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傑來開門時正在接電話,他一手拿着無線電話和對方講話,一手招呼着她要她進去。
她很自然地走進去,並脫下鞋子放在門邊的矮櫃子裡,書包則扔在矮櫃子上,然後就直直的往亂得跟垃圾堆一樣的牀走去。
他靠在書桌邊緣看着她整理,她則把伸得長長的耳朵轉向他的方向邊撿拾着衣物、CD,整理書籍、筆記本,扔掉牀上的零食包裝袋、揉成一團的草稿紙……
“對不起,我真的不能答應你。”
她重新鋪好牀單,疊好被單,拍拍枕頭放好。
“沒辦法,我要是爲你打破我的原則,那其它人就都會跟我做同樣的要求,到時後我也失去立場去拒絕她們了。”
她抱着髒衣物走到陽臺扔進洗衣機裡,接着回到廚房打量,當她看到一碗剛泡好,卻尚未吃的碗麪時,她以不贊同的眼神望向于傑,青蔥食指直搖晃着,于傑笑着聳聳肩。
“抱歉,真的不行。”
她把碗麪送進垃圾桶,然後打開飯鍋檢查過後發現還有飯後,接着就拉開冰箱拿出肉絲放到微波爐裡解凍,緊接着又拿出芥藍菜、蔥、蛋……
“沒有,我從來沒有答應過任何私人邀約。”
她開始煮菜,他踱回書桌後面坐下,把電話夾在肩膀與下顎之間,兩手則空下來敲打計算機鍵盤。
“沒有,那只是傳聞而已,她是來找過我,但我並沒有答應她。”
計算機開始傳真文件。
“不行,我真的不能答應你。”他檢查打印機的紙張。
“或許你應該找藍品文陪你去,你們的課餘時間都相同嘛!我聽說地想追你,不是嗎?”他移動鼠標。
“社團活動?什麼社團?”
打印機開始運作,一份份相同的講義打印出來。
“可以啊!但是時間上要跟我的空閒……”
一陣撲鼻的香味傳來,他不由自主地往廚房望去,就見雲蝶那窈窕的身軀在廚房中忙個不停。
“那就不行了……對,晚上、假日都不行,我有另外的工作。”
打開剛傳真過來的文件,他蹙眉審閱,“抱歉,今天下午不行,我臨時有事。”他朝端菜出來的雲蝶笑笑。
“生日派對?誰的生日派對……哦!溫副教授啊!可以啊!只要是平日白天我大概都有空。”
這一次對方似乎講了很多,因爲于傑好一會兒都沒應聲,偌大的空間中只有打印機的工作聲和炒菜聲。
“沒有,我沒有意思要追何婷,對安茹茹也沒有特別的輿趣,我對每一位同學都是一視同仁……電機系助教?誰啊……別說這麼“阿嬤的事”了(胡扯),我都不認識她,她怎麼可能想追我……見過我一次就想追我?那她一定是“世界花”,見過人一面就想追……”
對方又羅唆了一長串,于傑開始不耐煩地拿手指敲擊桌面。
“美人?眼高於頂……”他嘆口氣。“那也不干我的事。”
于傑靠向椅背閉上眼,忍耐着對方似乎永無止盡的噪音攻擊。
又是長長的好一會兒後,他嘆道:“拜託,就算全校的女同學、女助教或講師都對我有興趣,那也與我無關嘛!我不是一開始就表明立場了嗎?除了學校的團體活動之外,任何邀約我一概拒絕,絕對沒有例外。”
他疲憊地捏捏太陽穴。
“老實說?老實說什麼……沒有,我在美國沒有女朋友,在全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女朋友……爲什麼?戴蓉玉,這不關你的事吧?”又聽了好半晌,于傑的腦袋突然掉下去,額頭抵在桌面上。
“老天!你在開玩笑吧?爲我決鬥?決什麼鬥?用槍還是用劍?”
