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文清:附贈的消息

“你說什麼,那個賤人走了?”如妃宮內,仡樓雲雙目泛着惡狠狠的光芒,此刻她的臉已經泛起了皺紋,嘴脣乾裂,兩鬢青絲中夾雜着些許雪白色。

“是。”黑衣女子低頭應聲,只是若是聽仔細了卻能發現她的語氣帶着些許的桀驁。

“哐”

仡樓雲將桌布飛掀,上面的瓷器、茶壺、杯子一股腦落到地上發出嘩啦啦的脆響,她死死地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廢物,廢物!”嗓音也不似之前的清麗,反而帶着老態的啞。

“去,派人出去,不管付出任何代價務必將那個賤人給我捉回來。”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哼。既然那個賤人膽敢救走陸宛如,那就用她那張麪皮來換好了。蜀皇那個廢物已經成功被她控制了,接下來就只剩下晁鳳這塊硬骨頭。

“王吩咐過,江小姐是她的。”黑衣女子聲音鏗鏘,擲地有聲。

“你敢反抗本小姐的命令?”仡樓雲眸中血紅若隱若現。

“屬下只是實話實說。”黑衣女子低着頭,所以她沒有瞧見那雙眸中飛山而過的不屑和鄙夷。

不過是在西蜀完成任務而已,潛伏數年,最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不說,竟然還暴露了南疆,若非她來得及時,也感謝在莊子裡放火的人,推波助瀾,這才毀屍滅跡。不過是區區族長老的孫女,當真以爲自己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嗎?

仡樓雲氣得面色通紅,大口大口穿着粗氣,胸口上下起伏着,嗓音尖利,“你去不去?”

“屬下不敢。”黑衣女子不卑不亢。

“好,好!”仡樓雲一巴掌嘿嘿地拍在桌子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你好樣的。”

因爲陸宛如被救走,換臉的皮膚無法及時得到原主人血液的滋養,現在已經開始乾涸,所以自從被蜀皇從陸家莊召回來之後她就一直以安心養胎爲由拒絕所有人的探視,就連功力負責爲她請脈的太醫也都是隔着紗帳。

倒不是她不想,只是她現在這個模樣,若是膽敢走出宮門,只怕會被立刻當做奸細抓起來吧。

黑衣女子薄脣微微抿着,上挑的秀眉和鳳目晦暗無波,“小姐可還有其他吩咐?”

“滾!”

她不說還好,一說仡樓雲就不自覺地怒火中燒,她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屋內所有的桌椅擺設,能砸的全都被她砸了,不能砸的,也都好不到哪兒去。

黑衣女子倒是聽話,聞言立刻應聲,然後飛快地一個閃身,隱沒在空氣中。

看着黑衣女子閃身離開的背影,仡樓雲眸中飛快地閃過一道暗色,她腦中靈光一閃,哼。只要她仡樓雲想要的,從來都沒有拿不到的。

江兮淺,你那張臉本小姐就暫且記在你腦子上。

她薄脣微微抿着,從懷中掏出一個銀哨,吹響之後,從天邊遠遠地飛來一個黑點,她飛快地寫好信箋,放飛之後,臉上帶着詭異、嗜血而又志在必得的笑意。

她是鬼手的第一個試驗品,是鬼手最關注的存在,同時更是整個侉依族對鬼手最瞭解的人。

鬼手執着於換皮之術數十年,由於侉依族的支持,更是讓他的換皮之術爐火純青,臻至化境;不過她卻是少數幾個人才知道的,鬼手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便是沒有一張足夠打動他的臉來讓他做實驗,要知道如果能夠將那樣一張完美的臉,用完美的換皮之術保存下來,那是怎樣的一種驕傲和自豪。

就算仡濮蘭兒不許她動江兮淺那又怎樣,要知道那張臉,可是她迄今爲止見過最完美的,雖然還未長開,帶着微微的稚嫩,倒是有些可惜了。不過俗話說得好,水盈則溢,月盈而虧;凡事都不能太過,容貌亦是如此。

雖然無法親眼見證那樣一張絕美的容顏長開之後是怎樣的風華絕代,不過就是那樣稍稍帶着稚嫩,才更容易讓男人覺得憐惜和心疼,不是嗎?

