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俊忘記了一件事情。
高露說過,她對自助餐完全沒有抵抗力,見到了就會踞案大嚼。
李英俊忘記了貧苦人家出身的好孩子李大樂同樣對自助餐沒有抵抗力。現在他對着大樂的雙眼。但是大樂的眼睛可沒看他,大樂在看餐桌,頗有點心神不定的樣子。
“這孩子,餓了還這麼矜持,也不知道說。”李英俊笑了一下,正準備帶着大樂去掃蕩,卻發現身陷重圍,伴以噼裡啪啦的快門聲和要把人眼睛晃瞎的各種閃光。
“您好,我是娛樂快報的記者,請問⋯⋯”
“您好墨凰,你對本次專輯《啓動》的銷量滿意嗎?”
被打斷那個很不滿意,搶着又問:“據說這支單曲是你自己作詞作曲的,是真的嗎?”
“圈內有傳言說FE組合限制了墨凰的發展,你考慮過單飛嗎?”
“耳釘事件以後你在私生活方面保護的更加嚴密了,能透露一下戀情進展嗎?”
等等等等,這是啥鬼問題?李英俊把大樂擋在身後,露出招牌式笑容:“各位,我們飛娛和佐格傳媒有非常緊密的合作關係,墨凰可不是今天的重點,喧賓奪主可不好啊。”說完李英俊面露微笑,向身邊記者不多顯得有點寥落的何總裁遙遙示意。
記者們突然紛紛意識到這個站在墨凰身邊絲毫不遜色就算是比起何總裁也不遜色的人物,好像也很有采訪價值呢!但是看着嘴巴猶如上了拉鍊的李英俊,再看着心不在焉眼神已經飄到餐桌那邊的墨凰,突然有種泄氣的感覺,於是呼啦啦一片的奔向何佐歌,打算盡一點受邀的義務了。
李英俊小聲說:“大樂,餓了過去吃點,到這種場合要隨意,沒必要太拘謹。”
大樂歡呼了一聲,奔向了足有十米長的兩大排餐桌。
大樂對女甲說:“要不要來一塊,這個蛋糕很好吃的。”
大樂對女乙說:“謝謝,原來飲品在這裡啊,你要來一杯嗎?”
大樂對女N說:“不好意思啊,這種布丁就剩這一塊了,要不我們分着吃吧。”
李英俊無可奈何的看着女甲女乙...女N紅着臉跑開,似乎能看到她們頭上冒出的蒸汽和內心發出的吶喊——“啊啊啊啊墨凰跟人家說話了他還要和人家分享蛋糕(飲品、布丁⋯⋯)呢羞死人了啦!”
看來帶大樂來也不錯呀,李英俊想着,不禁傻呵呵的笑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別人眼中的焦點。
太太甲用戴着大鑽戒的胖手掩着嘴跟太太乙看着李英俊輕聲細語:“這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以前可從來沒在圈子裡見過呀。”
太太乙搖着扇子:“我家死鬼說最近有好幾個華僑回國投資,那個飛娛也是憑空冒出來的,死鬼提過,這手腕老練的很,八成是哪家的公子回來拿這種小公司練手的。”
太太N對着魂不守舍直瞄着墨凰的閨女說:“閨女,別傻了,那邊那個飛娛的總裁纔是尊真佛哪,沒看現在大明星都往豪門裡擠,你要是聰明,就別動那個小明星的心思,以前還覺着在樓蘭那丫頭面前沒面子,你要能把飛娛那位抓牢,我看可不比何佐歌那小子差。”
李英俊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相中了,他在糾結的看着大樂,就在剛纔,大樂指着桌上的一堆好吃的好喝的,詢問能不能打包帶走。
這種宴會他是知道的,大家都是商界名流,一來這些食品根本不放在眼裡,二來也不會在這種場合敞開了大吃大嚼,基本最後這些東西都是被扔的命,以前他可沒這麼在意過。可是,要命的是現在他非常贊同大樂的觀點,一個“好”字差點就蹦出來了。
這個好字沒蹦出來是因爲突然大廳的燈全部都熄滅了,在一陣輕柔的鋼琴聲中,一個光柱緩慢的投向樓梯,出現在光柱中的不用問都知道是樓蘭了。李英俊“嘖嘖”了兩聲,俗話說的再好,也過時了,現在得是人靠衣裝和化妝,這技術,愣是把一個圈子裡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交際“名媛”裝扮成了一個純潔的跟天使一樣的乖乖女。
何佐歌想到剛纔的風頭都被飛娛那兩個死對頭搶去,不禁深吸一口氣,在漸強的鼓聲中向樓梯上的樓蘭伸出手,他手裡的盒子中放着定製的鑽戒,一旦打開,光柱會使這顆價值不菲的淡紫色鑽石大放異彩。
哼,讓你們瞧瞧,這纔是實力,佐格和你們FE,就像是這顆鑽石和那個什麼墨凰手上不入流的地攤貨,差距就是這麼大!
