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不知,那裡的賊寇不僅個個武功高強,更能飛檐走壁,官府次次圍剿,卻連人家的身影都沒見到過。
可是聽聽,皇上說的什麼?
剿匪成功才能官復原職?
還還百姓一片盛世青雲?
老百姓倒是樂呵了,還盛世青雲呢,那誰還他的似錦前程?
錦蓉雙城的剿匪,派他一介文官前往,可文武百官居然還全都贊成;讓 江嘉鼎心裡恨得咬牙切齒,別以爲他不知道他們心裡的想法,那幫賊匪流寇,留着始終都是禍害;雖說他們並未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但官府賊寇不兩立,別說陛下就算是當地府尹也不會聽之任之。最後奏摺上呈,頭疼的可不僅僅是他一個。
現在楚擎天下了這樣的聖旨,當真是犧牲他一個,幸福千萬家啊,他在心裡不斷的咒罵着那些沒有擔當的武將,可就算心裡是波濤洶涌,面上卻仍舊沒有絲毫表情,一片嚴肅,雙膝跪地,“微臣遵旨。”
“退朝!”,隨着高連尖利的嗓音再次響起,楚擎天行色匆匆,好似生怕他反悔般,文武百官的“恭送陛下”話音未落,再起身時,卻是連楚擎天的背影都見不到。
文武百官神色恭敬,待楚擎天離開,這纔有序地退出殿外。一時間朝議殿中,熱鬧非凡,所有官員,甚至包括平日裡的政敵都對着他拱手祝賀道。
“恭祝江相馬到功成!”
“謝謝。”
“……”
“哈哈,江相一路順風啊。”
“多謝。”
“……”
“江相整治滬南時手段非凡,想來此次也應當順利安平。”
“越大人謬讚。”
“……”
“江相辛苦辛苦。”
“……”
江嘉鼎扯着嘴角,心頭氣憤、壓抑、憤怒……苦澀,可面上卻不得不堆着笑,嘴裡是十足的官腔,“爲皇上分憂解勞,乃我等臣子本分,擔不得辛苦;王大人謬讚謬讚!”
“還是江相豁達,怪不得能位極人臣,我等學不來,學不來,哈哈……”
……
從朝議殿,江嘉鼎未再去內閣,而是直接回了相府。
剛到主院,還未來得及喝口水,就聽到有下人來報,和園的明珠小姐求見;被他當場乾脆利落的拒絕了,若不是他們娘三不停吩咐,偏要來鳳都;若是悄悄的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公然到相府大門鬧騰,真是晦氣。
說起來,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御史監那幾人好似跟自己槓上了般。
相府但凡有個風吹草動的,御史監的人就好像隨時監控着相府般,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到這裡,江嘉鼎心一沉,面色難看,雙眼微眯,薄脣微動,自季巧巧和江兮淺中毒事件引起宮中那位的重視之後,他已經讓人將相府內大大小小地清查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麼釘子啊,更何況就憑那幾個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迂腐之人,也看不上那等下作的行爲,那到底是爲何呢?
朝後仰靠在椅背上,江嘉鼎閉上眼,兀自思索着,事態已經無法挽回,皇上金口玉言,他就算再不情不願也只能硬着頭皮頂上,只是怎樣才能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扔出呢?
若真的要等剿匪成功,再回鳳都時,只怕黃花菜都涼了;更何況當年在滬南清繳水寇的根本就是……
江兮淺從軟榻上翻坐而起,看着清風,眉毛微調,“哦?讓江嘉鼎去錦蓉雙城剿匪?”
“是”,清風嗓音帶着雀躍。
“呵呵,當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呢”,江兮淺嘴角斜斜地掛着壞笑,“行了,讓兄弟們最近注意些,實在不行就先退走。”
雖然不相信江嘉鼎會多麼能耐,能拿下暗獄分舵,但她卻不想讓兄弟們有絲毫的損失,人最重要,至於其他的,只要人在總會慢慢奪回來的,不是嗎?這可是她死過一次才悟出來的道理,想想,前世的她可當真是傻,傻得可憐,傻得可悲。
清風頷首,心中卻是不以爲意,就憑朝廷那些個草包,想拿下他們,簡直是癡人說夢!