雲蝶又端出兩樣菜,同時向他招招手,他直接來到餐桌前坐下,宮保肉絲、清炒芥藍、九層塔煎蛋,色香味俱全,令于傑直流口水。
“好了,好了,反正我對任何人都沒輿趣,也沒興趣成爲任何人的目標。”
他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挾起肉絲往嘴裡塞。“抱歉,我還有事,不跟你多說了,bye!”雲蝶再端出熱呼呼的玉米濃湯後,又回去盛飯。
“小蝶,你絕對會成爲世界上最好的賢妻良母,善於理家,又煮得一手好菜,嘖嘖,誰娶到你誰就有福了。”于傑邊吃邊嚷着。
從某次爲他做過一頓消夜之後,他就常常纏着她爲他做菜,甚至寧願餓着肚子等她吃過晚餐後來補習時,再爲他做晚餐。他實在不明白她的家人到底是怎麼想的,但如果雲蝶是他的家人,他肯定要拿她當寶一樣到處現。
雲蝶笑眯眯的端來兩碗飯,于傑邊狼吞虎嚥的大口吃着,邊含含糊糊地咕噥,“你今天怎麼這麼快就放學了?”
“模擬考。”她端起碗來小口小口的吃。
他瞥她一眼。“想不想輕鬆一下?”
雲蝶點點頭。“你曾經提過要我陪你到處逛逛,可是爲了幫我趕進度,你連自己出去玩的時間都沒有了。我在想,如果你認爲我趕得上,我願意陪你出去逛,但是……”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你要是打算叫我做導遊,最好趁早打消這個主意,對臺灣可以遊覽觀光的地方,我可能比你還要陌生哩!”
他突然停下筷子。“他們完全不帶你出門嗎?”
“國中以前,爸爸爲了升副教授、教授,所以沒空帶家人出去玩,國中以後……”她垂下腦袋。
“國二我就差點留級了,如果不是爸爸到學校幫我講情,我就……”
“留級就留級嘛!有什麼大不了的。”于傑不以爲然地皺眉。“你也可以自己出去玩嘛!和同學、朋友什麼的都可以啊!”
她擡眼偷看他。“我沒有時間。”
于傑翻翻白眼,“是喔!都快變成蛀書蟲了。”
轉個眼他又凝目問:“小姐,你總有比較要好的同學或朋友吧?”雲蝶垂眼。“我……我比較笨……所以……”
于傑受不了地大嘆一聲,繼而拿手擡起她的下巴。
“小姐,你不是笨,只是你的專長不在念書,瞧瞧……”他指指桌上的菜餚。
“我就沒見過誰能那麼迅速地就調理出這麼精美的佳餚來。”
雲蝶沒出聲。
于傑只好繼續奮戰。
“還有,不管我搞得多亂,你總是能三兩手就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就像變魔術一樣。”
“這是女人的本能。”雲蝶不好意思地說。
于傑輕蔑地哈了一聲,“我老媽就沒這種女性本能。”隨即他又斜睨着她。
“你媽媽好象也沒有吧?”她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辯駁。
除了買早點之外,袁鸞英將一切家務都交給上下班制的傭人,她的解釋是,以她這種高文化水準的女性,不應該較家務事沾污了她的氣質。
但事實卻是,她不會做菜,她會把鹽當糖用、黑醋變成醬油,煮的飯沒一次能吃,洗多少碗就打破多少碗,洗出來的衣服會變成新潮印花布,屋子再亂她也甘之如始……
總而言之,在家裡,能秀出去的成績表現纔是最重要的,而柴米油鹽醬醋茶這種俗氣的事,根本放不進她父母眼裡,所以她喜歡做菜的事自然也不敢讓家人知道。
于傑仍然斜睨着她。
“嗯?”
“她……她有工作要忙……”雲蝶勉強的反駁道,對於自己的“老母”,總不能太拆她的臺吧!
“是喔!”于傑嘆了口氣後又開始吃飯。
“其實你根本不適合念大學,但是既然你堅持,我一定會幫你達成願望,不過,我強烈的建議你選擇一個適合你的科系。”
“適合我的科系?”
于傑塞了好大一口九層塔炒蛋。
“嗯!這個蛋真香,下回再做一次吧!”
“好。”雲蝶也夾了一小塊蛋放進嘴裡。
“社工,你適合從事社會工作。”一碗飯迅速被解決,于傑舀了一碗玉米濃湯慢慢喝。
“你既溫柔,又有無比的耐心和毅力,善感又細膩,最適合當護士或社會工作人員,但是護理科系比較難考、難念,所以我建議你考社會系。”
雲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那我就考社會學系好了。”
于傑喝完湯,放下碗,雲蝶很自然地再去爲他添飯,他朝在廚房裡盛飯的雲蝶大聲說。
“吃完飯去看電影吧!”
