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大學,剩下的那具紅肩死了,腹部被徹底洞穿,呈現一個巨大的血洞,然後轟然倒在地上。
它本就已經受傷,又承受了韓青禹三人的極致憤怒,死得比想象的更快,更沒有波折,韓青禹像瘋了一樣地斬它,不惜受傷,只求快速結束戰鬥。
現在的韓青禹,無疑已經擁有獨戰紅肩的實力。
而且他可能是同等級下最適合與紅肩戰鬥的那個人,因爲這批紅肩,很多也都擁有柱劍。
當第一次接觸後,骨源滲透,紅肩手裡的柱劍,就會成爲韓青禹的戰鬥牽引裝置。
至死,這具紅肩都沒有弄明白,爲什麼新來這個同樣擁有柱劍的對手,他的速度會這麼快,攻擊會這麼精準和無法閃避。
它只是在垂死之際,努力將這一情報發送了回去。
“報告,盛海向臨州方向,最新那艘疑似存在紅肩的特殊飛行器,突然返程了。”
“報告,疑似紅肩突然返程,目前盛海上空,大尖羣出現暫時防禦姿態,地面情況緩解。”
這是這一時間,盛海戰場以及拒絕者的監測報告。
一具原本可能準備增援臨州戰場的紅肩,突然返航了。
這一情況,大概可以推論兩件事:
一、分戰場的紅肩規模數量,可能並沒有那麼大;
二、它們對人類武力的初期試探和消滅計劃,突然受到沉重、有力,超出預判的回擊。
當然這些都是韓青禹三人目前所不知道,知道也不會太在意的。
“塗紫!在嗎?幫我找吳恤和楊清白,幫我找,告訴我他們在哪。”奔跑中,韓青禹對着通話器大聲吼叫。
他隨身帶走了紅肩的柱劍,除此之外沒有打掃戰場。
他們很急,但是,三人狂奔的腳步,漸漸還是不自主地停了下來……然後仰頭站在四向紛亂的城市中間,茫然無措地轉身四顧。
因爲哪怕心裡再急,速度再快,他們並沒有方向,不知該往哪裡去找。
至此,溫繼飛和鏽妹才終於知道,楊清白之前做的那個選擇和他現在的處境。
“也許當時我們就應該和學生、老師們一起走,把臨州大局留給蔚藍去考慮。”
“也許從一開始就不該這樣魯莽草率的切入戰鬥,引來這麼大的注意。”
“……”
這是這一刻難免的,因爲擔心和心理痛疼而產生的懊惱,以及自我懷疑。
這一戰,他們原本只是想去救幾個自己在乎的人而已,漸漸變成救一羣人,救一座城,兩座城……直到搭上吳恤和楊清白。
“青子哥。對不起,我們還是沒有找到吳恤中尉和那具紅肩,不過楊清白少尉,其實一直都在我們的監控下……”
塗紫的語氣傳來,有些沉重。
“清白他,還活着嗎?”韓青禹儘量讓自己堅強些問。
“是的,他還活着,只是他現在的情況……青子哥你等等,我這邊有最新的情報,可能與楊清白少尉有關。”
通話短暫的停止了幾秒,然後,塗紫回來。
“好消息,青子哥,軍團長在臨州,現在他正在臨州西北的一處樓頂,等待救援楊清白少尉……”塗紫接着說:“另外,盛海戰場情況暫時有所緩解,我們將馬上動用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幫助尋找吳恤中尉和那具紅肩,我會及時告訴你進展。”
韓青禹:“好。”
通話結束了。
“我們去清白那嗎?”鏽妹不知所措問。
韓青禹想了想,搖頭。
“不用了,我們去找吳恤,亂找。”
心裡有些擔心,但是算不上恐懼,韓青禹一直都知道陳不餓的強大和可怕,從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而後來,當他自己漸漸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接近人類目前的極限,他反而開始陷入茫然和困惑,困惑老頭所在的層次和程度,到底在哪。
韓青禹知道陳不餓準備怎麼做,老頭要在樓頂,斬下空中那列火車。
即:斬下三十餘架急速飛行中的大尖飛行器。
這個方案韓青禹自己剛纔也有想過,當然,實際他並沒有能力做到,那列火車的規模已經太龐大了,這個世界可以做到這件事的人,也許就只有那麼兩個,或兩個半,三個?