“還是別太大意”,江兮淺面色一沉,“那江嘉鼎能在區區數年從一屆巡撫升到如今朝廷一品大員,皇帝最信任的紅人,可不會那般簡單。”
“是,屬下明白”,清風點頭。
棄女重生
相府,竹園。
翠蕪握着手中的荷包,腳步歡快,“小姐,針線房的何媽媽求見。”
“哦?”,季巧巧眼中突然迸射處一道希望的光芒,但只是一瞬便恢復正常,淡淡道,“針線房的,何事?”
“許是有事求到小姐頭上,小姐何不結了這個善緣”,翠蕪有些緊張,畢竟拿人手短,她可是冒着生命危險在爲那個何媽媽爭取啊,要是爭取不到就別怪她了,一個不小心惹急了這位姑奶奶,那她就悲催了。
季巧巧沉着臉,心裡卻是千迴百轉,她怎麼現在纔回來,“你難道不知相府規矩?有什麼事,找江管家就是了,不見!”
“小姐”,翠蕪失聲叫道,嘴脣蠕了蠕,面色微變。
“嗯?”,季巧巧尾音上揚,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頭。
“奴婢是覺得,您,您如今要去城外玄青庵靜養,這府裡也沒個什麼人看着若是發生點兒什麼,有人通個信也是好的,這何媽媽既然有事求來,定是會答應小姐的”,翠蕪眼珠子一轉,很快便想了個藉口,這樣的事在達官貴胄的後院可不少見。
季巧巧心中冷哼,心道一聲算這丫頭聰明,面上卻是帶着不耐煩,擺擺手,“行了讓她進來吧。”
“是,小姐”,話音剛落,翠蕪像是擔心季巧巧反悔般,健步如飛。
很快,翠蕪回來,身後還跟着一名身着淺青色對襟繡花福字裙,頭上梳着簡單髮髻的中年婦女。
“老奴針線房何氏見過表小姐,給表小姐請安”,中年婦女福身下去。
季巧巧狀似無意地擺擺手,“行了,有什麼事說吧!”
“啊?這……”,何媽媽有些爲難地看了看一旁的翠蕪,嘴脣蠕了蠕,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翠蕪立刻極有眼色,“小姐奴婢突然想起還有些許行禮未收拾好,奴婢這就去。”
“行了,退下吧”,季巧巧擺擺手,翠蕪立刻退出去,“吩咐其他人,沒我的命令不許接近這房間半步。”
翠蕪眼前一亮,“是!”
好久,何媽媽看了看周圍,確定四下無人之後,這才謹慎地關上房門,看着半躺在牀上的季巧巧。
“小姐,你……你受委屈了”,何媽媽面色慈祥地看着半躺在牀上的季巧巧,輕輕替她將額前的碎髮撥開,“怎麼不告訴媽媽呢?”
“何媽媽,我……”
季巧巧抿着脣,“你不是讓我少跟你聯繫嗎?”
“那你也不能獨自受着啊,媽媽不是告訴過你聯繫的方法?”,以往爲了不讓她和季巧巧的關係暴露,兩人聯繫甚少。
“……”季巧巧沉默着。
何媽媽伸手,輕輕揭開季巧巧的冪離,瞳孔瞬間放大,“怎麼會這樣?”
“……”季巧巧沉着臉。
“你怎麼就不好生提防些,那江兮淺何時變得這般聰明瞭?”,何媽媽蹙着眉,心中思索着自己回來時聽針線房其他人說起之事,語氣不由得有些難聽,“女孩子這……”
話未說完,季巧巧徑自接過話頭,帶着壓抑的怒火。
“你以爲我願意嗎?”,她死死地抿着脣,神色陡然變得有些癲狂地嘶吼着,“毀容斷譽,我如今就是整個鳳都的一個笑柄,笑柄!你知道什麼叫做笑柄嗎?所有的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話,你知道嗎?”
