方向。
可就是這樣,羅網的劍客還是輕易的尾隨了上來。
荊天明與高漸離雙劍合併,且退且走,羅網的殺手非但沒有減少,相比在小湖泊的時候,人數反而還要多了許多。
情勢已經相當的危急,荊天明卻是仍然保持着笑意,說道:“小高,看來這羣傢伙是盯上我們了。”
“情勢不對。”
戰鬥已經持續了許久,高漸離本以爲當他們撤退的時候,一部分的羅網殺手應該向着扶蘇的方向追去。
可事實上,羅網的殺手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在增多。
這只是兩個可能。
羅網來了援兵,亦或者是扶蘇那邊的戰事有了結果,羅網能夠抽出人力前來對付他們。
只是,無論是哪一個,對於高漸離與荊天明來說,都不算是好消息。
冰寒之氣四溢,瀰漫於林中,卻是漸漸的變得稀薄。
羅網劍客查此,得知兩人真氣衰竭,如野獸聞血腥一般興奮,一改剛纔的謹慎,腳步反而加快了。
高漸離持劍在手,就在羅網的殺手逼近至某一刻,一股強烈的殺氣一瞬間遍佈林間。
羅網的殺手驚覺,可是想要退已經晚了。空氣之中那稀薄的寒氣凝聚成霜,如冰粒一般漂浮在空中。寒冰如刺,羅網的殺手感覺到一股來自靈魂冷意,血液冰結,一動也不能動。
荊天明真氣迸發,身影急閃,只是一劍,便將周圍的羅網殺手盡接斬殺。
一輪搏殺之後,密林之中,躺滿了羅網劍客的屍體,而剩下的羅網殺手,聞聽了一聲尖銳的哨聲只之後,向後退縮。
所有羅網的追兵淡出了兩人的視野,高漸離支撐不住,體內寒氣積鬱,受創單膝而倒下。
“小高,你沒事吧!”
荊天明擔心的扶着高漸離的肩膀,問道。
“沒事,真氣運使過度,寒氣反噬。我們快點退!事情不太尋常。”
荊天明一皺眉,說道:“難道?”
高漸離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羅網的殺手根本就是不懼怕死亡的怪物,他們肯退,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更兇勐的怪物來了!
“會是誰?”荊天明將高漸離攙扶了起來,說道。
“怕是羅網的天級高手,最爲糟糕的就是越王八劍來了!以我們現在的狀況,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密林之中樹枝虯扎,密密麻麻,陽光幾乎不能透下。林外雖是白日當頭,林中卻猶如黑夜,昏暗寂寥。
荊天明與高漸離走了些時間,林中卻是越發的安靜了起來。剛開始還有幾聲鳥啼蟲鳴,可是現在,安靜的只剩下了風聲。
來人的修爲高深,一絲殺意也沒有透露出來。可正因爲這樣,才更加的可怕。
“來了!”
高漸離握住了荊天明的手臂,沉聲道,不覺得又咳嗽了兩聲。
“小高!”?荊天明擔憂高漸離的狀況,高漸離握着他的臂膀的手,力氣又加重了幾分。
“天明,你聽我說。這一次,我們怕是撐不過去了。待會我會盡力拖住他,你儘量找機會脫身。”
“不,我不走!”
荊天明又如何願意在這個時候,舍下高漸離而去。
“天明,你聽我說。墨家遭此大難,大鐵錘阿雪他們此刻也是生死未知。若是萬一….你要活下去。天明,你是我們墨家最後的希望。”
“不!”天明拼命的搖了搖頭,不肯離去。
“燕國狗屠果然不凡,擔得起俠這個字。”
來人悄然而出,腰懸兩劍,一黑一白。
“玄翦!”
高漸離皺眉而觀,牙齒中擠出了兩個字。
“墨家覆滅已經是註定了的事情,你們就不用掙扎了!”玄翦看着林中的兩人,似乎並不着急的樣子,緩緩而道。
“代不少諸侯都希望墨家滅亡,可是墨家從未消亡。這一次,也是一樣。”高漸離手執易水寒,一步跨出,擋在了荊天明的面前,說道。
“以你現在的狀態,有意義麼?”
玄翦的樣子什麼冷漠,冷漠到眼前的兩人就像是死人一樣。
“那你爲嬴子弋賣命,又有意義麼?”高漸離反問道。
“我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好的地方?”玄翦促狹一笑,說道:“我們這位主子要求並不高,在他的手下做事也沒有什麼不開心的。何況如今之天下,燕韓魏已滅,齊趙楚覆亡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天下再度歸秦,你若肯投降,我也省的出手。要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拔過劍了!”
“天下縱然再度歸秦,我們也絕不會投降。”高漸離的聲音擲地有聲。
“你呢?墨家的鉅子?”玄翦又看向了荊天明,對方也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那真是可惜了!”
玄翦拔出了黑白雙劍。在兩劍出鞘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變得嗜血無比,變得再難以平靜,猶如最爲兇惡的野獸一般。
“快走!”
殺氣瀰漫至天際,高漸離向後推了一把荊天明,手持易水寒向着玄翦而去。
玄翦雖持雙劍,卻猶如一體。
高漸離力戰多時,真氣已然衰竭,此刻面對着玄翦這樣的高手,只能勉強維持着劍勢。雖是急攻,可是玄翦卻是遊刃有餘,幾乎沒用什麼力氣,便抵擋住了高漸離的攻勢。
雙方的差距已經很明顯了,高漸離一劍揮退玄翦之後,聲音越加的急切,喊道:“天明,快走!”
玄翦被易水寒揮退,腳尖輕點,身姿躍起,跨過了高漸離,劍鋒直指荊天明而去。
“天明!”
