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立仔細觀察着司盛的表情。
男人的臉上是平時很少出現的呆愣, 似乎一時間無法消化他剛剛給出的信息，大腦有些宕機了一樣。
他微抿脣，垂下眼睛道：
“司盛, 我知道你一時間很難接受，但……我真的不是神明。”
“我不是故意要瞞着你的, 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這件事……況且有些事情我也是稀裡糊塗的……”
許思立越說，腦袋垂得越低。
他已經鬆開了司盛的臉, 雙手搭在他的肩膀, 微微抓着他的衣領, 額頭抵在他的胸口, 男人軍裝上的金屬鈕釦微微泛着涼意,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如果……”他咬了咬脣, “如果你不喜歡我了，想和我分手的話……”
青年的聲音低落消沉，語氣裡滿滿都是委屈。
司盛終於回過神來。
他一把抓住青年的雙手，“您在說什麼？什麼分手？”
許思立眨眨眼, 擡頭看他, “你不介意嗎？我並不是你以爲的神明。”
司盛皺緊了眉頭。
剛要說話，低眉瞥見他光溜溜的身子, 不禁頓住，他擡手一抓，掛在衣架上的睡袍就飛了過來。
他伸手撫上青年的發，他身上的水珠便全部消失了，然後被他裹上了睡袍, 又繫好帶子。
許思立一直注視着他, 淡紫色的眼眸中泛着柔軟的光，在司盛繫好帶子, 擡頭看向他時，他忍不住湊過去，在他好看的脣上啄了啄。
司盛望着青年，伸手撫上他的臉頰，“我現在有點亂……”
他說道，“如果您不是神明的話，那您曾經賜予我的東西，還有將我轉移到這個世界的能力，又要如何解釋？”
許思立咬住了嘴脣，這就是他沒有辦法解釋的事情。
難道跟司盛說……他只是人類創造出來的數據，而這個世界也是人類創造出來的嗎？
或者某種意義上講，人類於司盛而言就是神明吧。
“如果不能告訴我的話，沒有必要勉強。”司盛說道。
“我只需要確定一件事就夠了。”
“什麼事？”
“當初，是您將我從奴隸主手中救出來的，對嗎？”
許思立點頭。
司盛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他不可能猜錯，在試煉世界中，當他快速精準地從地下奴隸市場救出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懷疑。
“爲什麼？”他有些好奇。
許思立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問這個，他微歪頭，回憶當初的遊戲劇情。
那時候他抽中了司盛的卡牌，按照設定，走完卡牌劇情後有兩個選項，可以將他放走，重新再抽一張，也可以將他收下。
按照司盛最初的情況，確實很糟糕，前期的垃圾屬性也讓他這張卡牌幾乎是無人問津。
那他……爲什麼選中他呢？
腦海中浮現那個髒兮兮的小奴隸，渾身很髒，眼睛也灰暗得彷彿失去了所有色彩，但看到他的時候，他就覺得是他了。
許思立搖了搖頭，“不知道，就是一眼看上了。”
司盛的嘴角抑制不住地浮現笑意，他伸手將青年摟進懷裡，下巴抵在他柔軟的發頂上輕輕摩挲。
“我一直很擔心您。”他輕聲道，“以爲您是受了傷纔會變得這般虛弱……”
許思立撇嘴，“那真是抱歉啊，我本來就很弱。”
司盛低低地笑出聲，“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終於可以放下心了。”
許思立哼了哼，“我很快會追上你的。”
對此，司盛並不懷疑。
畢竟短短五個月時間，他已經從最初那麼弱，成長到二星半的水平了。
這是別人拼盡一生都很難辦到的。
許思立靠在他懷裡，慢慢也跟着笑了起來，他以爲司盛會很在意他的神明身份，然而事實證明是他鑽牛角尖了。
終於將這點說開，他只覺得長期壓在心上的那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然而他的歡喜輕鬆並沒有感染到司盛，他抱着青年，表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您剛纔說……”
“那位勇者是您的兄長？”
“是啊。”許思立沒發覺他的異常，還在他懷裡拱着，尋找更溫暖舒服的姿勢。
司盛抿了抿脣，猶自不死心道：
“有血緣關係的兄長？”
“對，我的靈魂莫名其妙到了這裡，成了思諾·羅蘭德，在知道我二哥過來後，我就去蘭月城找他，結果他居然不信我……”
許思立跟他解釋着之前的事情，司盛認真聽着，但神色間總有些走神的樣子。
啊，阿立的兄長……
回憶之前自己對待人家的態度，司盛一時間竟不知該用什麼心情來面對。
然後他又想起自己剛纔在亭子裡，狠狠抓住許玉衡的手，差點沒殺了他的事情。
……
…………
阿立的兄長，會原諒他的吧？
-
“你想削弱司盛的屬性？”電話那頭，王老有些意外地道。
“沒錯！”
許玉衡想起就因爲司盛莫名其妙把對他的好感度降到負一萬，害他隨時可能遭遇其他NPC的攻擊，心中就一陣憋屈。
剛剛纔消下去的火氣，一下子又騰騰地上了頭。
“王老，您不覺得這個NPC強得有點過分嗎？”許玉衡說道，“我記得之前在報告書裡，研究中心也提過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他的參數吧？”
