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晚的目光落到了天台入口那扇鋁合金制的大門上，她自己歪歪倒倒地站了起來，傅旭洲過來時，她便抓住他的手臂，“傅大哥，那裡有扇門。”
她的嗓音被濃煙嗆得沙啞。
傅旭洲聞言，當即點點頭，跑過去。
這扇門看起來還算結實，高度有兩米五。傅旭洲重重幾腳踹在了門的邊緣，成功讓它倒下了。
熱浪將大門蒸得有些發熱，傅旭洲顧不上那麼許多，當下擡起這扇門，跑到兩幢樓之間，將門架了上去。
“晚晚，敢爬嗎？”火已經快燒到六樓了，兩人並沒什麼時間做心理準備。
風晚覺得意識有些模糊，可她不能拖沓，那樣會害了傅大哥的。
於是她點點頭。
傅旭洲取出瑞士軍刀割裂了她手上的繩索，這就見她雙手手腕處皆是一片紅腫，微微滲出血。
風晚不往樓下看。傅旭洲扶穩了大門，讓她上去，“晚晚，別怕，我陪着你呢。”
風晚咬住了下脣，胡亂抹了一把眼角的淚，這就快速上了大門，頭也不回地往前去了。
熱浪包裹着她的身體，下方的火海她視而不見，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是虛浮着的，一直到觸到對面那幢樓的天台邊緣……
風晚幾乎是跌進了對面的天台的。
甩甩頭，她剛想說幫傅旭洲按着大門，卻見傅旭洲已經一個大躍步跳了過來。
幾乎就在傅旭洲抵達這邊天台的瞬間，隔壁那幢樓裡響起了樓層倒塌的聲音。
“晚晚，我們該離開了。”傅旭洲說話間抱起她，兩人迅速往下去。
這邊這幢樓被隔壁的火海影響到，樓層裡也有幾處地方起了明火，越往下火勢越大。
風晚在顛簸中徹底昏厥了過去。
“司先生，我們還在尋找進入這幢樓的路線，但您也看到了，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倒塌的石板已經堵住了樓道的入口，再加上這幢樓年事已高，這會唯一向下的逃生通道早被火焰包圍。
不少兢兢業業的記者聞風而來，各種或煽情式，或問責式，或解說式的報道，伴隨着光導纖維進入了尋常百姓家。
呼啦啦一大片人聚集到了火樓之下，又被現場的消防官兵和警察們勸退到了安全位置。
所有人的焦點都放在了隔壁，竟沒人注意到旁邊這幢樓不知何時開來了一輛其貌不揚的跑車，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
風晚的眼睛被醫生掀開，有手電筒的光線照了進來。
冰冷的醫療器械進入她的體內，恍惚間她察覺到了刺入骨髓的冷。
……
距離那場轟動全城的火災已經過去兩天了。
兩日後風晚醒過來時，有人正用熱毛巾擦拭着她的左手。
對方的動作輕柔且一絲不苟。擦完了左手，便是右手。
她的雙手上包了不少止血繃帶。
風晚努力撐開了眼皮。
足足過去十來分鐘，她纔看清楚了房內的設施，以及在她身邊走動的人。
“晚晚，你醒了呀？”輕輕緩緩的聲音，沒有起伏。
風晚看到了和自己容顏酷似的顧音寧。
顧音寧去喊了醫生過來。
之後便是一番檢查。
陸陸續續有這個那個人出現，走馬觀花一樣，風晚好像誰都記住了，又似乎，只記住了顧音寧一個人。
不多久她便再度昏睡過去了。
她下一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顧音寧往她手心放了個平安符。
風晚看着小小紅色的一個平安符，有些迷惘。
顧音寧於是輕聲解釋：“這是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媽媽爲我求的，說是會很靈驗，現在給你。我想，我已經用不上它了。”
風晚並不想要，可她到底不忍說出拒絕的話來。
她沒問顧音寧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顧音寧這會的話卻有些多，她摸了摸風晚的手背，“你知道嗎，我見到哥哥了。”
風晚全身都不舒服，但她還是輕笑着做出聆聽的姿勢。
“哥哥還是一如既往地帥氣，以前小的時候，我們在家裡很受欺負，因爲爸爸不喜歡我們兄妹，那會都是哥哥保護我的。”
“我特別特別喜歡哥哥，特別黏他。以前生日爸爸不給我們過，哥哥就自己攢錢給我買蛋糕。我許願的時候心底想着，我要永遠和哥哥生活在一起。”
“但哥哥總會有自己的人生的。後來他去了部隊裡，其實是爸爸把他送去的，爸爸討厭哥哥跟他作對，所以遠遠把他送走了。哥哥走了以後，就沒人保護我了。很多次，我發了病，都只能自己蜷縮在牀上，等着家裡哪個傭人想起我了來看看。”
“我越來越覺得，活着是件相當痛苦的事情。”顧音寧說到這輕輕笑了。她的笑顏很恬靜，沒什麼生機，但讓人覺得美好。
風晚努力夠了夠她的手，牽住她。
這個動作讓顧音寧心情愉悅。
“我原來不懂事，問過哥哥我能不能嫁給他，因爲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哥哥說不能，但他會在任何時候都保護我。我想着，這樣也很好了。”
“後來有一天，風先生找到了我，他說希望我幫他個忙。我爲什麼要幫他呢，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顧音寧順了順風晚的額發，眼底有微弱的笑意盪開，“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沒有什麼哥哥，媽媽當年生下的，是兩個女兒，哥哥只是媽媽爲了嫁進顧家，買通護士換來的孩子。”
“晚晚，你知道我知道這事時是什麼心情嗎？我竟然一點都不怨媽媽，因爲她給我換了個那樣好的哥哥回來。”
“在你知道我以前，我就知道你了。晚晚，我曾經在暗處偷偷跟隨過你一些天。你有着我永遠都不會有的明媚笑意，但是不是雙胞胎之間有心電感應呢？我總覺得，很多時候你笑起來，明明那麼好看，我卻感覺到了疼。你總是不快樂，哪怕你用着最快樂的笑臉面對別人。”
“我能理解風先生的心情的，因爲我們有着一樣的病。他說他希望你嫁個好男人，從此忘記他。這種心情，就跟我希望哥哥找個好男人，擺脫顧家，忘記我這個麻煩的妹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