“好。”她應道,並走回來將碗放在他面前。
“但是不要問我要看什麼片子,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看什麼樣的電影。”
“好,我來選一都集幽默、刺激、熱鬧之大成的片子。”
靜靜的吃了一會兒,雲蝶突然問:“于傑,你爲什麼要把頭髮染成那樣?”
于傑擡起頭,剛好迎上她盯着他頭髮的眼神。“好玩嘛!怎麼,你不喜歡嗎?我明天去把它洗掉好了。”
“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很奇怪,所以問問而已。”雲蝶忙道,“你不需要爲我去洗掉它。”
“也不是爲你啦!”于傑言不由衷地說。“我早就想洗掉了,每過一陣子就得重新染一次也挺麻煩的。”
雲蝶笑笑,忽地又盯着他的銀骷髏耳環、項鍊和手煉。
“你好象除了洗澡、睡覺以外,隨時都戴着它們喔?”于傑順着她的視線低頭看看,隨即擡頭詢問地望着她。
“你也不喜歡這個?”
“不是啦!”雲蝶又急忙搖頭否認。“我只是在猜測它們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所以你纔會隨時配戴。”
于傑點頭。
“它們是我的指導教授的遺物,我的指導教授對我一生的影響很大,所以我才隨時配戴着以紀念他。”說着說着,他突然放下碗筷,摘下手煉要替她戴上。
“來,這個送給你。”
雲蝶一驚,忙縮回手。
“不行,這是對你有重大影響的人的遺物耶!你怎麼可以隨便送人哩?”于傑拉回她的手,“他是我的老師,我是你的老師,這有很大的意義,怎能叫隨便呢?”他替她戴上。
“除非你不喜歡。”
“不,我喜歡,我真的很喜歡。”她小心珍惜地觸摸着每一顆銀色骷髏頭。
“我……我也會跟你一樣隨時戴着它們。”她喃喃低語。
他滿意地又端起碗。
“快吃吧!待會兒去看電影,順便到西門町晃兩圈,晚上還可以去臺灣最有名的夜市逛逛。”
雲蝶也端起碗。
“你知道怎麼去嗎?”于傑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帶張地圖就好了嘛!要不……你沒聽過嗎?路在嘴巴上,沿路問去就行了啊!”夾了幾條菜葉,雲蝶順口又問:“我們怎麼去?搭公車這是……”
“機車,”于傑的嘴巴里塞得滿滿的,雲蝶差點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們騎機車。”
“機車?”雲蝶很意外地輕呼。
“你連機車都買了啊?”
于傑翻翻白眼。
“小姐,最方便到處逛的不就是機車了嗎?”
“哦!”
“快吃,否則我就一個人去了喔!”
“啊!不要,你不能放我鴿子,我要看電影,也要逛夜市!”
“哇!好恐怖、好緊張、好可怕……”
夾在戲院散場人潮中的雲蝶抱着雙臂喃喃自語着,于傑自然地摟住她給予安慰,“那只是演戲,不要太在意。”他頓了頓又說:“抱歉,我不知道你這麼……”
她突然擡頭仰望着比她高一個頭的于傑,一臉的興奮。“可是好刺激、好過癮哩!”
于傑不由得大大一愣。
“呃?”
“下次再來看這種恐怖片好不好?”雲蝶祈求地望着他。
“好不好嘛?”于傑啞然失笑,“沒想到你的膽子那麼大,”他搖頭。“居然愛看這種驚悚片。”
雲蝶揚揚下巴。
“那當然,以後少看不起人了喔!”
“不會,不會,”他誇張地擠擠眼。
“耿大膽!”雲蝶也失笑,于傑緊了緊拉着她的手。
“走,溜冰去!”
“溜冰?”雲蝶愕然:“我不會啊!”
“我教你,”他拉着不情不願的雲蝶往前走。
“然後去打保齡球。”
雲蝶搖頭。“我也不會。”
“我教你,”于傑同樣回答。
“接着去打撞球。”
“喂!”她不滿地拿食指戳找他的肋骨。
“你幹嘛專挑一些我不會的?”