“這個我自然知道。”
王老點了點頭，但是他覺得司盛的危害性，絕對要小於思諾·羅蘭德，尤其是掌握了一些信息的思諾·羅蘭德。
誠然，現在還是二測，從玩家的反饋來看，遊戲的飛速發展對當前玩家是有激勵作用的，甚至促進了星空論壇的快速引流。
聽組內的人說，許氏那邊已經接到幾個不錯的廣告，準備投放看看了。
但是，他們的目光要放長遠一點。
從以往的遊戲經驗來看，遊戲進程不能發展過快，至少不能像這樣，把原本該玩家做的事情讓NPC給弄了，這怎麼看都很離譜。
即使王老不是策劃部的，也十分認同這個觀點。
“那王老，爲了遊戲平衡，是不是應該適當削減他的屬性？”許玉衡說道。
王老卻笑了一下。
“小許總啊，之前那個方案，您和您哥哥不是一再否決嗎？”
“刪檔重來肯定不行啊……”
“但強行干預，遊戲世界很可能會崩。”
聽到許玉衡沉默，王老嘆了口氣，解釋道：“你可能還在埋怨我，覺得一測的時候，我是故意不幫你從蘭月城轉移到皇城的。”
“但小許總，就像報告書裡分析的那樣，這些強行干預的指令一旦發出去，我們就沒辦法預估後果了。”
“我們現在確實還能再新增一些東西，也能在主腦檢測到bug後幫我修復，但這些動作是有限度的。”
“羅蘭德星球是最完善的一張地圖，它就像一架精密的機器一樣，每個零件都有它的作用。”
“想要拿掉一個零件，讓整臺機器依然良好的運轉，這需要經過嚴密的計算，但即便是再精準的計算，都可能出現偶然事件……”
許玉衡耐心聽完王老的話，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反正就是不削，要削司盛還不如刪檔重來。
王老真是賊心不死啊！
他搖搖頭，知道沒法從外部達到報仇目的，只好放棄研究中心這邊的路子了。
掛了電話，許玉衡站起身準備去吃點宵夜。
只是走出兩步他又想到什麼，連忙折返回來，把遊戲裡拍的照片，從遊戲艙導到他的手機裡，一邊發給他媽，一邊開門出了房間。
跟王老聊了這麼一會，已經晚上十一點了，本來以爲母親已經睡了，結果剛從櫃子裡摸出一包方便麪，就聽到手機叮咚叮咚地響。
發信人是許母，但對話卻不是單獨對他的，而是一個家族小羣。
這小羣裡上有爺爺奶奶，下有許風卿的一對兒女，中間就是許父許母，還有他們兩兄弟了。
當然，還有一個永遠也不會再冒泡的成員。
母上：【圖】【圖】【圖】【圖】
母上：【快來看啊，這是阿衡跟小立的合影，阿衡剛剛發給我的～】
母上：【哎呀，我家小立還是這麼好看。】
奶奶：【語音】(小立怎麼是白頭髮的？眼睛都紫了)
母上：【啊，這麼晚了，媽你還沒休息啊？】
奶奶：【語音】(起來喝口水，順便刷了刷手機，就在羣裡看到你發的這些)
母上：【哦哦，阿衡見到小立了，我們很快也能進遊戲和他見面了，哎，也不知道小立一個人在遊戲裡寂不寂寞？會不會被人家欺負了？】
奶奶：【語音】(有阿衡在啊，誰要欺負我小立寶貝，阿衡你就揍他！)
許玉衡看着兩位長輩大半夜不睡覺還在水羣，不由笑了一下。
他連忙冒泡，跟她們說好，然後哄着她們睡下了，這才端過泡好的面，滋溜滋溜吃了起來。
等填飽肚子，他回去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思考該怎麼對付司盛。
外部措施行不通，那就只能從內裡瓦解了。
司盛有什麼弱點呢？
雖然等級很高，但沒道理一個弱點都沒有的吧？
許玉衡想着這些事情，漸漸睡了過去，晚上還做了個夢，夢到自己提升到了100級，把司盛按在地上暴打，別提多解氣了。
等一覺醒來，便神清氣爽地聯繫了尹家人。
經過昨天一天的調整，尹老先生已經平復了情緒，對讓他終於和女兒團聚了的許玉衡，態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而之前承諾的事情，他也非常慷慨地同意了，並且已經派人擬好合同，今天就會聯繫許風卿。
許玉衡自然滿口感謝，這樣的結果雖是預料之中，但能順利搞定，他還是鬆了一口氣。
有尹家幫忙，他大哥那邊應該能稍微輕鬆點了吧。
細節的東西沒辦法在電話裡說，許玉衡很快掛了電話，然後發信息提醒了許風卿。
緊接着，不等他打過去，殷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顯然這位女強人也看出了星空紀元的潛力，不僅僅是因爲她弟弟，還因爲她看好這個項目，所以改變了姿態。
兩人都是人精，這通電話自然打得很愉快，殷虹主要感興趣的是遊戲，而星空紀元目前也需要這樣的合作。
畢竟許氏是真的沒錢搞宣傳了。
等到下午結束了一天的工作，許玉衡纔有時間進遊戲。
經過一天一夜的思考，他最終想到了法子，都說人多力量大，他還是得把玉思卿傭兵團帶起來。
如果以後單挑不過，還能搖人過來！
就在他想着該怎麼經營傭兵團，以後好對付司盛時，剛一上線，就聽到了熟悉的系統提示音。
【叮～[司盛]對你的好感度+20000，好感度等級提升爲[尊敬]】
【溫馨提示，[司盛]被譽爲羅蘭德帝國的守護神，因其對你的尊敬，將使你更容易得到羅蘭德民衆的青睞】
許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