何媽媽警惕地四下環顧,確定房屋周圍沒人之後,這才鬆了口氣,壓低嗓門,“小姐,你小聲些。”
“哼,我說說怎麼了?還不讓人說了”,季巧巧怒中從來,難以遏制,可看到何媽媽瞬變的臉色,嗓門這纔不由自主地小了些,可仍是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轉過頭不再看她。
“真的是江兮淺做的?”,何媽媽眼中劃過一道厲光,她始終還是有些不信,她剛再想說什麼,卻被季巧巧打斷,“除了江兮淺還能有誰?”
“什麼?竟然當真是她?”,何媽媽一臉的不可置信,聽府中之人說起,她還抱有僥倖,“不是已經數年沒有她的消息了嗎,她怎麼會……”
“哼!都是江兮淺那個賤人!賤人!”,季巧巧死死地咬着牙,“當年好不容易把她弄走了,爲什麼她要回來,不是讓你買通送她的下人嗎?她爲什麼沒死在外面,爲什麼你說啊,爲什麼?”
何媽媽面色也不太好看,她飛快地走到窗戶旁,四周環視,“小姐,你冷靜點兒。”
“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季巧巧怒吼着,“我被掌刑,你讓我冷靜!我的名聲毀了,你讓我冷靜!可你看看我的臉,你看看……我的臉毀了,腿斷了,你讓我怎麼冷靜,你說啊,你說啊!”
何媽媽面色也異常的難看,“我也沒想到那小賤人居然這麼好運能逃過南疆四鬼的追殺”,她咬着牙,擡手細細地查看了季巧巧臉上的傷口,“小姐放心,你臉上的傷雖然嚴重,有媽媽在定讓你恢復如初。”
“當真?”,季巧巧眼前一亮,可隨即黯然,“連林太醫都說了沒希望,你又怎麼……”
“太醫?不過一羣混吃等死的庸醫罷了”,何媽媽咬着牙,“江兮淺那個小賤人居然這般命大,下次媽媽定親手送她上黃泉!對了我聽府中下人說相爺送你去城外靜養,怎麼回事?”
季巧巧是她家小姐留下的血脈,那江兮淺既然有膽子敢欺負巧巧,就得有本事承受她的怒火。
“我”。季巧巧張了張口,只着重把那被掌摑和雲湖盛會的事情着重說了,至於其他都掠過不講;何媽媽自然也明白事情絕不可能像季巧巧說的那麼簡單,可卻也沒有逼問;自己看着長大的女孩,什麼性格她會不清楚,只是那江兮淺竟然敢!
“媽媽,你當真能幫我?我的腿……”
“哼,只要媽媽能拿到那樣東西,只要七天保你容顏如花似玉,活蹦亂跳”,何媽媽眼底一片狠絕。
“媽媽你既然有辦法怎麼不早說”,季巧巧咬牙切齒,“前段時間,你去哪兒了?”
何媽媽眸色暗了暗,“前段時間出去處理事情,花了幾個月時間,昨日剛回相府;那江兮淺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還沒仔細問,你怎麼弄成了這副模樣;翠雲那丫頭呢?”
“死了!”,季巧巧咬牙切齒,想到江兮淺恨不得喝其血,吃其肉,枕其皮。
“死了?怎麼可能”,何媽媽面帶急切,“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季巧巧低首垂眸,薄脣微抿,良久纔將話一股腦的都說了出來,“都是江兮淺那個賤人!她要是不回來,我又怎麼會對她下毒,又怎麼會連累了翠雲還弄成現在這副樣子!都怪那個賤人!”
何媽媽心中搖頭,“你對她下毒了?”
“嗯”,說到這個她有些心虛,回想起來她卻是怎麼都想不通,明明自己只對其中一杯水下毒,爲何卻是兩人中毒;還有江兮淺中毒比她深之事,當時她只覺得有些快意,可回想起來卻有些不對勁,還有香菱和翠雲,她至今都仍在雲裡霧裡的。
難道是那人?
她早就已經安排了香菱做替死鬼,所以纔會說保證自己不受牽連?
也許吧!