她有理由相信,若是鬼手見到了江兮淺,也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只是她卻不知道,鬼手會不會放過江兮淺她卻是已經見不到了,至於陸家莊的人會不會放過她……

“砰”

“你,你們這是做什麼?”如妃宮內的隨侍嬤嬤厲聲尖叫。

陸希辰面色微沉,“給我滾開。”

“貴妃娘娘如今身懷六甲,丞相大人,您身爲外男是沒有資格進入後宮的吧,更何況還大張旗鼓帶這麼多人前來;是要造反了不成?”隨侍嬤嬤在宮內摸滾打趴半輩子,是個見怪場合的人,又怎麼會被陸希辰嚇倒,她沉着臉,說話做事,有條不紊。

“哼。”陸希辰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舉起手中的青龍劍,“大膽宮人,見了青龍劍竟然還敢不跪。”

青龍劍,上打奸臣,下殺佞妃;這假如妃自然也被歸爲了佞妃一流。

隨侍嬤嬤的雙目頓時愣怔,而後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跪了下去,“奴婢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陸希辰不屑地輕笑一聲,“來人吶,把裡面那個賊人給本官抓起來。”話音落地,原本站在他身後、身着明黃色馬甲的侍衛立刻衝進宮中,至於接到隨侍嬤嬤顏色而溜走前往報信的小宮女,他嘴角微微勾着,那笑帶着涼薄,很是不屑。

“丞相大人,這……”其中一名侍衛有些急了,如果等那小宮女搬來救兵,那他們……

“放心。”陸希辰面色很是難看,“你們只需要知道,裡面那個不過是個李代桃僵的賤人而已。”

當初,他們陸家莊答應將陸宛如送進宮裡,便是看在蜀皇對陸宛如感情的誠摯,而且這些年來也證明他的確對陸宛如是有真感情在的,所以……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他們一直以爲生活得幸福、美滿的小姑姑,陸家莊捧在手心長大的公主竟然會經歷那般痛苦、絕望的事情。

這件事情,就算是皇帝來了,也必須給他們陸家一個交代。

小侍衛面上的急切仍舊未散,不過看着陸希辰那沉穩的面色卻好受了很多。

如妃宮,正殿內。

十數名侍衛蜂擁而今,裡面不斷傳來宮女的叫罵,還有乒乒乓乓的聲音。

晁鳳使隊,歡送宴上。

因爲楚靖寒、江兮淺兩大主角的離開而顯得稍嫌壓抑,衆人也都興致缺缺;蜀皇更是在開場之後,逮着機會正準備開溜,卻不想竟然看到如妃宮內的小宮女前來報信。

“皇上,皇上,您快救救貴妃娘娘吧,丞相大人帶人闖宮,要讓娘娘入獄啊。”

“轟”

那小宮女連路小碎步跑來,整個人面色通紅,一口氣說完之後,就氣喘吁吁地再也說不出來;她努力地吞着口水,雙脣泛着白色,已經起了薄薄大的一層皮。

“什麼?”蜀皇原本還在想着怎樣快回酒池肉林尋歡作樂,不過在聽到貴妃娘娘四個字的時候,身子頓時愣怔了下。

正所謂一語驚起千衝浪,整個宴會的會場也是一片譁然。

“什麼?”

“宮內的貴妃如今只有陸家的那位了吧?”

“是啊,難道丞相大人還能與自家小姑姑過不去不成?”

