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涼亭,李斯轉頭望向姜珝侯府方向,眼中閃爍不定。
對於王宮鬧鬼之事,李斯只有七層的把握是姜珝所爲。
結合羅網收集到的情報,以及郭開傳遞的消息,姜珝無疑是鬧鬼事件最大的嫌疑人。
但其實還有一種可能,王宮鬧鬼乃是姜珝的圈套。
若李斯貿然進入王宮,向趙王揭露姜珝的陰謀,但最後卻證明此事與姜珝無關。
趙王在震怒之下,必然會認爲此乃秦國離間計,而後全力支持李牧與姜珝抗秦。
李斯不得不將每一種可能都考慮清楚,他奉嬴政之命前往趙國施展離間計,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李斯是個官迷,他不但財,但卻貪功、貪權。
去年出使韓國,李斯看似舌戰羣儒,化解兩國紛爭,可實際上卻是藉助了韓非之謀。
李斯若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就必然要靠自己的實力,做成一件大事。
沉吟半響,李斯最終還是做出了決定。
進宮面見趙王!
李斯對姜珝的爲人只是一知半解,他現在還只是秦國小官,手上沒有太過的情報。
但在韓國的匆匆數面,李斯卻感覺姜珝是一個極度自我的人。
對於姜珝這種人來說,他的心中沒有國家,沒有百姓,沒有王權,他的心中就只有他自己。
這樣的人,若是得知趙王有意削弱自己的兵權,必然會奮起反抗。
坐以待斃,絕不是姜珝的性格。
顏聚的消失,就已經證明了這一點。
‘噗!’
黑色長劍劃過咽喉,羅網的灰衣漢子應聲倒地。
“有刺客!”
“李大人小心!”
“保護李大人!”
聽到侍衛們的大吼,李斯連忙回神,卻見一柄黑色長劍,已經頂在了自己的咽喉。
“黑白玄翦!”
玄翦沉聲道:“李大人,侯爺請您入府一敘。”
李斯雙手揹負,對玄翦手中的利劍視而不見,淡淡道:“若本官不去又如何?”
玄翦冷笑道:“侯爺說,若李大人不去,那麼李大人的平生之志,便只能下輩子實現了。”
李斯輕哼一聲,道:“本官乃秦國使者,若是死在趙國境內,姜侯難道不怕秦趙兩國交戰嗎?”
玄翦道:“侯爺等待這一天已經多時了,若李大人的死能夠促成秦趙交戰,侯爺絕不會讓李大人見到今天的太陽。李大人之所以能還活着,那是因爲你還沒有那個資格。”
李斯臉色陰沉,沉默片刻,道:“姜侯莫非就是這樣邀請客人的?”
玄翦收劍,淡淡道:“李大人,請!”
正在此時,秦國甲士已經備好了馬車,玄翦與李斯走上馬車,李斯臨上車前,轉頭吩咐道:“去神威侯府。”
“是!”
侯府正殿,姜珝與李斯分別入座,侍女爲兩人斟茶後退去,整座大殿中就只有姜珝與李斯兩人。
抿了一口清茶,姜珝微笑道:“本侯昨夜仔細想過,若說這邯鄲城內,還有人能看破此局,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李大人。”
李斯淡然道:“能被姜侯高看,是李斯之幸。”
姜珝輕嘆一聲,搖頭道:“只是本侯沒有想到,李大人的行動竟然這麼快,若是玄翦再晚到一步,只怕此刻王宮禁軍就要包圍我這侯府了。”
李斯淡笑道:“侯爺的行動不是更快嗎?”
姜珝看了李斯一眼,玩笑道:“說來李大人可能不信,今早若非屬下叫醒本侯,李大人之計便要得逞了。”
說起來,這一次還真是王虎立功了。
王宮鬧鬼之事,並非姜珝的計謀,而是墨鴉擅作主張,隨機應變。
若是沒有此事,哪怕李斯智謀通天,只怕也想不到姜珝會去謀殺趙王。
王宮沒有動靜,便不會有人知道姜珝會在何時動手。但王宮鬧鬼,卻無異於提醒衆人,王宮出事了。
趙國之內,即便有人能夠察覺到姜珝與趙王之間的齷齪,但能將鬧鬼之事與姜珝聯繫在一起的,只怕也沒有幾人。
即便有,但也絕不會想到,姜珝的人,已經秘密潛伏在趙王身邊了。
但李斯不一樣。
李斯未來能夠坐上秦國丞相之位,便已證明此人的不凡之處。
所以今早姜珝聽完王虎的情報後,第一個反應便是讓玄翦邀請李斯入府一敘。
李斯臉色微愣,他這纔想起,昨日乃姜珝大婚,洞房花燭,嬌妻美妾,姜珝竟然起的這麼早。
不過姜珝此人竟然利用自己大婚,趙王派人道賀的時機,將趙王身邊的內侍調換,卻也足以證明他對趙王的殺意。
姜珝輕笑一聲,道:“李大人才華不凡,如今卻屈居長史之位。此次使趙,本可立功升職,卻被本侯從中破壞,不知李大人心中可是怨恨本侯?”
李斯看了姜珝一眼,淡淡道:“權利場上的交鋒,李某不會參雜私人感情。如今李某雖敗,但姜侯也未勝,至於怨恨,那更是談不上了。”
年輕的李斯,眼神陰鷙之中帶着幾分傲然,或許他心狠手辣,但卻不會讓私人情感影響自己。
姜珝笑道:“如此便好,這樣一來,本侯與李大人便有了合作的基礎。”
“合作?”
李斯聞言一愣,他是秦臣,而姜珝是趙臣,秦趙兩國乃是世仇,他們之間,哪有什麼合作的基礎?
姜珝緩緩起身,道:“李大人想要的,無非就是秦國丞相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李大人和其他人不同,那些庸庸碌碌之輩爭權奪利,爲的是享受,爲的是高人一等的地位。而李大人爭權奪利,卻是想要一展胸中抱負和理想。”
“而本侯想要的,其實和李大人一樣。如今我趙國王室盡是無能之輩,卻因出身高貴,便可一眼左右趙國局勢。”
“若非君王無能,我趙國何至於落得如此地步?”
“你我在國內皆有政敵,我幫你除掉秦國的敵人,你幫我除掉趙國的敵人,如此豈不是利人利己,兩全其美?”
李斯眉頭微皺,他對姜珝的合作不感興趣,但卻震驚於姜珝的言論。
姜珝似乎對他極爲了解,好像看穿了他的內心一樣,而姜珝對王室的看法,卻是如此的大逆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