他垂下眼瞥她。
“小姐,請問有什麼是你會的?”
雲蝶張開嘴,旋即又呆住。是啊!有什麼是她會的?雲蝶暗自苦苦思索……
好象……沒有耶!于傑朗聲大笑地攬着兀自攢眉苦思的雲蝶往歡樂的道路上邁進。
“耿雲蝶。”
雲蝶應聲走上前拿回她的考卷,同時發現老師的眼神不再是輕蔑不屑的。甚至還帶着鼓勵。
她疑惑地走回座位上坐下,深吸一口氣穩定下緊張的情緒後,再慢慢看向地理考卷上打分數的地方……九十二分!?
這不可能吧!她揉揉眼睛再看一次……沒有變成二十九分,還是九十二分耶!
“這次全班最高分是耿雲蝶的九十二分……”
她呆呆的望着老師,她是最高分耶!“耿雲蝶,你願意告訴大家你的成績能夠突飛猛進的原因嗎?”她張着呀,仍是愣愣的尚未回神。
“耿雲蝶?”
“啊!”她猝然回過神,慌亂的站起來扭絞着手指,囁嚅道:“呃!有人……有人幫我……補習。”
老師揚了揚眉。“真的?不會是男朋友吧?”
雲蝶驀地漲紅臉。“啊!不是,不是……”
老師眨眨眼,打趣的說:“是男的吧?”
“呃?”雲蝶結結巴巴地應道:“是,可……可是他……”
“是男朋友也沒關係呀!”老師詼諧地說:“如果是這種男朋友,我反而要鼓勵你們多教幾個哩!”最後,雲蝶在同學的鬨堂大笑中羞怯地坐下來。
接着,同學們自動告訴下一堂的國文老師,說地理老師猜測是耿雲蝶的男朋友補習有方,年輕的女老師則神秘地笑了,她揮揮雲蝶的國文考卷,朝她擠擠眼。
“耿雲蝶,你是最高分喲!願不願意把你的男朋友貢獻出來讓大家分享啊?”
雲蝶面紅耳赤地垂下腦袋。
再下一堂的歷史老師保證,如果雲蝶的成績能夠繼續進步下去,大學聯考絕無問題;而數學雖然仍是不及格,但也是最高分;英文最誇張,居然高達九十六分,今英文老師笑得合不攏嘴到了下午第二堂課時,大家都確定雲蝶是這一次月考班上的第一名了,雖然她們班是全校最爛的一班,卻也沒有人懷疑她是作弊的。
因爲雖然她的成績進步得非常驚人,但是從每天課堂上的小考成績來看,她並不是乘直升機突然攀升上來的,而是每一天都會進步一些,讓人相信她似乎是抓到了唸書的訣竅而開始有顯著的進步。
突然之間,一向安靜沉默得幾乎較人忘了她的存在的雲蝶,竟變成班上的風雲人物,全班差不多有一半以上從來不曾和她打招呼的同學們,都靠攏了過來,希望能和她做朋友。
放學時,同學們爭相要和她一起回家,甚至有隔壁班的男同學聞風而來,他們都想看看老師口中那位溫柔秀氣、成績拔地而上的女同學,是不是真如老師所說的那樣出色。
所有的老師都以雲蝶爲榜樣鼓勵大家,這一天,可說是雲蝶自出生以來最風光的一天了。
長久以來,雲蝶一貫達不到父母的理想,所以,她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做到父親的建議:用全副精神去用功,完全放鬆去享樂!直到她成爲全校一百排名之中的一名後,她終於能夠完全體會在輕鬆時刻完全放開胸懷去享受的滋味了!
忽然間,她發現原來藍天是那麼的明亮耀眼,也開始領略到世界是那麼地歡樂美好。
尤其當於傑偶然間親了她的額角一下後,她的心在頃刻間便融化了,生命充滿了無窮的希望,感情也開始無限制延伸。
然後,除了課業之外,她發覺到另一種更能今她專注的事物。
她開始偷覷他。
當他專注於交學費(打電動)時、當他坐在夜市裡矮小的凳子上撈魚時、當他爲她挑選美美的衣服時、當他打盹時、當他……反正,在所有他不注意的時刻裡,她羞澀溫柔的雙眸便會情不不自禁地偷偷落在他身上。
常然,于傑並不是真的那麼遲鈍,所有的悄然凝視他都心知肚明,但是,他只想順着自然的感覺去做,就像他將自己視若珍寶的手煉送她一樣,他想送,所以就送了。
他不想勉強自己,所以一直沒有對她明確的表示,只是很自然的盡力去指導她功課,再懷着從未有過的溫馨柔情與她出遊。
直到有一天……
“我贏了!我贏了!我終於贏了!”