“聽說那陸,咳咳,如貴妃娘娘在出閣之前那可是被整個陸家莊捧在手心的存在呢,想來是我們聽錯了吧。”

周圍衆人也都隨聲附和着,不斷地催眠自己肯定是他們聽錯了,陸家莊可是出了名的護短,丞相大人又怎會跟自己的小姑姑過不去呢。

蜀皇也先是愣怔,隨即反應過來,瞧着下面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大臣們,其中還有不少晁鳳的使臣更是像是看熱鬧般,豎着耳朵聽着西蜀難得的八卦。

“皇上,這……陸相一介外男私闖禁宮實在有違宮規,不如將人帶到殿內,當着大家的面公審吧,也同時讓大家看個明白。”蜀後的主意打得是極好。

蘇雲韜和於青嵐的聯姻失敗,她正愁着自己籌謀數十年的謀劃舉步維艱。這不,到底陸希辰還是太年輕了,這就給自己送把柄來了。她心中快速地盤算着,自己先手握陸希辰的把柄,至於仡樓雲在她心中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只要能夠拉攏陸家,不管陸希辰說她是什麼罪名,她都能夠給他們捏造一套完美無缺的證據出來。

在後宮,這樣的事情發生得還少麼?

蜀皇面色很是難看,他眉宇顰蹙着,這些年雖然少有管事可卻並不代表他智商退化,“這……”

“皇上,老臣以爲此事乃我西蜀家事,還是私底下處理得好。”老者身着朝服,頭戴花翎,顫顫巍巍的身子可是聲音卻遒勁有力。

“臣亦以爲此事當交由慎刑司處置。”

皇宮中處理那些犯罪宮人的地方,至於陸希辰他們已經選擇性忽略了,陸家得罪不起啊。

“陛下,還請三思。”

“……”

下面一個接一個的聲音響起,晁鳳使臣全都老神在在地,吃着,喝着,聽着,看着……

“皇上,此事這麼多雙眼睛看着呢。若是稍微有失偏頗,那豈不是有失我西蜀大國顏面。”蜀後穿着皇后朝服,頭上金燦燦的鳳凰展翅分心,兩鬢十二枚鳳凰金簪對稱地插入,整個人顯得端莊賢淑而又神聖不可冒犯。

她說話輕輕柔柔,可是若聽仔細了,還帶着一絲命令;說着,她稍微頓了下,看着蜀皇那猶豫的神色,她側身俯身在他耳畔。

衆人只能看到蜀後面色嚴肅,薄脣開開合合;蜀皇原本猶豫的面色上,越來越掙扎,偶爾微不可查地頷首示意,可是很快又搖頭,倒是讓跪在下方的文武百官有些拎不清,陛下這般到底是何意?

“好吧。”良久,蜀皇終於慨嘆一聲,“刑部尚書,爾親自帶人將陸相和如貴妃帶上殿來。”

話音尚未落地。只聽見殿外傳來一聲輕喝。

“不必了。”

陸希辰那鏗鏘有力的話,讓蜀皇面色一黑,尤其是在看到他身後那被五花大綁的假如妃,還有如飛宮內的上到隨侍嬤嬤、掌事姑姑,下到灑掃的宮女全都被捆縛其間,蜀皇的面色更是,胸口上下起伏着,顯然氣得不輕,“陸希辰,大膽!”

“皇上息怒。”蜀後原本還想着該怎樣將蜀皇的火挑起來,可這陸希辰也太大膽了,竟然膽敢綁瞭如貴妃,呵呵,她面上顰眉蹙,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陸相……你,你怎麼可以……哎,皇上,想來陸相也不是故意的,可如貴妃畢竟是您的妃子,陸相這般作爲實在是……”

“砰!”蜀皇原本面色就很是難看,被蜀後這麼火上澆點兒油,更是怒火中燒,“陸希辰,誰給你的膽子私闖禁宮,還敢私自調動禁衛軍。”

“難道陸相這是要逼宮?”

“亂說什麼,沒看到陸相手上拿的東西嗎?”

