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韓氏離開,太子妃郭氏就一直在屋裡等着消息,只過了半個多時辰,就有宮女進來傳話。
“娘娘,秦氏應了。”
那宮女的話音剛落,孫嬤嬤就愣在了那裡,她以爲,秦氏進宮這幾年,若是個聰明的,就不會應下這樣的事情。
不曾想,秦氏會這般好說話。
孫嬤嬤想着,擡起頭來看了眼自家娘娘的臉色,猶豫了一下,才叫了聲娘娘。
郭氏將手中的茶盞放在桌上,冷冷吐出一句話來:“且看着吧。”
郭氏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比起讓殿下怪罪於秦氏,她更願意見到的,是宮中衆人都覺着秦氏恃寵而驕,以此來斷了秦氏往後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得臉的機會。
聽到秦氏如此,她突然就有些明白殿下爲何會寵着秦氏。這宮中,心善之人可不是少之又少?偏偏,秦氏真真是個心善的。
這樣子的心善,實在是刺眼的很。
不知道,她替韓氏求情,殿下會不會遷怒於她。一時間,對於事情的結果,郭氏心中有些不確定了。
“娘娘,倘若殿下對秦氏格外憐惜,又該如何是好?”郭氏纔剛想到此處,孫嬤嬤便面上帶了幾分擔憂,出聲道。
聽着孫嬤嬤的話,郭氏沉默了片刻,纔對她道:“如此,本宮自會想法子除去她。”
話雖這樣說,可孫嬤嬤伺候了郭氏這麼多年,哪裡會聽不出郭氏這話並沒有多少底氣。
秦氏如今可是生了兩子一女,又得殿下和恭妃娘娘看重,娘娘若有機會下手,哪裡還會讓她將孩子生出來?
“派人好生盯着秦氏。”郭氏吩咐道。
“是。”
“今個兒十五,殿下會過來,好生讓人準備。”
“是。”
天色漸漸暗下去,郭氏坐在桌前,等到飯菜都涼了,也沒見楚昱澤過來。
“娘娘。”
“去看看,殿下可還在書房忙着。”這些日子,殿下的太子之位穩固,卻也比以往裡忙了許多,身爲太子妃,她自然是明白的。
孫嬤嬤得了吩咐,福了福身子,轉身就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卻是面色難看的從外頭走了進來。
郭氏瞧着她的臉色,哪裡還不明白,臉色一沉,冷聲道:“殿下可是讓秦氏給叫去了?”
孫嬤嬤站在那裡,臉色變了變,猶猶豫豫一直都開不了口。
好半天,才低聲道:“半個時辰前,王氏身邊的宮女去了書房,說是王氏身子不舒坦,殿下......”
孫嬤嬤的話纔剛說完,郭氏已經怒不可遏,揚手一揮,就將桌上的飯菜一股腦揮到了地上。
郭氏這一發作,屋裡伺候的宮女全都跪在了地上。
孫嬤嬤瞅了瞅郭氏的臉色,忙給那宮女們使了個眼色,讓人全都退下了。
“娘娘息怒。”孫嬤嬤猜得出自家娘娘心裡的怒氣有多大,怕她氣壞自己的身子,忙出聲勸道。
郭氏卻是鐵青着臉,聲音都有些發抖:“本宮實在不知,那賤人有哪裡值得殿下這般。”
“殿下,殿下真是昏了頭了!”
郭氏的話音剛落,孫嬤嬤的面色大變,眼中閃過一抹驚懼:“娘娘慎言!”
自打蔣貴妃被貶,二皇子失勢,殿下便愈發的威嚴了。娘娘這話,若是落到了殿下的耳朵裡,往後哪裡還有好的。
見着孫嬤嬤驚懼,郭氏卻是呵呵笑了,那笑容中帶着說不出的苦澀。
“慎言?哈哈,殿下都做了,難道還怕本宮說?”
郭氏紅着眼圈,心裡頭一片苦澀,更是對王氏恨到了極點。
依着宮中規矩,每月十五,殿下都要過她這兒來。如今,殿下爲了王氏,卻是連規矩都不顧了。
殿下那樣的性子,又是個最重規矩的,如今這樣做,當真是將王氏那個賤人放在了心上。
想着這些年在宮中她所付出的辛苦,郭氏心裡便涌起一陣憤怒和恨意來。
“娘娘,王氏有孕,殿下也是爲了她肚子裡的孩子。”孫嬤嬤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只開口說道。
她知道娘娘爲何生這麼大的氣,殿下今個兒不過來,便是抹了娘娘身爲太子妃的臉面,旁人便以爲比起娘娘來,殿下更看重王才人這個妾室。
因着皇后娘娘的關係,王才人在這東宮的地位本就不一般。如今殿下這樣,便是更擡高了王才人。甚至,將王才人的地位上升到了和自家娘娘一樣的高度。
如此,娘娘哪裡還能忍得住不生氣?
“孩子?”郭氏冷哼一聲,“嬤嬤別忘了,那院子裡埋着那東西,本宮就不信,她那孩子生出來真能好好的!”