“小姐,哎,你怎麼這般沉不住氣”,何媽媽搖搖頭,心中輕嘆口氣,“想要對付那江兮淺有千百種方法,你這般只會暴露了你自己,還白白賠上你這些年苦心經營的名聲。”
季巧巧咬着牙,突然她猛地擡頭雙手死死地抓着何媽媽的手臂,“可是現在,我該怎麼辦?媽媽,你說我該怎麼辦?”
“小姐放心”,何媽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對了,剛纔那丫頭說行禮,什麼行禮?”
“我現如今這般已站在鳳都輿論的風尖浪口,姑父說送我去城外的玄青庵靜養”,季巧巧垂下眼皮,看不到她的表情。
“靜養?哼!”,何媽媽冷哼,“要說靜養,怎麼不把那江兮淺送去靜養;這是擺明了想趕你出府,這送走容易,回來可就難了;我的傻小姐誒,你怎麼就答應了?”
“不答應還能如何?”,只要一想到自己那日在齊浩遠面前的狼狽,她就恨不能躲得遠遠的。
何媽媽暗自思忖着,“罷,這樣也好!等你離開,媽媽就去爲你拿那件東西,出門在外自己小心些,如果有什麼意外,就吹響上次媽媽給你的哨子,自會有人幫你。”
“媽媽,你……”,季巧巧皺着眉頭。
“放心,頂多半月,媽媽定會替你拿回那件東西,然後我們小姐又是那個如花似玉的小姐了”,何媽媽微笑着,輕輕摩挲着季巧巧的額頭,“只要小姐想要的,媽媽都會給你拿來!”
季巧巧頓時眼眶一熱,“媽媽……”
“傻小姐”,何媽媽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對了,聽說相府多了個什麼通房丫鬟,怎麼回事?”
從針線房到竹園,她隱約聽路過的丫頭小廝們說着什麼,言語間還有些肆意調笑的意味,看來那通房丫鬟的日子並不太好過,只是她很是好奇,到底是誰居然有本事讓那季巧萱鬆口,想當年……
聽了這話,季巧巧卻是冷哼一聲,“能怎麼回事?通房丫鬟,活該她;那明柳居然膽敢不聽我的,徑自帶着明珠和明珍找上門來,我看她原本想着有兒女依仗,怎麼也撈個姨娘噹噹,只可惜,現在的江兮淺可當真是今非昔比,只三言兩語就讓姑父閉口,最後不也只是個通房丫頭,反而定下這相府唯一妻無妾的承諾。”
“怎麼回事?”,何媽媽蹙眉,“那個叛主的狗奴才,居然敢……小姐,他們可有對你?”
“她敢!”,季巧巧冷哼,“行了,媽媽,這事你就先別管了,就明柳那豬腦子,留着他們我另有他用。”
“可是小姐”,想到明珍,她還是在他七歲那年見過吧,那個男孩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年紀不大,可心眼卻多,尤其是那雙陰鷙的眸子,讓她現在還記憶猶新,想到這裡,她生怕自家小姐在明珍手上吃虧,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卻被季巧巧打斷,“媽媽,如今有了和園那幾人分了江兮淺的視線,正好讓他們狗咬狗,到時候……哼!”
何媽媽立刻會意,微微頷首,自家小姐總算是聰明瞭一回,“小姐切記,凡事三思而後行;忍字頭上一把刀,若有人太過隱忍,你卻虛防着他反咬一口。”
“我知道了媽媽”,季巧巧有些不耐煩,何媽媽也只能嘆口氣,“小姐,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季巧巧點點頭,兩人四目相對,會意地頷首,隨即揚聲道,“行了,那衣衫尺寸差了就差了,改改賞給哪個婢女吧!”
“多謝表小姐,多謝表小姐”,何媽媽立刻揚聲。
“日後可得小心着些,別人可不一定有本小姐這般好說話”,季巧巧皺着眉,聲音中帶着不耐。
“是,是,老奴日後定會小心的,老奴這就先告退了”,何媽媽躬身。
“嗯”,季巧巧頷首。
何媽媽立刻低着頭,恭敬地朝着門外退去。
*
若薇、若芸面色難看,看着安靜地立在旁側的水陽,咬牙切齒着,吹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小姐,我去殺了她”,若芸嘶聲怒吼着,若薇立刻拉住她,“芸兒,你冷靜些!”