“就是,你可小聲着些,我相信丞相大人。陸家莊滿門忠烈,那可不是說着玩兒的。”

“這倒也是。”

“……”

一時之間,整個大殿內對陸希辰說法不一。

陸希辰從頭至尾都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怯意,反而怔怔地看着蜀皇,而後單手舉起青龍劍。

“萬歲萬歲萬萬歲。”

衆人隨即愣怔,不過到底是官場上游走多年的老油條,直接就跪了下去;連蜀皇、蜀後都是如此。

青龍劍,那代表的可是西蜀開國的老祖宗。

“都起罷。”陸希辰眉宇間氤氳着陰鷙,他看着蜀皇,“皇上,臣今日狀告此賊人,陷害如貴妃娘娘。”

“轟”

“希辰,你,你說什麼呢?”仡樓雲面色慌亂,這一路上她掙扎着,不斷地跟陸希辰套近乎,可是他不發一語,可誰知開口竟然就是如此的勁爆。

不過直到現在,衆人才注意到假如妃與平日的不同。

“啊,如貴妃娘娘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有人驚呼了一聲。

晁鳳數位使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意苦笑了一聲,這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他們在這個場合看戲,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合適?

“蜀皇,這……既然是西蜀國事,我等不便參與;這就告辭了。”

西蜀文武百官連連頷首,蜀皇此刻也管不了什麼時辰了,他此刻心中都在想着陸希辰的話,還有佳人爲何會在幾天之間就變成這番模樣。尤其是那臉上的皺紋,兩鬢的白髮還不是很凸出。

“皇上,臣自請送晁鳳使臣出城。”禮部尚書站出來。

“朕準了。”蜀皇大手一揮,“朕尚有要事,望各位一路安好。”

“謝蜀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晁鳳使臣謝恩離開。

可原本應該是歡送宴的大殿內,衆人都愣怔住了。

陸希辰也不多言,徑自走到假如妃的身後,一把扯住她的頭髮。殿中不知情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心中紛紛想着:這陸相膽子可真夠大的,竟然膽敢這般對待皇上的妃子。

不過下一刻,他們就再也腹誹不出來了。

瞧瞧他們看到了什麼。

陸希辰一把撩開假如妃的髮絲,也不顧她的掙扎,然後青龍劍頓時出鞘,衆人甚至來不及看清楚,更別說阻止,然後他手上驀然多出來一張……人皮?!

“呃……這……”蜀皇雙目大瞪,眼睜睜地看着陸希辰手上的那張人皮,再看看被扒皮之後的假如妃;雖然臉上還帶着血跡,不過卻能明顯看出那張臉……也就是說陸希辰拔下來的這張臉皮下面還有一張臉皮……

衆人都愣怔了。

“賊人陷害如貴妃娘娘,更是將貴妃娘娘的臉皮剝下來覆到自己的臉上,此事還請皇上給我陸家莊一個交代;微臣先告退了。”陸希辰話音落地,不卑不亢。

提着青龍劍,沿着漢白玉的石階,步步朝下。

頎長的身材在陽光的照耀下,不斷地拉長,而後被染上一層金光。

“不,不,不”

被扒皮之後的仡樓雲看着殿內衆人那驚詫、愣怔、害怕、恐懼的眼神,她撕心裂肺地吼着,“我是陸宛如,我是陸宛如……”

“不!”

只是這些事情,都已經不在陸希辰的考慮範圍之內的,他要的,陸家莊要的,小姑姑要的,他們都給不起。

唯有能給的,不過是個無關痛癢的交代而已。

但,仡樓雲這個罪魁禍首,他絕不容許她在謀害了他們陸家人之後還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絕不!

……

對於西蜀皇宮中後來發生的這一切,江兮淺自然是不知道的。

關於仡樓雲,她也沒有興趣知道。

“小姐,你看翻過前面那座山就是無名城了。”若薇指着前面那座並不算高的山,但據目測,也需要半日的路程。

夕陽的照耀下,一行四人連帶着馬匹的影子被無限地拉長,然後披帛這金粉。兩邊不斷後腿的,樹林草木;連日披星戴月的趕路,他們總算是將十日的行程壓縮到了七日。

楚靖寒瞧着江兮淺眼皮下泛着青色的眼袋,心中劃過一絲心疼,“現在趕不及進城,在城外的村子裡歇上一宿,明早再趕路,嗯?”

