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腿骨折,右手臂扭傷,後腦勺處還有一處擦傷導致的頭皮出血。
顧音寧醒來時,病房內明亮的燈光映得她晃眼。
眼前朦朦朧朧的,她一時間並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有張人臉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晃得她腦子更暈。
合上眼,她靜養了有五六分鐘,這才重新睜開眼。
司弈宸端了水到了她身邊,“醒了?”
她從沒聽過他這樣小心翼翼的語氣,唯恐語氣稍重一分便會傷着她一般。
艱難地點了點頭,顧音寧覺得後腦疼,便想去摸摸。
“別摸,渴了嗎,要不要先喝點水?”司弈宸抓住了顧音寧的手,不讓她亂動。
而被男人這麼一提醒,顧音寧這時才感覺到口渴。
司弈宸一手從她頸下伸過,將她的腦袋往上擡了些距離,另一隻手則將水杯遞到她脣邊。
等顧音寧小酌了兩口水,司弈宸才取了棉籤來,沾了些水潤到她脣上。
顧音寧再度小躺一陣,之後微微偏了身子,望向司弈宸:“大少爺。”
這麼叫了一聲之後,她後頭卻是不知道要說點什麼了。
司弈宸握住了她的左手,如實以告:“你出了車禍,一隻腿骨折了,恐怕得在牀上躺一段時間。相對之下,你後腦和右手的傷算是輕的了。”
顧音寧回想起了此前的一幕幕。
司機猙獰的臉,冰冷而帶着死亡氣息的槍口,車子不要命地撞來……
末了苦笑一聲,“大少爺,看來我是流年不利了。”
“說什麼傻話。”司弈宸輕彈一把她的手心:“如果累了就繼續睡,你得在醫院裡多觀察幾天,這幾天得住這裡了。”
“住醫院?可以不要嗎?”顧音寧實在不喜歡這裡。
司弈宸則指了指旁邊的病牀:“我會在這陪你。”
“每天都陪嗎?”顧音寧微微露齒笑。
“嗯,每天。”
“那……公司沒了總經理,倒閉了怎麼辦?”顧音寧笑謔。
“那你說該怎麼辦呢,司太太?”司弈宸撥開她左耳側凌亂的發。至於她腦上受傷的位置,那裡被剪去了一小片區域的頭髮。
“你呢,還是好好上班去吧,你知道,這年頭醫藥費也不便宜,你給我賺藥費去。至於我,我自己待這咯。”
說到自己可以,顧音寧冷不丁記起了:“我的希望呢,它還在嗎?”
顧音寧語氣間的迫切可見一斑。
司弈宸無奈攤了攤手:“你那隻小倉鼠,我已經讓司機先送回家了。以後你想養就養着吧,不過這幾天你不能見它,等回家了再見。”
“好吧。”這個結果也算是不錯了,顧音寧能接受。
沒多久倦意涌上來,顧音寧和司弈宸聊着聊着,也便無知無覺再度睡去。
司弈宸給她蓋好被子,之後俯身在她額頭低吻:“午安,司太太。”
出了病房後,司弈宸才播了電話給老爺子報備情況:“爺爺。”
“怎麼樣?寧寧傷得嚴重嗎?”
“不幸中的萬幸,沒有性命之憂。爺爺,我最近會多花些時間在醫院。”
“行,我知道了,我會多到公司看看的。”
“姑姑那邊,我就先不過去見她了。如果沒有其它事,我明天再給您電話。”
“好,伺候好寧丫頭。還有,江城的媒體最擅長捕風捉影,記得讓人留意一下。”
“多謝爺爺提醒,我會注意的。”
接着播了號碼給權晟。
此時權晟正好和幾名得力下屬過完了一遍明日就要舉行的軍區演練的流程。
接了電話後,權晟默了默,隨即才道:“弈宸,你媳婦沒大礙吧?”
“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在牀上躺一陣子,萬幸沒出更大的禍事。謝了,哥們兒。”
“不客氣。”權晟漫不經心地回答。
而幾名手下已經識相地收了東西先退出去。
“對了,我還想問你件事,你怎麼會恰好出現救了我老婆?”司弈宸說話間,人無意識地在過道里走動。
“喲,敢情還帶興師問罪來了?”權晟走到辦公桌後坐下,雙腿傾斜着架桌上了:“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反正救了就是救了。哦,對了,那什麼,你媳婦估計是惹上誰了,人家要麼尋仇來了,要麼謀殺來了,這次的車禍是人爲而不是意外,你知道吧?”
“那個撞了你媳婦的肇事司機我已經讓人壓了,你要想怎麼着他的話,隨時可以。”
司弈宸緘默片刻,半響才道:“中午那會,我就不該放她一個人走。”
“後悔了?”權晟笑:“得了吧哥們,你什麼性子我還不知道呢?少和我裝什麼情深意重了,不過是場政治婚姻,你可別告訴我你還投入真情了。你要真這麼說的話,我得笑得腸子都抽。”
司弈宸聞言苦笑。
很快又聽權臻道:“得了,我也不管你那些破爛事兒了,你老婆沒事就好,我算着你老婆身邊不大安全,你最好警惕些,有需要的話,我可以幫着查一下是誰想害她。”
“那就麻煩你了,再聯繫。”
“再聯繫。”
權晟就不習慣用手機這玩意,通話一結束,他隨手便將手機拋一邊沙發上了。
轉眼間便是12號。
這日上午顧音寧換了藥後想出去走走。
過來看望她的司微微便問護士要了輪椅,和護士一塊將顧音寧攙上輪椅了。
醫院裡的病人熙熙囔囔。
在這裡,醫生永遠是不夠用的。
哭聲,哀嚎,歡笑,沉默,無言……各種各樣的人和事在這裡上演。
出生、病重、死亡、孤獨……衆生衆相。
顧音寧一瞬間忽然有了種強烈的想要傾訴的念頭。
她緩緩出聲,道:“微微,你知道嗎?在我還比較小的時候,那時候,我真的覺得,即便我沒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也沒關係。這世上有些人早早離去,有些人能活到七老八十。而我並不想活太久。”
“嫂子,你怎麼會這麼想?還有人會不喜歡活着的嗎?”司微微按了下樓的電梯鍵,口中納悶。
然而她的眼神,卻分明也恍惚了一下。
“是啊,能活着還不好麼?明明我那麼害怕死亡,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