若芸轉過頭,雙眸怒瞪着,泛着紅色的兇光,嘴角帶着一絲嘲諷,“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她居然敢派人追殺小姐,你知不知道若不是谷主,小姐或許已經……已經……”
“芸兒!”,若薇臉一沉,“你殺了她又如何?你知道當初是誰追殺的小姐?你知道他們到底有什麼陰謀嗎?你這樣只會打草驚蛇,只會害了小姐你知不知道?”
江兮淺斜靠在軟榻上,單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有節奏地輕點着,一條腿伸直搭在軟枕上,一隻腿曲着,她面色微冷,宛若春筍的白嫩指尖微晃着,“還聽到些什麼?”
“……”,水陽沉默許久,“距離太遠,月部來報也只有些模糊,聽得什麼南疆,可具體的卻不知曉了。”
“嗯”,江兮淺點點頭,能知道這些已經是意外之喜了,雖然早就知道追殺她之人與季巧巧脫不了關係,但她一直以爲那季巧巧區區弱女子,又寄人籬下無依無靠的,買兇殺人已是極限;卻不想背後居然還有這麼個人。
針線房,何氏?
江兮淺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卻不達眼底,“給我查,針線房何氏,還有滬南季家,尤其是我那個舅母;我要她所有的資料!”
“是”,水陽恭敬地頷首,“小姐可還有其他……”
話未說完,江兮淺擡起手揚了揚,水陽立刻噤聲,若芸卻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中燒咬牙切齒道,“小姐,難道就打算這麼放過她?”
“放過?”,江兮淺冷哼。
“芸兒!”,若薇急促地喚了一聲,而後緊張地看着江兮淺,“小姐……”
“行了,無事”,江兮淺擺擺手,“只是不想讓她死得太容易了”,更何況那季巧巧背後似乎沒她想象的那麼簡單,她這人一向討厭麻煩,而季巧巧偏生就是個大麻煩,斬草要除根,這個道理,她比誰都懂。
說着,她擡頭看向水陽,“可還有其他消息?”
“嗯,宮內的釘子傳回來的”,水陽略微沉吟,從懷中掏出一個約莫手指粗細,拇指長短的竹筒,恭敬地遞過去。
江兮淺接過來,略微用勁,捏碎竹筒,從中取出一張疊好裹成圓柱狀的宣紙,展開細細瀏覽了,原本有些陰鬱的心情頓時飛揚起來,“傳信回去,繼續監視着,必要時扇扇風,點點火,但千萬別引火燒身!”
“是”,水陽躬身,“如果小姐沒有其他吩咐,屬下就先告退了。”
江兮淺擺擺手,瞬間只見一道黑光飛逝,再轉身,水陽所站的地方已經空空蕩蕩,她擡頭看着被若薇緊緊拉着的若芸,擺擺手,“行了,你們也先退下吧。”
“可是小姐”,若芸還是有些不甘心。
“若芸你要記住,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江兮淺聲音冷厲,“世人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家小姐我纔等了區區幾年?本小姐才十三歲,有得是時間等”,就怕有些人等不起。
若芸沉着臉,雖然理智上明白了,可心裡卻是怎麼都不甘心,可卻只能心頭想想,等到了那時,她定要讓那季巧巧碎屍萬段!
同時,和園亦不十分平靜。
酉時過,明珠站在門口走來走去,黛眉微蹙,雙手不斷地揉搓着,春日的夜,還有些寒;她身後婢女取來披肩爲她搭上,兩人一起時不時地往大門口張望着。
“小姐”,春兒咬着下脣,“要不,奴婢去浣洗房尋夫人吧?”
明珠抿着脣,雙手握緊,眸中都已經泛起了血絲,固執地搖搖頭,“再等等吧。”
“咚咚咚”
“快,有人來了”,敲門聲驟然響起,明珠雙眼頓時一亮,轉過頭,臻首微擡,紅脣微微張着,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娘!”