“好。”江兮淺臻首微點。

經過數日的趕路,她想得也很明白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明顯楚天晴亦或者說她背後的人對她的事情瞭如指掌,甚至連她樓外樓、暗獄的動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不是確信銀面不會背叛,她甚至都要以爲是不是內部出奸細了。

畢竟,她下達的那些任務。

能夠接觸到的也就只有高層而已,說起來,無非就那麼幾個。

若薇、若芸自然是不會背叛的,常年呆在一起,她們若是有任何異動,她不會沒有絲毫察覺;水冰、水陽,清風、清揚都是暗獄調教出來的隱衛,絕對是死忠;銀面更是不可能……

所以,楚天晴背後的人或者勢力絕對不可小覷。

既然她總是能夠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站出來,雖然那些消息都是有條件的,可也總比她自己兩眼一抹瞎來得好。

看着自家小姐和三皇子之間的互動,若薇抿了抿脣,有些話卻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爺,前面右使已經安排好了住的地方。”寒風張口。

若薇愣怔了下,面色陡然沉了下去,“小姐,樓主他……”

“嗯?”江兮淺皺眉。

“樓主也已經安排了住的地方。”若薇薄脣微微抿着。

雖然江兮淺已經承認了她纔是樓外樓的主子,可對於那個聲名在外的樓主銀面他還是本能地沒有好感,甚至於還隱隱有些排斥。不知道爲何,總有股不好的感覺。

由於已經接近村莊,幾人放慢了馬蹄。

“兮兒。”楚靖寒轉頭愣怔地看着她。

“沒事的。”江兮淺握着楚靖寒伸過來的手,楚靖寒竟然一個用力,將江兮淺整個兒從馬背上拉過去,然後兩人共乘一騎。

江兮淺張着嘴,還未來得及驚呼,人就已經穩穩地落到楚靖寒的馬背上,被他從後面擁住。

寒風,“……”這貨絕對不是他們那冷豔高貴的主子爺。

若薇,“……”難道,三皇子之所以會突然變色是因爲她剛纔那句話?

“不許,你是我的。”楚靖寒雙手穿過江兮淺的腋下拉着繮繩,也將她整個人圈在自己的懷中。往前微微壓低身子,將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側首瞧着那精緻粉嫩,在夕陽的照耀下泛着好看光澤的軟肉,他頓時心中盪漾,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口,而後輕吹口氣。

江兮淺頓時只覺得耳畔一陣溫熱,而後是酥酥麻麻的感覺自那處不斷朝着四肢百骸散開,她的身子明顯顫抖了下,而後無意識地嚶嚀一聲,好在她反應過來,死死地咬着下脣,以防止叫出聲來。

“你是我的,我的。”楚靖寒似是感受到她心中的恐懼,也不再逗弄,只是不斷地重複着。

江兮淺心中酸酸漲漲,握着交匯在自己前面的手,身子朝後靠了靠,側臉看着他的下巴,“嗯,你的。”

“呵呵……”楚靖寒低低沉沉的笑聲從耳畔傳來。

江兮淺秀眉微挑,“你很得意?”

“……”楚靖寒並不說話,而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兩人頓時做無語狀。

“那貨是傳說中高貴冷豔、淡漠疏離的三皇子?”若薇用眼神朝寒風逼問,明顯她家小姐比較吃虧嘛。

“不是。”寒風揚眉,用眼神迴應,那叫一個乾脆利落。

若薇捂臉,小姐你這是腫麼了。

寒風更是,老天你還我家高貴冷豔的面癱主子爺來!

快到村口,江兮淺遠遠地看到那帶着銀色面具,身着銀色長衫的男子,輕輕扯了扯楚靖寒的手,示意他適可而止。

楚靖寒順着她的視線看到銀面,那宛若千年寒潭、古井無波的眸子頓時泛着異色。注意到銀面也看到了他們,尤其是那雙與江兮淺相似的眸子,晶瑩透徹,只是其中卻好似看透世事般的沉穩,讓他的心頓時一滯,他頓時不顧江兮淺的掙扎,俯首一下含着她的耳垂。