她交的學費終於有點成果了,她興奮的抓住他的T恤猛跳腳歡叫。
那閃亮愉悅的明眸,那開心歡笑的紅脣……他終於忍不住順着自己的心意將雙脣印了上去……就在衆目睽睽之下。
久久之後,他才放開她的脣低低呢喃,“我可以升格做你的男朋友嗎?”在極度的驚愕與狂喜之後,她噙着淚水應允了。
於是,于傑爲雲蝶補習不到四個月,他們之間的關係便自然地邁入另一個親密的階段——情侶。
雲蝶用於傑給她的鑰匙打開門,還沒走進去,就看到于傑正如她所料的依然平躺在牀上呼呼大睡。
她將大袋小包的食物拿去廚房放,然後來到牀邊,正想喚醒他時。
兩顆賊溜溜的大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偷偷往下瞥……她怎麼拉都拉不回來!
廋削卻結實強健的胸膛,雖然外表是個十足的東方人,但畢竟擁有西方血統,他的胸前仍有不少胸毛,再往下是細窄的腰身、修長的雙腿、黑色的內褲……
紅暈驀地刷上雙頰,她嚴厲的命令自己將雙眼移開,或是閉上也可以,可是它們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識,竟固執地逗留在最養眼、最引人遐思的部位不肯挪動分毫。
於是,她的雙眼越睜越大,也越來越無法移開,雙頰更是越來越紅,怦怦的心跳聲似乎響徹屋內每一個角落……
“想不想再看仔細一點?”
慵懶的帶笑聲驚得雲蝶猛地跳了一下,雙眼倏地拉高對上饒富興味的幽默黑眸。
“我願意應觀衆要求徹底脫……”
雲蝶驚叫一聲,往廚房狼狽逃去,爽朗開心的大笑聲緊追在她身後,她羞窘的埋頭在廚房裡工作,連回頭偷瞄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不敢偷看,偷聽就免不了了,於是,她聽到他起牀、進出浴室、打開衣櫥、套上長褲,來到她身後……老天,這麼冷的天氣,他不用穿上衣的嗎?他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腦袋湊在她的耳後嗅開。“嗯!好香,今天早上吃什麼?”什麼香?是她的髮香?體香?還是皮蛋豆腐香?不會吧!皮蛋的阿摩尼亞味道不算香吧?那是豆腐乳……去!更臭!
稀飯滾了,她關上瓦斯爐,側着頭說:“可以吃了。”
他順勢在她的脣上親了一下後,立刻放開她到餐桌旁坐下,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捂着光裸的腹部……嗯!他果然沒穿上衣……
他孩子氣地叫道:“快點,我餓死了!”
雲蝶好笑地端出小菜。稀飯,看他端起碗來就想吃,她忙叫道:“等等,于傑,稀飯剛好,燙嘴,見吹涼了再吃嘛!”
于傑一聲不吭的就將熱騰騰的稀飯擺到她面前,她搖頭失笑,同時又很自然地端起碗爲他吹涼稀飯。
他先吃一口涼拌粉皮,又吃一口鴨掌拌小黃瓜,然後是一口皮蛋豆腐,接着是一口……他吃得津津有味,一口接一口,等到稀飯涼到可以吃時,桌上的小菜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雲蝶吹着自己的稀飯。
“你叫我今天這麼早來要做什麼?又要到哪裡去玩了嗎?”
“No!No”于傑搖着筷子。
“今天哪兒也不去。”
“要上課嗎?”
于傑歪着腦袋想了想。“算是,也不算是。”
雲蝶也歪着腦袋想半天,最後這是簡單的說:“不懂!”