這一劍,玄翦幾乎用盡了全力,荊天明的眼中,那漫天的劍勢遮天蔽地。
他知道,玄翦的殺意**裸的,可是荊天明卻幾乎提不起力氣去抵抗。
相比高漸離,荊天明纔是這林中他最大的敵人,無論是修爲,還是此刻的戰力。
所以玄翦選擇了先向他下手。
高漸離見此大急,他知道拔出劍的玄翦幾乎就是個瘋子,絲毫不會在別人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
就算高漸離此刻持劍刺向玄翦,逼他收手,也不會成功。他明白,在他的易水寒刺向玄翦之前,他手中的黑劍會先一步的刺向荊天明。
危機之中,高漸離用盡了全力,身法幾乎提升到了極限,身影數閃,擋在了荊天明的面前,替他受了這一劍。
荊天明身體傾倒,鮮血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刻,高漸離的神情他看得很清楚。痛苦,疲憊,甚至還有一絲的欣慰。
“天明,我知道你的心中很彷徨,但是不要在意。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活下去就夠了!”
高漸離一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寒氣迸發,順着玄翦的黑劍向着他的手臂而去。
玄翦大驚,連退數步。高漸離反身揮劍,劍氣如霜,將之又逼退了幾步。
“快走!”
高漸離一聲大喝,猶如困獸,爆發出了驚天的劍氣,就是玄翦一時也不敢直面。
荊天明站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墨眉,向後而退。
他知道高漸離在爲他創造機會,只是此刻,他除了按照高漸離的意願向個懦夫一樣逃跑,卻是別無他法。
荊天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奔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跑了多少的距離,最終被一個物什絆倒了。
荊天明全身都摔倒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形容狼狽之極。
他的心中有股火想要發泄,想要將阻礙他的東西噼成碎片。可真當他站起來到阻礙他的那樣東西時,心中卻是冰冷冰冷的。
大鐵錘那杆從不離身的雷神錘,此刻就平靜的躺在地上,孤零零的,沒有了以往一戰萬鈞的威勢。
荊天明的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瘋了似的四處張望,向前奔跑,撥開了茂密的枝葉,看到卻是一副讓他心碎的畫面。
大鐵錘,那巨大的身體被一支長劍釘在了樹幹上,雙手垂落,沒有一絲響動。
荊天明瘋狂的跑了過去,搖晃着大鐵錘的身體,“大鐵錘,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ωwш ⊕тt kān ⊕C〇 似乎是荊天明的唿喊有了反應,大鐵錘那顆低着的頭,微微擡了起來,等看清了荊天明,嘴角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的笑意。
“鉅子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這裡危險,你快….快…”
大鐵錘沒有說完,雙手已然再度垂落。
荊天明爬了起來,四周都是羅網劍客還有墨家弟子以及扶蘇親衛的屍體,滿地的兵器散落,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指向着一個方向。
羅網追擊的方向!
荊天明找了找,並沒有發現墨家其餘統領的屍體。他擔憂着其他人的安危,向着羅網追擊的方向而去。
荊天明找了很久。這一路之上,他發現了雪女,端木蓉,盜跖戰鬥的痕跡,卻沒有發現他們的屍體,心中正暗自僥倖他們是不是脫身了。
密密的灌木林之外,卻聽得一聲女聲。
“賤妾爲臣,從未負君。但君何故負臣?”
荊天明正在奇怪,卻是聽得了扶蘇的聲音。
“你都知道了麼?”
荊天明本想要立刻出去與扶蘇會和,然而心中的某個聲音卻告訴他,不要出去。
因爲,他從來沒有聽到過扶蘇如此的聲音,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的感情。
“你是怎麼知道的?”扶蘇接着問道。
“當我找到楊開的時候,我就在奇怪。他的屋中陳設簡單,卻是擺滿了用兵安民的書籍。如此一個清介又極富才略的將領,縱然一時爲趙高這樣的小人脅迫,但也不至於就此自刎。這樣的疑問持續到了你讓我見到了楊開的戀人,才漸漸的放下。”
“那麼後來呢?你爲何又懷疑到我的身上?”
“因爲趙信。他與楊開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不過一個是威逼,一個是利誘。可是在同樣遇到危難的情況下,兩人的選擇卻是完全不同。在行營之中,我與趙高相處了一段時間。可是與其相處越長,我心中的疑問救越大!”
“什麼?”
“趙高何德何能,能讓楊開這樣的人爲其甘願赴死?”
“楊開雖無名氣,然而兵道造詣之高,卻是一般的將領難以比肩。他的死,真的是可惜了!”扶蘇惋惜道。
“陛下,你終於承認了麼?”女聲淒厲低沉,卻有着一股難以述說的怒意。
“真正讓楊開甘願赴死,沒有一絲怨言的不是趙高這個小人,而是你,陛下!利用趙高脅迫楊開這樣的障眼法,你命其率領秦軍,在當日的夜宴上發動了攻擊。就算事敗,對方也只會追查到趙高的身上。項梁等人對你毫不設防,你可以輕易讓內應潛伏進去。這也說明了秦軍爲何能毫無阻攔的將投石機安置在山下,而項氏一族的崗哨卻沒有提前發出一聲警告。”
“沒錯!”
林地之中,扶蘇直言不諱的說道。面對着把柄架在喉頸之側隨時能取他性命的長劍,扶蘇沒有一絲的畏懼。
“不,這不可能!”
一聲大喝,荊天明從林地之旁跑了出來,他看着扶蘇,一臉的彷徨與疑惑。
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悲傷都涌現臉上,表情扭曲痛苦之極。
“扶蘇大哥,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