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病房裡的各位都還不知道溪流鋒銳冷酷的純黑色作戰服上,即將全部加上一塊少女粉的胸章。
但是,那種噁心肉麻,身上哪哪都不對勁的感覺,已經因爲韓青禹這一句嬌滴滴的“家明哥”,提前集體感受了一遍。
“咱稍微要一點臉吧,青子,好不好?”鏽妹鐵甲一哆嗦說。
賀堂堂點頭,折秋泓點頭,吳恤點頭。
韓青禹連看都不看他們,繼續說:“家明哥這次辛苦了,怎麼樣,沒碰上什麼麻煩吧?話說我這兩天一直掛念……”
“閉嘴!韓青蛇你這個無恥之徒,我看阿方斯的炎朽根本就沒去堂堂那……去你那了纔對。”
朱家明已經服了,努力克服一下,咬牙說:“你敢再喊一句,老子就是拿去扔了也不給你。”
說完,沉默了大概兩秒,他伸手直接把一個小布兜扔給韓青禹。
其實剛纔站在這裡的時候,想到要把骨頭交出去,朱家明心裡還是有些糾結和痛心的,不過現在沒了,現在只剩噁心。
韓青禹老實閉嘴,躺着,用他被醫生判斷已經廢了的雙手,艱難摸到小布兜,緊緊抓在手裡。
人圍上來。
“別直接吃啊,先拿出來看看。”
“嗯,讓我們看看你吃。”
“真的唰一下就沒了嗎?能不能看到融進去的過程?”
“……”
一羣人裡,除了小王爺不忍看,折秋泓是用科學研究的目光在等着看,剩下全都是看魔術表演的心態,包括一旁病牀上的吳恤。
“真的一下就沒。”韓青禹心情激動,嘴角得意咧一下,說:“都不帶嚼的。”
“哇,比狗還厲害。”鏽妹說。
“……”韓青禹無力地瞪她一眼,打開布包,鼻子抽了抽,“咦,怎麼有股牛肉湯的味道?”
“因爲被燉了,燉了好幾十年呢。”
賀堂堂笑着說出朱家明家族藏骨頭的辦法。
“草!不會燉壞了吧?”溫繼飛聽完緊張一句。
“不會吧?”韓青禹假裝也跟着緊張一下,說:“你大爺的,你就這麼對我的骨頭啊,小王爺?我醜話先說,骨頭要是壞了,我把你扔去砍戴呃你信不信?”
家明哥……不是,是小王爺朱家明,轉過身來,哭笑不得看了看他,“老子!老子就應該把你一起燉了。”
病房裡都笑起來。
笑着,笑着,他們突然才都意識到,在剛過去的短短兩天兩夜時間裡,他們中至少四個人,差點就再也回不來,見不到。
所以,還能這樣在一起鬧騰真好啊……這個世界,已經變得越來越殘酷和可怕了。
…………
“來了哦,看好了。”
“千萬不要眨眼睛。”
“1、2、3……”
骨頭沒了,五塊永生骨,詭異地憑空消失在韓青禹的手掌上,沒有過程,沒有聲響。
連一絲能量波動都沒有。
“……牛比。”
“嗯,簡直可怕。”
“現在感覺怎麼樣,青子?”
“青子?”
韓青禹躺在牀上,閉着眼睛一動一動。可是之前瞭解的情況,他在不義之城巔峰一戰坑掉束幽的永生骨後,明明當場活蹦亂跳。
“你,你沒事吧?青子。”
“青子你怎麼了?”
“不會是真的燉出問題了吧?”
這玩意是熟的不行嗎?
還是不能加調料啊?
