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剛進來的時候向劉一五敬禮問候了一聲外,十五分鐘時間裡,不管別人怎麼問,怎麼說,吳恤都一句話沒說。
除了是路癡之外,吳恤當然不笨,路癡都不笨。只不過哪怕是身在蔚藍的這一年多時間,吳恤與外人接觸也不多,在小團伙內部也多數時候保持沉默,所以,他依然不擅長獨自應對除戰鬥之外的各種局面。
不說話的同時,他還一如平常那樣的沒有表情。
“眼神倒是看起來像在思考的樣子。”劉一五看了會兒,在心裡想道。
但是具體想的什麼,吳恤始終沒有說出來。
阿爾蒂爾已經徹底惱火了,心說我不敢動韓青禹,我還能讓你也給藐視了?!
神情憤怒,他擡頭朝後面的戰士示意了一下。
軍帳那端,兩名精銳戰士出列。
“可別。”劉一五忙擡右手擺了擺,溫和勸說:“我勸你們最好別動他,吳恤中尉的實力,你們應該也有聽說過的。”
這可嚴重了,年紀不大的女翻譯官慌忙把他的話大聲轉述出來。阻止那兩名戰士繼續前進。
戰士停住了。
反而是阿爾蒂爾,直接站了起來,質問道:“劉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劉一五偏頭看了他一眼,無奈說:“我這可都是爲了你們好啊。你們別看這孩子看起來好像很好欺負,其實他跟韓青禹不一樣,韓青禹還跟你們溝通幾句……他是會直接動手的。”
本身是以戰鬥指揮的身份來的,阿爾蒂爾當場大聲道:“他敢?!”
“嗯,就這性格。一般人誰也不認。我們陳軍團長說的。要不你們試試?”
話雖然是這麼說,不過事實,劉一五也不想發生衝突,不然他不會提陳不餓……目光對視,劉一五提醒道:“不過你們可得先想好了啊,真要動起手來,你們有沒有把握?”
“……”阿爾蒂爾眼神猶豫了一下,轉向吳恤,“所以,你們一直就是這樣無視軍規,輕視蔚藍高級將領的生命的是吧?所以,你們才那樣肆無忌憚的,殺害了德尼.阿方斯先生三個。”
翻譯官轉述。
吳恤看看她。
……又十分鐘過去了。
翻譯官小姑娘都快哭出來了。
劉一五也實在是憋不住笑了,一邊笑着,一邊說:“你小子也是的,就算不願意回答,你倒是也說一下啊。”
“嗯。”吳恤目光看着劉一五,認真點了一下頭。
他其實還真不是本就打算沉默不說話。吳恤記着之前邵玄的交代呢,讓他們來了既不指認什麼,也不正面承認殺人,就隨便跟這些人打哈哈。
問題隨便打哈哈這件事對於吳恤來說,實在非常困難。他剛纔就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應該怎麼說,才符合邵玄的要求。
“當時,機場那邊很多人……”
吳恤正式開口的一瞬間,聲音低沉自然而有磁性。
翻譯官感動得眼眶都一下子紅了。
另一邊,作爲兩個一直視阿方斯如圖騰的人,阿爾蒂爾和霍華德迅速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激動不已,他們連忙轉頭叮囑記錄員做好記錄,而後正襟危坐,等待着。
就連傑克森都興致勃勃地擡起頭來,看着吳恤。
“那些人,他們可能是去送那三個人的。”吳恤說了第二句。
劉一五開始有些擔心了,怕吳恤說插了什麼,被記錄下來。
“請繼續。”翻譯官轉述完畢後小心翼翼開口提醒,怕一個不小心,吳恤又不說話了。
“那個好像叫歡送。”吳恤想了想,說:“飛機起飛,大家撥刀相送。”
翻譯官轉述完畢。
全場包括她本人在內,都有些茫然:他這是在說什麼?
“然後呢?”現在就連小翻譯官自己,都很好奇接下去的劇情會是什麼樣的了。
“然後可能太激動,他們手裡的刀就扔……飛出去了。”吳恤面無表情說道。
“你是說,拔刀相送,太激動,刀飛出去了?!”
“嗯。飛出去十幾把,正巧把飛機轟下來,然後湊巧把人戳死了。”
還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和不帶語氣的聲音,吳恤終於說完了,自己感覺好像經歷了一場苦戰,比獨自面對幾十具大尖還要艱難和疲憊。
他撒謊了,而且撒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雖然這個故事可能沒有邏輯。
要是韓青禹、溫繼飛他們在場聽到,一定會驚詫到不能自已。因爲就是他們,都還沒見識過吳恤撒謊。
其實,吳恤誤會了一件事情。
在邵玄的意見裡,殺人這件事本身,其實是完全無需編織的,也不可能否認。只不過因爲怕幾個孩子太年輕,被人刻意誤導了,他才叮囑,讓他們四個自己暫時不要正面給出肯定的回覆和記錄。
結果吳恤給理解成了要否認這件事。
所以,他剛費盡千辛萬苦,想出來這一段。他盡力了。
當場,翻譯官小姑娘聽完直接愣在那裡。
這也太荒唐了!
可是突然好想笑怎麼辦?
“他說什麼?!”霍華德一臉焦急在旁邊催促。
翻譯官只好穩住情緒,把吳恤的話如實翻譯了一遍。
而後,全場:“……”
憤怒的很憤怒,但是完全沒辦法。
憋笑的也都憋得很辛苦。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德尼.阿方斯他們三個,不是你們殺的?”翻譯官再次確認。
吳恤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嗯。”
翻譯官深呼吸,轉回去。
“報告,吳恤中尉確認,德尼.阿方斯先生等三人,系因爲現場拔刀相送的人羣太過激動,一部分人不小心刀從手裡脫手飛出,造成直升機被擊落,同時造成了誤殺。”
“他……”阿爾蒂爾憤怒地罵了一大通。
“他說你胡說八道。”小翻譯官轉述。
吳恤:“……”
他當然也知道自己是在胡說八道。
但是,不能承認啊!
又是五分鐘的沉默和麪面相覷後。
審問再一次被結束了。
吳恤起身準備離開軍帳。
阿爾蒂爾和霍華德怨憤的目光一直跟着他,同時嘴裡小聲說着:
“不要以爲這樣,你們就能擺脫殺戮和污衊神聖阿方斯家族的罪名,我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吳恤聽不懂,就如剛纔一樣當做沒聽見,同時無視了他們的目光。
本來是打算無視的,但是這樣目光落在背後……因爲是背後,突然讓吳恤感覺很不安,針對韓青禹的陰謀已經出現過一次了,造成了的後果對1777來說是那麼的嚴重,以至無法挽回,吳恤怕它還會再來一次,兩次,三次……
腳步到帳門口停住,吳恤這樣想了一會兒,轉頭說:“對了,我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阿方斯家的人,想做什麼,但是誰動青子,我就殺誰。”
到此,翻譯官小姑娘眼睛裡已經開始冒星星了。吳恤正好就是她的菜。可惜,這種菜往往都只能看着。
當她轉述完畢。
霍華德猛地拍桌站起來,指着自己胸前的聯盟議事會徽章,大聲斥責道:“混賬,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
翻譯官再轉述。
吳恤聽完,認真說:“不知道,我又不認識你們。”在步出帳門前,他最後看了霍華德和阿爾蒂爾一眼,“總之別碰青子。”
說完他徑直出門。
帳門在他身後落下,輕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