“春兒,快,快扶我進去”,明柳單手撐着後腰,一隻手搭着牆;實在有些撐不住了,她朝春兒身上靠了靠,將體重大半壓在她身上,喘着粗氣。
看到明柳那凌亂的髮髻,蒼白中泛着不正常的潮紅色,額頭上冒着豆大汗珠的明柳,明珠雙目微紅,趕緊快走兩步近前,“娘,你這是怎麼了?”
“呼,呼”,明柳喘着粗氣,擺擺手。
在兩人的攙扶下,明柳好不容易回到房間,整個人立刻癱坐在軟榻上,而後又“嘶”的倒抽一口涼氣,想要翻身卻沒有力氣,可那背後的刺疼卻讓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想到自己在滬南時,雖然算不上貴婦,可也至少是養尊處優,可現在呢?
被髮配到浣洗房也就罷了,她不是沒吃過苦,曾經也是丫鬟出身的她,這點兒苦還是能堅持下來的,可結果呢?江兮淺,江兮淺……都是江兮淺!
“娘,來喝點兒水”,明珠端着熱茶,一隻手伸到明柳的背下想將她扶起;可她的手剛伸到明柳的腰側,碰到傷口處,明柳皺着眉頭,手順手一揚,明珠端着熱茶的手一抖,熱水漾出,“啊!”,明珠驚呼一聲,咬着牙,雙眸泛起了霧色,看着明柳,兩行晶瑩應聲而落。
明柳此刻疼痛得緊,哪裡有心思管她,又累又餓又痛,她此刻當真恨不能昏死過去,可偏生那疼痛卻提醒着她,明日還有大筐大筐的衣衫被褥等着自己浣洗,她剛想起身;卻只聽見“咚”的一聲悶響,明珠一跺腳,雙手捂着臉,奔了出去。
“夫人,哎”,春兒鋪好牀單,轉過身剛好看到那一幕,想要阻止明珠卻來不及了,只能輕嘆口氣,“小姐她也是關心你。”
明柳愣了下,擺擺手,喘了口氣,“扶我起來。”
春兒立刻上前,不可避免地觸碰到淤青處,明柳皺着眉頭,揚着手,寬大的衣袖自腕兒間滑落,露出便是淤痕的手臂,雪白宛若蓮藕般的玉臂上,道道青青紫紫的痕跡交錯着,顯得格外的刺眼。
“夫人!”,春兒猛的捂着脣,“這……這個……”
“行了,輕點兒”,明柳此刻連說話都有些無力,好不容易忍着疼痛靠坐起來,“去讓廚房備上浴湯,順便取些化瘀的紅花油過來。”
春兒點點頭,眉頭卻一直沒有放下。
只是半刻鐘。
回到房間,春兒手上多了個精緻的小藥箱,身後跟着的秋兒端着托盤,上面是簡單卻顏色極好的清單小菜,“夫人,您先用些東西吧。”
話音落,她麻利地將藥箱房在一旁,在軟榻上撐起小香幾,然後對着秋兒使了個眼色。
秋兒戰戰兢兢地,飛快地擡頭望了明柳一眼,而後福了福身,默不作聲地退了出去。
“夫人,怎麼會這樣?那浣洗房的人也太過分了”,只需略微一想,同樣是做丫鬟的,春兒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關竅;想來那日她跟着夫人去浣洗房鬧騰卻是被記恨上了吧。
明柳就着小菜喝了兩口粥,擺擺手,心裡卻是想着,那江兮淺既然敢這般對她,她就不信相爺就不管管了;索性忍着她這一日,等明日,哼!
她剛放下筷子,兩名小廝正好擡了浴桶進屋。
春兒將造就備好的換洗中衣放到一處,而後看着明柳,有些擔憂,“夫人,還是奴婢服侍您吧。”
明柳本來擺手,可強撐着起身了兩下,終究只能嘆口氣,“罷了!”