于傑笑笑,“我要教你玩計算機,”他拿筷子指着雲蝶。
“先搞清楚,是玩,不是學喔!”雲蝶噘嘴,“那有什麼不一樣?反正都是搞得人一個頭兩個大!”她嘟囔。
“每次學校上計算機課時,我老是把計算機‘玩’到當機,現在老師一看到我,就拜託我不要碰計算機哩!”她嘟高了嘴。“真丟臉!每一科都有進步,就是計算機課每況愈下。”
“相信我,”于傑含着稀飯咕噥。“我保證從今天開始,你會愛上計算機的。”
“少芭樂了!”雲蝶揮揮筷子。“我已經是無藥可救了啦!”
是嗎……
直到那天晚上十點多了,于傑催促她回家,免得家人擔心,她的屁股卻死也不肯挪動半分。
“沒人會擔心的啦!他們可能都沒發覺我不在家哩!”說着,她的兩顆眼珠子仍然緊緊的粘在計算機屏幕上。
于傑翻翻白眼。
“是喔!是誰說自己無藥可救的?”
“別吵!”雲蝶像趕蒼蠅、蚊子一樣的揮開他。“我快進去了!”
“小蝶……”
雲蝶居然暴力的踢他一腳。
“閃啦!”
“那我幫……”
“不要!”
雲蝶尖吼着扔出一本書,于傑側身險險的閃過,不由得喃喃道:“這女人起肖啊!”
“你才起肖呢!”雲蝶惡狠狠地說:“小心我“阿魯巴”你喔!”
于傑失笑,而後無奈的搖頭。
Great!這就是四個月來的附帶成績……乖妹妹偶爾會秀幾句辣妹的流行語!
星期六一大早,雲蝶穿着一套嶄新的休閒套裝,那是于傑送給她的,輕快地下樓(於家是自行打通的樓中樓,七樓是四個子女的臥房,主臥室和客、餐廳等都在六樓)吃早餐。
袁鸞英瞥她一眼。
“要出去?”雲蝶甜甜一笑。
“嗯!跟朋友去烤肉。”
“你最近好象常常不在家?”
“你們發現到了啊?”雲蝶吐吐舌頭,“我以爲你們不會注意到我在不在呢!”
她端起豆漿。“我都是到朋友家去念書,假日就到處去逛逛。”
耿雲霓輕哼一聲。“再半年就要聯考了,你還有空到處去遊逛?”
雲蝶放下剛喝一口的豆漿。“可是我都有在用功啊!我上次月考數學考了五十二分耶!”
耿介騫拿起報紙遮住臉,耿瑞文搖頭嘆息,耿雲霓猛翻白眼,袁鸞英則勉強擠出笑容應道:“哦?那……還不錯。”
只有耿瑞武驚訝地盯着雲蝶。
“你真的考到五十幾分?”
“嗯!”雲蝶得意地點頭。
“可是……怎麼突然會……”
“上次月考我是全班第一名喔……”她又話出驚人的說。
耿介騫倏地放下報紙,袁鸞英則訝異的張大嘴。
“全校第九十三名……”雲蝶繼續“淡淡的”說。
耿瑞文嗆到,耿雲霓愕然。
“方老師說,如果我能照這種狀況持續進步下去,聯考應該沒問題哩!”雲蝶放下豆漿。“我想念社會學系,可以嗎?”
沒人說得出話來,耿瑞武若有所思地望着似乎已拋去往日瑟縮自卑的二姊,她正坦然自在的環視衆人以徵求贊同,但是他有種感覺,即使大家都反對,她也會堅持自己的意見。
他不明白近是怎麼一回事,最近他也在爲聯考加緊用功,所以無暇注意她,但是他很高興看見二姐的改變,於是他首先發表意見。
“不錯啊!服務人羣、造福社會,很適合你的個性,二姊。”他轉頭朝向其他家人。“你們說對不對?”對不對?不知道,大家都還在爲雲蝶“不可思意”的成績而目瞪口呆。
她的成績不是一向都是滿江紅的嗎?而且還血紅得很徹底,偶爾會爬上六十分探頭看一下,可是馬上又縮回去了。他們的心都早就涼透了,怎麼現在突然又是第一名,又能登上全校百名以內了!?
他們只能呆呆的點點頭。
“可是,”耿瑞武好奇地望着她。
“你的成績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好呢?”
雲蝶神秘地眨泛眼。
“有人幫我補習嘛!”
耿瑞武更訝異了。
“補習?”居然有人有辦法替她補習出成果來!?