郭氏的聲音很大,聽起來有種詭異的尖銳,孫嬤嬤皺了皺眉,小心的看了看窗外,見着沒人,這纔出聲道:“娘娘既然知道王氏沒有這個福氣,又何苦和她生氣,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值當了。”
“左右,娘娘佔着太子妃的名分,王氏再得寵,再有人給她撐腰,也逃不過一個妾字。”
孫嬤嬤伺候了郭氏多年,深知郭氏的性子,三言兩語就說到了郭氏的心裡去。
郭氏的臉色緩和了些,擡起頭來朝孫嬤嬤說道:“派人去問問,王氏不舒服,可傳了太醫。若是沒有,就到太醫院尋個太醫過來,她肚子裡的那個,可是殿下的子嗣。”
孫嬤嬤聽了,面色微微一變,應了一聲就轉身走了出去。
她知道娘娘的意思,是無論之前有沒有傳太醫,都讓她帶太醫過去。
娘娘身爲太子妃,關心殿下的子嗣是在情理之中,也是娘娘的職責所在。當着殿下的面兒,王氏怎麼也不敢拒絕太醫的診脈。
娘娘是想借着此事,看一看王氏腹中的孩子,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孫嬤嬤從院子裡走出來,一路腳下匆匆,趕到了太醫院,叫了太醫過來。
一時間,宮中衆人便都知道,王才人身子不舒坦,太子妃給她傳了太醫。
想到王才人如今有孕,心思便都放到了她那腹中的孩子上,不知,是不是那孩子有什麼不好?
這邊,清竹苑
王才人陪着楚昱澤用膳,心裡頭格外的歡喜。
自打她進宮,這是殿下頭一回在十五之日陪着她。
這樣的體面,是獨屬於太子妃一人的。看着坐在她面前的殿下,王才人心中不免生出一絲得意來。這樣的體面,終有一日完完全全都是她的。
“這桂花釀,是拿佛手、桂花、金橘、茵陳、玫瑰等配以多種中藥泡製成的,殿下可要喝一杯?”
王才人說完這話,就拿起桌上的酒壺,親自斟了一杯酒。
杯中之酒色澤瑰麗,晶瑩剔透,花果的香氣格外的濃郁,很快就在屋子裡瀰漫開來。
見着遞到面前的酒杯,楚昱澤笑了笑,伸手接了過來。
喝到嘴裡,果然是醇香至極,讓人回味無窮。
“好酒。”楚昱澤側首對王才人笑道。
見着楚昱澤喜歡,王才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了起來,又倒了一杯酒,還未開口,就聽楚昱澤道:“如此良辰美景,月圓之夜,佩徽可要陪孤飲上一杯?”
王才人深知自己有孕,不能飲酒,可此時這樣好的氣氛,能和殿下談笑風生,她如何捨得拒絕殿下。
王才人端起酒杯笑道:“妾身敬殿下一杯。”
王才人毫不猶豫將酒飲盡,楚昱澤看着她的動作,眼裡閃過一抹譏諷。
若是今日坐在他面前的是秦氏,這杯酒,她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喝的。
楚昱澤想着,心裡突然就有種微妙的感覺,不知道,那件衣裳,那女人洗好了沒有。明日,便去看看。想着那日秦氏笨拙的給他更衣的情景,楚昱澤不由得勾了勾嘴脣。
這樣的笑意恰巧被王才人看到,王才人莞爾一笑,嬌聲叫了聲:“殿下。”
不等楚昱澤開口,就聽得外頭一陣腳步聲,隨後陸成就從外頭走了進來。
“殿下。”陸成見了禮,看了一眼坐在那裡的王才人,才朝着楚昱澤回稟道:“回稟殿下,太子妃聽聞才人身子不適,特意傳了太醫過來,讓太醫給才人診脈。”
陸成的話音剛落,王才人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心裡對郭氏的做法很是不滿。
方纔那樣好的氣氛,都被郭氏破壞了。
郭氏分明,是不安好心,見不得殿下對她好。
不等王才人開口,楚昱澤就出聲道:“既然來了,診一診脈便是了,佩徽覺着呢?”
王才人怔了怔,心中不願,卻又不能拒絕。
“姐姐一片好意,妾身自然不能拒絕。”王才人嘴角強扯出一絲笑意,對楚昱澤道。
見着王才人答應,陸成就使了個眼色,很快就有宮女領了太醫進來。
王才人自打領教過了那西域大夫的高明醫術,如今見着這宮中的太醫便覺着討厭的很。明明沒有真本事,卻是擔着太醫的名兒,不知道被這些個太醫所誤的人,到底有多少個?
那太醫進來,切了切脈,面色就有些凝重起來。
“如何?”王才人雖然問着,心中卻是不以爲然。
之前她見紅後,那些個太醫都說她腹中的胎兒會不保,可如今,不也好好的呆在她肚子裡。
這些個庸醫,向來是沒什麼真本事的。
“娘娘近日可是覺着胸悶氣短,情緒不穩?”那太醫開口問道。
聽着太醫的話,王才人的面色微微一變,點了點頭。
“才人乃是心結不暢,又着了些風寒所致,容微臣給才人開幾服藥,才人喝了,便可無礙了。”
王才人原本因爲之前的話有些提起來的心此時聽到太醫的話,一下子只覺着可笑。
這宮中的太醫,說得最多的便是“鬱結於心,偶感風寒”這八個字。
想一想,真是可笑。
王才人心中輕嘲,更對郭氏如此做法多了幾分不屑。
郭氏這樣的人,如何配當殿下的正妃?
那太醫開了方子,才退了下去。
原以爲那太醫走後,事情便可完了。王才人怎麼也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宮中竟然傳出流言蜚語,說是她屢請太醫,腹中的孩子怕是不好。
傳來傳去,流言愈發的誇張,到最後,竟然說她福薄受不住殿下的恩寵,所以纔會害得自個兒腹中的孩子不好。
王才人聽聞,心中又氣又恨,差點兒就氣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