何佐歌的嘴角不禁上翹了起來,這樣的他在衆人眼中帥氣之餘還添加了一股子溫柔勁兒。
李英俊心裡則百感交集。
很多想忘而不能忘的事情涌入腦海,他曾經認爲這個堂弟在活動策劃這塊還是非常有天賦的,現在也是一樣,進門的時候他環顧四周,從燈光渲染到樓蘭的化妝,都別具匠心、無可挑剔,應該說親手操刀辦一場訂婚禮對何佐歌來說實在是大材小用。在希爾頓一樓到頂樓的電梯間裡他一瞬間還曾經想過,如果麗冰答應了他的求婚,也要拜託堂弟給他設計這麼一場——當然,那時他眼中的麗冰不需要化妝就一定是最漂亮的,也一定是高潔而不在意這些的,但他曾想過應該給她最好的。
一隻纖纖玉手伸向了何佐歌拿着的鑽戒,這時候李英俊感覺到事情發生了點變化。觀禮的人羣突然像風吹漲的潮水,開始有規則的向前退去,嗡嗡聲越來越大,最外層夾雜着斥罵和聲音尖銳的喊叫,本來搶廣告業鉅子訂婚禮新聞的閃光燈,也調整了方向,原來懊惱沒擠進裡圈的正喜滋滋的抓拍,原來在裡圈的則不管三七二十一,將照相機攝影機舉到最高,憑着直覺向事情的源頭瘋狂的按着快門。
“大樂,來我這裡。”李英俊用胳膊護着大樂,慢慢的擠到了外圈,長嘆了一口氣。
大樂看着李英俊。
“爸,你怎麼了。”
“我只是感慨人果然都是愛八卦的。”李英俊無奈的搖搖頭。
他曾經心目中最美麗的新娘子站在門口,頭髮粗糙的綁在一起,手中提着一隻高跟鞋,汗水滴滴答答的沿着形狀完美的額頭留下來,整個人歇了帶喘。
“何佐歌,你敢把我騙出國!”說時遲那時快,她手裡的鞋已經甩了出去,人羣自動的、迅速無比的向兩邊散開,爲高跟鞋讓出了一條無比暢通的路線。
“啪!”
李英俊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爲堂弟慶幸,因爲砸到他臉的是鞋面,而不是鞋跟,否則⋯⋯穿個洞都不是沒有可能啊。
“爸。”
“嗯?”
大樂一臉崇拜的看着門口的女俠:“她是運動員吧?是擲鐵餅的,還是擲標槍的,還是扔鉛球的啊?”
“呃⋯⋯何總似乎被砸的很慘啊。”李英俊摸了摸腮幫子,然後他發現現場有百分之八十的男士都在摸腮幫子。
何佐歌的確很慘,他捂着臉,嘴裡全是血,估計牙都被砸鬆了,但這對他來說,不是最慘的。
他轉向了樓蘭。
“唔⋯⋯嗯⋯⋯唔⋯⋯”
他背向人羣,但李英俊知道,他的臉上已經掛滿了祈求的神色。他的決策是對的,此時最關鍵是要取得樓家的諒解。招待羅蘭的失敗,可能已經很讓樓永固不悅,否則不會整晚樓永固只在何佐歌遞出戒指的那一刻悄悄出現在樓梯上,但是現在又悄悄的隱匿了。
樓蘭的高跟鞋在臺階上發出脆響,她的人搖曳生姿的一步步走下來,躬身撿起了戒指,態度親暱的放在何佐歌手裡,還輕輕的在何佐歌耳邊低語了一句,才慢慢的走向薛麗冰。
“薛小姐,你好。”
薛麗冰看向何佐歌,何佐歌還在樓梯下面,絲毫沒有過來的意思。
李英俊拉起大樂的手,說:“我們走吧。”
“哦,嗯?爲啥,看熱鬧不好嗎?”大樂眼裡閃着疑惑的光,雖然小小的嘟囔着,不過還是慢慢跟着李英俊向外移動,其他八卦衆很歡樂的擠向他們空出來的地方。
人羣的嗡嗡聲包圍了漩渦中心的兩個女人。
李英俊雖然沒有回頭,可是大樂還忍不住回頭踮腳看了一眼——當然啥也沒看見,“切,他倒躲後面了,真沒擔當。”話音還沒落,就聽到裡面爆發出了一句能把人耳朵震聾的尖叫。
“何佐歌!我要告發你!”
李英俊就那樣停在了門口,門外是黑夜,婚禮會場的外面也是華光閃耀,流光溢彩,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想起了那麼多那麼多的舊事,就像高空墜落的時候一樣。
“爸,爸!”
一陣沒來由的疼把李英俊驚醒,回頭看着大樂眼裡的星光,突然覺得原來肩膀繃的好酸,現在有一種無比放鬆的感覺。
“爸!”
“啥?”
“你這樣子怎麼好像漏了氣一樣?”
“這叫放鬆懂不懂?這種宴會真不是人蔘加的啊!”
“哦。你的……算了。”
大樂把手從李英俊手裡抽了出來。
李英俊感覺手裡就不太得勁了,除了空落落的,還挺疼。
“那個……”大樂把手背到後面。
“啊啊啊啊啊!流血了啊!!!!我說怎麼這麼疼啊!!!”李英俊看着手心裡呲呲冒血:“我就被你扎漏氣的!”
“誰讓你剛捏我手那麼緊的啊我喊你好幾聲呢我也被你捏疼了……”大樂一吐舌頭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