“啊!”江兮淺頓時驚呼一聲,而後猛地捂着脣,她用手肘不斷地往後推了推,可楚靖寒卻越發的得寸進尺。

耳邊那嘖嘖的口水聲不斷傳來,江兮淺心裡頓時一滯,在看到銀面那某種劃過的異色時,她幾乎可以肯定她身後之人絕對是故意的。

“屬下參見主上。”銀面頓時躬身。

“見過爺。”江文武也頓時上前,在看到江兮淺的身影時,嘴脣嚅了嚅,卻終究沒說出話來,只站到旁邊。

楚靖寒終於良心發現,放開江兮淺,點點頭。

“屬下已經安排好了住宿,請主上移步。”銀面聲音冷凝。

江文武也不甘落後,“爺,屬下也已經安排好了住宿。”

“既然都安排好了,那……”若薇故作爲難。

想到剛纔楚靖寒的行爲,江兮淺面色黑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若薇,幹什麼,還不快走!”

“啊?哦,是。”若薇先是愣怔,隨即反應過來,趕緊快走兩步。

“兮兒。”楚靖寒卻頓時委屈了,拉着江兮淺的臂彎。

“……”江兮淺沒好氣地,“我累了,有事明兒再說。”

“爺,請吧。”江文武貪戀地看着江兮淺的背影,想想自己以前的所爲所謂還真是……笑話。若是沒有季巧巧,沒有發生哪些事情,或許今日這樣的情況,她應該會朝着自己飛奔過來,抱着他,用那軟軟糯糯的嗓音,輕聲喚着,二哥哥,二哥哥……

楚靖寒渾身冷氣頓時加劇,在心中癟癟嘴,對銀面的討厭更上一層。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銀面安排的住宿和江文武安排的竟然是在同一個院子裡,東西廂房。

用過晚飯,楚靖寒本來想翻牆來着,可想着江兮淺眼皮下的青黑色,頓時又有些心疼,索性不鬧她了;只是整個晚上,他自己卻輾轉難眠,已經習慣了懷中柔軟的嬌軀,獨自……難眠,

“主上,我不同意。”銀面的聲音清冷卻不同於楚靖寒的,只是讓人覺得清爽、乾淨。

江兮淺俏臉微沉,她低首垂眸,讓人看不見她臉上的神情,“銀面,這是我的決定。”

言外之意,只有服從,沒有同意不同意之說。

銀面身上原本蕭條的氣息竟然染上了肅殺之色,“主上,你這是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就算夫人在,她也不會同意的。”

“……”

聞言,江兮淺頓時愣了下,聲音帶着狠戾,“這件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說,誰告訴你血蓮是用來給我救命的?”

這件事情,她從來都瞞得死死的;每年夏至前後毒發,無夢都配合着她用閉關來解釋;唯一的一次在鳳都城外十里青山中,難道是江文武……

楚靖寒是絕對不可能的,瞧他今天跟銀面不對盤的模樣,唯一的解釋就是江文武了。

只是,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瞭?

銀面愣了下,別過頭,語氣冷硬還帶着些許的不自然,“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反正我不同意。”得,連自稱屬下都忘了。

“……”江兮淺眉頭緊鎖,難道她身中奇毒活不過及笄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

“沒有。”銀面反應過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到說的時候……

江兮淺深吸口氣,“此事不要外傳。”

“可是……這次不周山是最後的機會了。”饒是他帶着面具,江兮淺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激動,尤其是那眼中聚攏的血絲。

千年血蓮,他傾盡樓外樓的力量,纔得到這麼個機會。

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血蓮是她唯一活命的機會,他……所在袖中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貝齒緊緊地咬着下脣,他深吸口氣,“我不會放棄的。”

“這是命令!”江兮淺很是懊惱厲喝一聲。

銀面轉身的動作頓時僵了一下。

江兮淺深吸口氣,強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我大哥和弟弟可有消息了?”