“嗯。”雲蝶隨口應了一聲,並擡腕看錶。
“啊!時間到了,我得走了。”
“是誰幫你補習的?”耿瑞武的聲音追在她身後,他實在很佩服能夠轉動雲蝶那顆爬帶腦袋的人,尤其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有這種成果。
“我們認識嗎?”
“你們不認識的人啦!”雲蝶在玄關處換鞋子。
“不認識?”耿瑞武蹙眉思索,二姊幾乎沒有朋友的,啥時打哪兒蹦出來的朋友幫她補習啊……
突然,腦袋靈光一閃,他脫口而出問:“男的還是女的?”
“男的。”雲蝶打開大門走出去,猶豫了一下,她又回頭去下一句。“我的男朋友。”
耶!?
砰!大門關上。
男朋友!?
于傑忙着點火,雲蝶在一旁無事幫倒忙,于傑只好趕她去和其它來烤肉的陌生人打招呼,真到一切妥當後,才準她回來。
雲蝶一面在雞腿上刷醬料,一面偷覷着正在調鏡頭的于傑。
“于傑。”
“嗯?”
又遲疑了好一會兒之後,雲喋才囁嚅地道:“我……我告訴我的家人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于傑依然自在地尋找好鏡頭。“他們有沒有說要見我?”
雲蝶微微一愣:“沒有。”隨即她忍不住問:“你沒有生氣吧?”
“生氣?我爲什麼要生氣?”他不解的問。
“我……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
“爲什麼要遇我的同意?”他更納悶了。
雲蝶搔搔腦袋,不好意思的說:“我……我也不知道。”
于傑回頭瞄她一眼後,便乾脆放下相機走到她身旁坐下,伸手摟摟她。“小姐,我們是正大光明交往的男女朋友,不需要怕任何人知道吧?”
“我知道,只是……”
“我從沒有正式和女孩子交往過,你是我第一個女朋友,我希望也是最後一個。”
雲蝶愕然。
“呃?”于傑何眼凝望着前面下方的潺潺小溪,“我一向順着自己的感覺做事,念大學選擇科系時就是,決定工作方向時也是,向你要求成爲你的男朋友時更是。”
他轉而俯首凝視她。
“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多月,但是我的感噘告訴我,這個決定並沒有錯。從喜歡你到不想放開你,這種微妙的感受,由淺至深,我的感覺越來越濃烈,每一次目送你回家,我的心就會隱隱作痛,因爲我不想和你分開,即使只是一個晚上。”
他深吸一口氣,“所以,我問我自己,當我要離開臺灣時該怎麼辦?答案几乎立刻就在我心中出現……”他頓了頓。“我要帶你走!”
雲蝶微喘一聲,他笑着摸摸她的臉頰。
“怎麼?你不會以爲我會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吧?還是你以爲我只是和你玩玩?”
“不、不是,我只是……沒想到那麼遠……”
“我知道,你膽小。”他擡手阻止她的抗議。“聽我說,從我十歲開始,我便自己規劃、進行我的人生,配合着我的感覺,一切都很順遂的實現了。而你,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爲我人生中一個最重要的目標,一個我非實現不可的目標!或許你還沒有考慮到那麼遠,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並試着接受它,試着接受當時機成熟時,我會要求將戒指套上你的手指、要求你一輩子陪伴我。”
他溫柔地笑笑。“你願意嗎?”願意什麼?嘗試接受他的想法?還是讓他將戒指套上她的手?或是一輩子陪伴他?啊?啊!不管是什麼都好啦!她全都願意哩!
她猛點頭,令他笑得更深了。
“很好,給你一個獎勵。”
獎勵?她的雙眼睜得大大的看着他將頭俯向她,四周的歡呼鼓譟聲不絕於耳,但是兩人都恍若未聞。
她只感覺到他充滿男性魅力的氣息。還有他溫暖性感的雙脣,和……靈活巧動的舌頭……
良久之後,他才放開氣喘吁吁的雲蝶,並輕輕摩挲她紅腫的雙脣,氣氛是如此溫祥甜蜜、情意繾綣,可是,突然……
“我的雞腿我自己烤;所以那只是你的。”他輕笑低語。
呃?還在暈頭暈腦的雲蝶順着他的手望過去……
“啊!不要!人家不要燒焦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