走到裡間,屏風處。
解開腰帶,明柳伸展雙臂,春兒一件件地褪下她的衣衫,知道最後只剩下一件小衣時,她雙目瞳孔頓時放大,單手捂着脣,生怕自己不小心驚叫出聲,“夫……夫人,這……”
“哼”,明柳冷哼一聲,擡起那白皙藕臂,看着上面交錯的淤痕,她冷笑一聲,擡腿踏上矮凳,進入浴桶,熱水刺激青淤,帶着刺痛,她咬着牙,卻仍舊忍不住發出“嘶,嘶”的抽氣聲。
春兒握着旁邊的香胰子,看着那青青紫紫,幾乎找不到一塊白皙肌膚的光滑裸背,咬着牙,卻不知該怎麼上手,“夫人,我,我……”
“無妨的”,明柳咬着牙。
雖然嘴裡這般說着,可當真春兒上手的時候,她雙手死死地抓着浴桶邊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的落下,就連身子都因爲忍着疼痛而顯得有些顫抖,春兒有些心疼地放輕了手腳,可就算再輕,卻仍舊避免不了那些縱橫交錯的青青紫紫。
終於,一個時辰之後。
明柳從浴桶中出來,春兒立刻用柔軟乾淨的棉布給她擦拭完水珠,攙扶着她,“夫人您先躺着,我給您擦藥。”
上次臀上的傷口才未完全癒合,這次又,哎,若是不及時擦藥,只怕以後會越來越惡化的。
“嗯”,明柳呻吟一聲,趴在爬上。
饒是春兒已經體貼地多鋪了兩牀軟被,又在上面鋪上一牀絨毛軟毯,可趴在上面,卻仍舊覺得疼痛難忍,紅花油落在傷口上,雖然只是青紫並未破皮,可卻已經有了淤血,仍舊能感覺到絲絲的疼痛,雖然很少,但傷口多了加起來卻難捱得緊。
……
等春兒好不容易將所有的傷處都磨好藥油之後,明柳已經睡了過去。
雖然疼痛,可那疲憊的困頓感覺襲上心頭,春兒抿着脣,替她蓋上春被之後,這纔將紅燭滅了,到外間的小榻上躺着,閉上眼,耳朵卻隨時聽着內裡的動靜。
第二天,天明之後。
明柳卻並未按時去浣洗房上工,只是掐着點,算着時間。
“娘,你爲何不告訴我?”,飯桌上,明珠放下筷子,眼底泛着愧疚和悔色,她緊緊地抿着脣,若非春兒告訴自己,自己現在還矇在鼓裡;她邊自責,邊愧疚着。
明柳搖搖頭,“告訴你有什麼用?”
“……”,明珠咬着下脣,深吸口氣嘴脣動了動卻終究沒有說出話啦,放在桌下的左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指甲掐入手心,她卻渾然不覺般。
“姐姐,你別做傻事”,明珍似是察覺到明珠身上氣勢的變化,放下筷子微微蹙眉。
“嗯”,明珠心不在焉地應了聲。
明珍皺着眉頭,眸色幽深,神色黯淡,薄脣微微抿着。
“你們自己好好呆着,別到處亂跑,鳳都不比滬南”,明柳皺着眉頭,看着兩人,“外面那些下人說了什麼也別太在意,要時刻記住,唯有忍到最後,笑到最後,那纔是真正的贏家!”
一個季巧萱算什麼?
就算相爺再怎麼對她,什麼用情至深,矢志不渝,最後還不是上了她和夫人的牀,最後甚至還有了兩個孩子,哼!這世上哪有不吃腥的貓,要不是那季巧萱懷孕了,她纔不信相爺會這般對她!
定是現在做給那季巧萱看的!
在明柳心中,江嘉鼎不過是爲了季巧萱肚子裡的那塊肉,而不得不逢場作戲,而她所受的一切苦楚,全都是江兮淺的錯!
小小年紀,竟然這般歹毒!