銀面背對着她。

兩人之間,是無盡的沉默。

好久,久到江兮淺都以爲他不會說話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嗓音卻沒有之前的清亮,反而帶着好似悲慟之後的沙啞,“江文斌在虞城……”

“我大哥呢?”江兮淺本不報希望,大哥已經離家數年,甚至沒有隻言片語的消息,之所以開口也只是例行一問;好似每次見面詢問大哥的行蹤,已經成爲了刻入骨髓的習慣,忘不掉,戒不了。

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江兮淺並沒有注意到銀面那片刻的失常,只是在聽到“沒有”兩個字時,擺擺手,“我知道了,都退下吧。”

隔天。

因爲心中掛念着事情,江兮淺起了個大早。

不過饒是起程很早,兜兜轉轉,來到無名城見到楚天晴的時候,也已經過了申時。

楚靖寒連帶着冥煞所有人都被趕了出去,屋內只有楚天晴,江兮淺還有被楚天晴開口留下來的江文武和銀面兩人。

江兮淺雖然好奇爲何,楚天晴留下江文武還可以理解,畢竟一母同胞的哥哥,他有資格知道,可銀面……

“江小姐,果然是爽快人。”楚天晴仍舊帶着面紗,身着桃粉色羅裙,裙襬上桃瓣夭夭,好似隨風而落般,隨着她的走動搖擺着,煞是好看。

“你想怎麼樣?”江兮淺沒有跟她繞彎子,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本宮向來喜歡與聰明人說話,江兮淺不會讓本宮失望的是嗎?”楚天晴擡頭看着江兮淺眼神灼灼。

“呵呵……”江兮淺但笑不語。

江文武原本還很是詫異,尤其是楚天晴好似跟江兮淺很熟悉的模樣,而這個他之前少有關注的妹妹更是詭異,樓外樓真正的主人麼?呵呵,若是父親知道了,不知道會如何?

江兮淺不說話,楚天晴自然不着急,要知道在這樣的場合,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她手中握着江兮淺想要的東西,自然沒有上杆子的給人家送過去,求着她要的道理;換而言之,江兮淺想要從她手中知道消息,自然要付出代價。

很顯然,江兮淺也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屋內四人,呈詭異的安靜;直到桌案上那沖泡的熱茶霧氣散盡,江兮淺才擡手,堪比嫩蔥的手指舉起茶杯,白瓷薄胚的杯子趁着瑩潤粉嫩的指尖,相得益彰,她輕嘆口氣,“你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

“咯,咯咯。”楚天晴頓時笑了,眉眼彎彎。

這是江兮淺第一次看見她笑得如此歡快,雖然在這樣的場合不太合適,不過不得不說就算她蒙着面紗,笑起來也很是好看。

“江小姐就不懷疑本宮給的是假消息?”

江兮淺輕輕抿了口茶,茶已經涼了,帶着微苦發澀的味道在口腔中漫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小姐既然來了,自然就不會懷疑。”

“江小姐好魄力。”楚天晴在心中點點頭。

已經不是第一次跟江兮淺打交道,可每次都能看到她新的一面,不得不說饒是她閱人無數,可唯有江兮淺放入得她眼。

“晴公主說吧,條件;只要不涉及底線,本小姐都會應。”

江文武皺着眉頭,“淺淺,你們到底再說什麼?”

“咯,咯咯。我還以爲江二公子不會開口呢,放心待會兒有你說話的時候。”楚天晴輕笑道,“本宮的條件也很簡單,江小姐嫁入皇家做本宮的四皇嫂如何?”

“……四皇嫂?”江兮淺在心中細細品味着,“四皇子?”

看着江兮淺眼中的懵懂,楚天晴眼底飛快地劃過一抹苦澀,雖然很短可還是被江兮淺捕捉到了。

“是,本宮一母同胞的親皇兄。”楚天晴點頭。

“……”江兮淺卻默然了。

若是以往,在與楚靖寒交心之前,在沒有徹底愛上楚靖寒之前,她或許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畢竟,那個時候對她來說嫁給誰,都無關緊要;能夠用自己的婚姻換來母親的消息,值得。可現在,她卻猶豫了……

她可以放棄不周山之行,放棄千年血蓮,可楚靖寒他……

“江小姐也不必先記着給本宮答覆。”楚天晴自然看到了江兮淺眼中的掙扎,她落落大方地轉頭看着江文武和銀面,而後淡淡道,“本宮可以先送江小姐一個消息,免費的,即使你不答應也沒關係。”

江兮淺眉梢向上挑了挑,“哦?”