這一刻,就連小王爺都徹底緊張起來。
“我沒事。”
韓青禹坐起來。
他剛剛連動一下手都困難的身體,現在乾脆利落直接坐了起來,坐起來後,先摸了摸自己的身體,再摸摸頭頂,摸布包。
韓青禹把自己的小布包打開了,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
鏡子、銀元、發繩……沒有角骨,兩塊角骨,全沒了。
剛剛,就在他吞噬那五塊永生骨的瞬間,原本怎麼都啃不動的那兩塊角骨,直接跟着一起消失在了他身上。
…………
“我們可以試着推理,這表示你在吞噬那五塊永生骨後,身體狀態突破了某個階段性的臨界點,所以可以融合角骨了。”
折秋泓開口頓了頓,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記得你說過,角骨裡的骨源能量特別強大,而且好像帶有生機。”
“我,說不出來……”韓青禹轉頭看了看吳恤,再看鏽妹……“太菜了。”
“老頭走遠了沒?”他最後朝溫繼飛問。
老頭當然就是陳不餓。
“幹嘛?”溫繼飛反問。
“我想找他打一架。”
“你……打得過?!”溫繼飛激動起來,所有人都激動起來。
“打不過,隨便打打看,看能撐多久,反正他也不會用全力。”
當韓青禹這麼說,明明是認輸、害怕的姿態,但是病房裡的每個人都很激動,因爲之前不管提升多大,多囂張忘形的狀態,他都從未想過,找軍團長打打看。
溫繼飛幾個簇擁在病牀前。
“老頭應該還沒走遠。”
“要去追嗎?”
“你真想試一試?”
“……”
病房裡一下嘈雜起來,折秋泓獨自站在後面,似乎在思索什麼……眼神裡猶豫了一下,她突然朝前幾步說:
“不行,你現在不能直接動手,先躺下,我們好像有點太樂觀了,我先給你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
兩個小時後,器材複雜的手術檯上,剛接受完檢查的韓青禹睜開眼睛。
“怎麼了?”他看到折秋泓的臉色有些不對。
“挺好的。”折秋泓擡頭看他一眼,沒有表情,眼睛直直地說:“好消息是按我的研究推理,你現在應該已經是半成熟狀態的炎朽了,你很強。”
“哦,是吧?那怎麼還有壞消息?”
“是的,是我的失誤,我不應該讓你在當時的情況下,直接吞噬永生骨。”折秋泓說:“傷勢修復太急太快了,現在至少四塊舊的碎骨,直接被包裹在你的心臟組織裡。”
“……那會怎麼樣?”
“目前還不太清楚,可能問題沒我想象的那麼大,也可能更嚴重,現在我可以設想的最壞結果,是你一旦全力爆發,當場自行死亡。”
“……有辦法解決嗎?”韓青禹問。
“有,但我需要時間思考,設計手術,做準備。”折秋泓說。
“需要多久?”
“四、三……可能一到兩個月吧,具體我暫時也不確定。”
“好久啊。”
“是的。”折秋泓以她作爲醫生時嚴肅的狀態說:“我知道因爲現在的情勢,你肯定很着急,但是沒有辦法。”
韓青禹:“……”
“先回病房吧,我去想辦法。”
折秋泓說完從門外喊了兩名護士,陪韓青禹回病房。
手術室只剩下她和一名她從不義之城起就一直帶在身邊的親信女助手,兩個人沉默在收拾着器具。
助手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孩,一邊收拾,她一邊扭頭,擡眼,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折秋泓。
一次,
兩次……
“想說什麼,直接說吧。”折秋泓發現了,看看她說。
“嗯,我在想爲什麼,爲什麼折醫生你要騙青少校啊?”
女助手小心翼翼問道。
因爲剛纔整個檢查的過程,她就在旁邊幫忙,韓青禹的心臟裡,根本沒有所謂碎骨。
這其實很容易就能檢查出來。
但因爲折秋泓是折秋泓,韓青禹直接就信了,後續大概率也不可能找別人做複查。
“因爲,我不想他死。”
折秋泓停頓了一會兒,低頭收拾器具說:“蔚藍現在一定正在想辦法誘殺那具戴呃,可是這個世界有資格參與那件事的人,又有幾個呢?真的要完成擊殺,又會死去幾個?”
“……”女助手怔住。
折秋泓手上端起盛滿器具的托盤,又看她一眼,轉身走開。
“所以你希望青少校去嗎?他剛差點死在戴呃手上,如果沒有意外,戴呃這次出手的目標,就是他。”
“我,我不希望……我明白了。”女助手認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