肯定是那季巧萱教唆的,自己看不住男人,竟然使這般下作的手段,她今日就要讓相爺看看她的真正面目。
想着,她面色扭曲,露出一個駭人的微笑。
一時間,花廳飯桌上母子三人各懷心思。
吃過早飯,便各自散去。
*
“江兮淺,你這個賤人!”
“我告訴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你居然用這麼下作的方法對待我娘,你給我出來!”
“江兮淺,你給我滾出來!”
“……”
明珠帶着貼身侍婢冬兒兩人來到汐院大門口處,看到那緊閉的大門,兩人將門框敲得“咚咚”作響,宛若雷震般,邊敲還邊叫罵着。
“唔”
江兮淺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門外那震動的敲門聲,微微蹙眉,習武之人五感都是極好的,就算睡眼惺忪,神色迷濛,她卻依然能將明珠在大門外的叫罵聲聽得一清二楚,微微蹙眉,“若薇,到底怎麼回事?”
“是和園的那位”,若薇心中不滿,可卻時刻不忘自己的額身份,“小姐可要去看看?”
“哦”,江兮淺打了個呵欠,捂着脣,伸了個懶腰,看着窗外,驕陽已上三竿,辰時已過,“請她們到花廳候着吧。”
“小姐……”
若薇有些不情不願。
“告訴她們,本小姐身子不適,正在休息,讓她們耐心等着罷!”
若薇臉上瞬間翻出了精光,眼珠子飛快地一轉,“是,小姐!”
“江兮淺,你給我滾出來!”
“你這個”
明珠話音未落,半句話還卡在喉嚨上,原本緊閉的大門驟然打開,她愣了一下,將要出口的話被噎在喉頭不上不下,可在看到若薇的時候,眼中劃過一道輕蔑和鄙夷。
“奴婢不知明珠小姐來訪,有失遠迎,我家小姐請您花廳等候!”,若薇不卑不亢,進退有度。
“哼”,明珠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看着一旁身着嫩黃色薄紗春衫,頭戴紫玉墜琉璃般若花步搖的若薇,咬着牙,心中腹誹着,這江兮淺當真過分,給她們的份例不過區區十兩,可她這汐院中竟然連個下人都穿戴這般出色,“還不前面帶路!”
若薇心中冷笑一聲,她可沒有忽視她眼中一閃而過的羨慕和嫉恨,“明珠小姐,請吧!”
話音落,徑自走在前面。
到了花廳。
整個大廳空空蕩蕩,別說椅子,連只繡墩都找不着。
“你”,明珠剛想發火,若薇卻堆着笑,“汐院這些傢俱年久失修,前兩日院中一名婢女在入座時被摔了,我家小姐一惱,竟然下令將所有的椅子都扔出去,可新定做的又沒這麼快出來,所以有勞兩位站着了,對了我家小姐身子有些不適,可能動作有些慢,兩位還請自便吧,若有需要翠柏會在門外候着,奴婢得去服侍小姐了,告退。”
“你……”
明珠氣得咬牙切齒,可若薇卻是理也不理,徑自轉身,嘴角微勾起一抹冷笑,哼!
膽敢在汐院門口叫罵,姑奶奶這還算是輕的。
江兮淺慢慢悠悠地在房間中,春陽甚暖,照得人心都暖洋洋的,好不容易在若芸的服侍下穿戴好了,靠在臨窗的軟榻上,感受到那春陽的溫度,雙眼微微眯着,困又上心頭。
果然是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說這話的人,當真是太睿智了。
“小姐,早飯可要用些?”,若薇看着已經快睡過去的江兮淺輕輕開口道。
“唔”,江兮淺撅着嘴,撒嬌着,“讓我再眯會兒!”
若薇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搖搖頭,右手食指放在脣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兩人對視一眼,而後指了指外間,點點頭,放下簾子,兩人緩步輕輕滴退了出去。
等江兮淺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時近午時。
心兒:考試沒過,不開心,實在是寫不下去了,差幾百字,大家別介意,有機會心兒會補上的,~o(>_<)o~明明都過了的,結果被前面那輛車給憋熄火了,心兒現在心裡好嘔啊,想起來真的覺得虧得慌,胸口堵堵的,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