韓青禹不知道具體這個世界還有怎樣的存在,比如Ne到底有多強,波臣到底能把多大的死鐵砸向空中,但是他知道,哪怕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做到,那個人,也一定叫做陳不餓。
…………
與此同時,蔚藍聯盟總部議事會。
“轉播它,立即動用一切信號資源,向全人類轉播華系亞戰場那一幕。”事情緊急,不可能來得及投票,議長克莫爾拍板,站起來。
人類正在崩潰中,人類需要看到那一刀,看到人類其實擁有無敵的刀鋒,不可阻擋。
“可是,萬一……軍團長失手了呢?或者他在那一刀後逝去。”一名議員不安問道。
“是啊,萬一軍團長失手,整個軍隊乃至人類的信念,可能都會崩塌。”另一名議員也說。
“我知道。”克莫爾的目光轉過來,說:“但如果結果真的是那樣,我們也只能選擇崩塌。”
“……”全場沉默。
“去做吧。”克莫爾說,“然後把電視開起來。”
…………
來自極限高空的拒絕者的偵測用鏡頭,再一個斜角度,遠遠地找到了那片建築羣。
這讓視角開闊,當然也缺乏細節。人們只看見高低不齊的建築羣,有些尖的圓的,有些平,背景裡有遙遠而模糊的海和天……
一個看着孤獨而渺小的身影,直立在最高樓的樓頂上。
而遠處,那列傳說中的空中火車,終於也從雲層中鑽出來,出現在畫面裡。那其中有一艘針魚級飛船,正在經歷一場人類源能飛行史上最殘酷的剿殺。
它正在艱難地向樓頂而來。
“這個人是誰啊?他,他要做什麼?”偏遠的小山村,搖晃的畫面,擠在電視機前的封龍嶴鄉親關切看着,緊張議論着。
沒有人給他們答案。
只是在他們的身後,龍池大師獨自靠着牆壁,怔怔看着畫面上那個他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
那個託人說如果他還記得他,他將會很高興的人。
“老陳啊。”他手上拿着小白瓶的牛奶,突然喃喃地喊了一聲,“老氣橫秋”,語氣中滿是華系亞方面軍數十年戰鬥史留下的塵埃。
“嘟、嘟。”高樓上,風在呼嘯,陳不餓胸前的通話器突然響了兩下,副頻道小聲切入,“韓青禹少校申請通話。”
“哦,接進來。”
“……謝謝。”韓青禹的聲音,從通話器對面傳來。
“嗯?突然一下這麼認真客氣,聽着還真是不太習慣啊。”陳不餓笑了笑說:“不用謝的。”
“於公,救下一個我所能救的戰士,是我的本分。何況這可以提振人類的士氣、信念,蔚藍也可以從楊清白這裡收穫很多。”
“於私,謝謝你們能參戰……而我,不能讓你們覺得自己做錯了。”
陳不餓說完,果斷切斷韓青禹的通話,接回主頻道,同時擡起頭。
擡手,握住斬紅刀刀柄。
“軍團長,我……”
黑色的火車,正在空中向樓頂而來,但是角度並不精確,預計會有一定的偏離,同時高度也似乎稍高了一些。
這已經是楊清白拼命所能做到的極限了,他不安地,做着最後的溝通。
“沒事,你不用減速,也不用下降,就這樣,按你的路線飛過去就好了。”陳不餓平靜地答覆。
“轟!”畫面陡然激烈起來,爆裂的轟響聲震盪着整片天空。
空氣如同在燃燒一般,持續不斷的炸開,炸成一片魚鱗般的灰色雲海。
巨大的黑色火車,狂奔蓋向那片樓頂。
“嘩啦啦啦……”
整一片建築羣,一個又一個屋頂被巨大的氣流掀開,掀翻帶走,無數的瓦片、磚石,如同陷入龍捲,旋飛在空中。
只有最高的那個樓頂,被籠罩着,一切都巋然不動。
被遮蔽的視線,讓人幾乎再看不到那個身影的存在,這一刻,無數人在糟糕的轉播畫面前站起來。
…………
“呼!”針魚飛船帶着那列火車,從高樓頂的正面上方,至少百米遠,百米高處,拉出一道弧線,拉成一堵如巨浪般的移動的牆。
火車很大,火車很長。
空中滾滾聲浪。
滾滾灰色的雲。
滾滾磚石瓦片如巨大龍捲。
“鏗嗡!”
遮天蔽日之下,一聲拔刀聲,聲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