“樓外樓,銀樓主,還不準備告訴江小姐你的真實身份麼?”

楚天晴端着茶杯,優雅地抿了口茶,而後擡起頭,看着銀面眼神灼灼,嗓音溫潤中帶着沉穩。看着江兮淺、江文武同時投過來的目光中帶着的疑惑,還有銀面眸中的異樣和掙扎;她的嘴角微微勾着,稍頓,接着道,“江、大、公、子。”

“嗡”

江兮淺頓時覺得腦子裡突然有什麼炸開了般。

“你,你……”

銀面死死地瞪着楚天晴,眼中飛快地瀰漫着殺意,“你到底是誰?”

“呵呵,晁鳳赫赫有名的殘顏公主,你們應該都不陌生的,不是嗎?”楚天晴擡起手,隔着面紗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臉,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眼神灼灼地看着江兮淺,“江小姐以爲,這個消息如何?”

江兮淺好不容易纔穩住心神,強撐着最後口氣,咬着牙看着銀面,“你,你當真是……是……”

“……”銀面的身子顫了顫。

江文武也愣怔了,“大哥,真的是你?”

知道今日無論如何都躲不過去,只是他卻怔怔地看着楚天晴,眉頭緊皺。

“這房間就留給三位敘舊吧,本宮先告辭了。”楚天晴挑眉,眼中精光四射,那種光芒叫做志在必得,“江小姐……本宮,恭候,佳音。”

只是江兮淺此刻卻完全沒有心思去聽,滿心,滿眼都是銀面。

銀面在心中卻輕嘆口氣,摁下臉上佩戴的面具下頜的機關,面具脫落下來……

“大哥,真的是你?”江文武雙目大瞪。

“爲什麼,爲什麼?”江兮淺心頭先是狂喜,隨後回過神來卻是濃濃的悲哀和不解,“爲什麼,爲什麼不認我,爲什麼不要我。”

由於常年帶着面具之故,江文清的臉泛着不正常的白,只是那熟悉刻入骨髓的容顏卻讓他怎麼都忘不掉,看着江兮淺的眼淚,他很是心疼地將她擁入懷中,“淺淺,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對,別哭了,聽話。”

“嗚嗚,哇!”江文清不說還好,一說江兮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常年壓抑在心中的痛,大哥的失蹤,被父母、二哥毫無理由的偏心,上輩子的委屈,今生的苦楚……

所有的所有,全都浮上心頭。

江文清頓時慌了神,“淺淺,淺淺……”

“嗚嗚,嗚嗚……”江兮淺哽咽着,好不容易喘過起來,她不斷地抽噎着。

“哥哥不是故意的,原諒哥哥好不好?”若是可以,他又怎麼會選擇這種見不得人的方法,可是唯有這樣他才能安然地守護在她的身邊。縱使無法訴諸於口,可是能看着她一點點長大,那就夠了。

江兮淺打了個嗝,“嗚嗚,那……那你說你爲什麼不認我。”

“……”江文清嘴角劃過一抹苦澀。

只是這樣看着那毫無間隙,緊緊相擁的兄妹兩人,江文武只覺得胸口驟然一堵,好似有什麼東西卡在那兒了一般,不上不下。

明明他也是她的哥哥,可爲什麼?

爲什麼呢,還不是因爲他自己。

這就是所謂的自作孽罷……

心兒:前面半章,心兒琢磨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寫假如妃(仡樓雲)的結局,不過爲了陸家小姑姑,心兒覺得還是有必要交代一下,雖然親們也可以腦補,不過假如妃也還是比較關鍵的人物,不知道親們到底有沒有看出來點兒什麼關聯,雖然很隱晦,但心兒真的有寫……

如果親們覺得實在太含蓄,好吧,後面心兒可以寫得直白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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