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的晝夜比之藍星稍長一點,這讓軍表失去了一部分作用,但是其高精度計時的準確性和可靠性沒有改變。
結束和楊清白的通話後,韓青禹伸手從背後金屬匣的側面取下加固錶盤,擰亮看了一眼,頂着滿頭碎石泥土,源能低頻波動說:
“4分42秒後,CA117會以H4號巨石爲標的物,由東南向西北方向經過,期間爭取3秒左右低空飛行時間,讓我們上船。”
以源能飛船的飛行速度衡量,4分42秒意味着楊清白和他的飛船現在還在很遠的地方。因爲始終處於全面圍堵和追擊中,他最終飛掠H4號巨石遠征軍抵近火星後製定的作戰地圖上的命名的路線,至多也就能保證一個大概方向而已。
然後,是那3秒鐘低空飛行時間。考慮地面上如此密集的大尖羣,那將會是CA117最爲危險的3秒鐘,也是韓青禹和佩格芒特今日能否逃出生天的生死3秒。
“轟轟轟……”
火星地面,上萬具大尖揮舞手中的柱劍,仍然在紛亂地轟擊着地面,雖然暫時沒有形成共振,但是整片區域的地表都已經出現下陷。
至於地底,幾乎所有的橫向通道都早就已經塌陷閉合了,即便是韓青禹和佩格芒特新挖掘的,通過後也支撐不了半分鐘。
至於那些縱向的通道,雖然也在塌陷,但是整體情況要好不少,兩人在一條又一條縱向的通道里不斷移動,好得沒有被徹底埋住。
“所以你現在到底知不知道那個什麼H4號巨石具體在哪?”看似有些盲目的移動中,佩格芒特忍不住問道。
“大概吧。”韓青禹心裡也不是很有底,他在跳下來之前觀察記憶過這一帶的重要標的物,奈何並非這方面的天才,加上現在人在地下,也只能盡力求個大概而已。
看一眼錶盤上的指向針,再閉目努力回憶了兩秒,三秒……
“天靈靈,地靈靈”,韓青禹毅然伸手指去說:“走這邊。”
佩格芒特信了。
時間一秒一秒的流逝,兩人在不斷塌陷的橫向通道中快速移動,因爲土石的不斷凝實和舊通道的不斷塌陷,騰挪空間變得越來越小。
終於,“就這吧。”韓青禹停下來,站起在一條舊的縱向通道中。
佩格芒特因爲晚來一步,嘟囔着催促他向上爬,給自己騰出空間。
但是韓青禹並沒有向上攀爬,他以背抵牆,緊貼通道壁,仰頭示意了一下說:“還是你先上吧。”
“哦,那……什麼,我先?!”
佩格芒特一下有些意外,因爲以目前的情況,先上的那個肯定是要被砸的,考慮兩人的實力和境況,這突破的活怎麼看都應該是韓青禹去纔對。
無視粉色佩格難得一見的慫和這般驚詫的狀態,韓青禹冷淡點了點頭,“嗯,就是你先。”
“不是,難道現在最好的策略,不應該是你先上去,直接來上一個萬刃來朝,轟開一片空間,然後爭取立足,等待機會嗎?”
“道理是對的,可是我轟不動。剛纔因爲着急救你,我已經用過一次了,再轟,今天就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韓青禹說的是實話,他那招萬刃來朝如果可以無限使用,這次遠征軍的規模不用超過一百人。
而後,他開始交待具體的行動策略:“咱倆實力相差不多,你替我扛下第一波,然後……”
…………
火星強烈的陽光照射下來,天空中數百艘源能飛船的盛大飛行和圍追堵截依然在繼續,CA117還活着,而且繞回來了。
這遠比想象的更困難,難很多,很多。至於韓青禹爲什麼從頭至尾都從未懷疑過楊清白能做到?並不是因爲了解和信任,是因爲他本身不太會開飛船,不懂這些。
作爲人類最快飛船,CA117的速度其實沒有任何優勢,它只不過和那些大尖飛船差不多快而已,而對方的數量,是它的數百倍。這種情況下你一直直線逃亡還好些,一旦尋求迴轉,它們就會迅速咬上來,或從四面八方阻截而來。
從未停息的急速的狂飆中……H4號巨石黑色的影子,出現在CA117的觀察鏡裡。
至此,不管這場營救最終是否成功,楊清白今天在火星天空的這場演出或者說奇蹟飛行,大概率都很難被複刻了。
包括他自己,也很難有此將來。
因爲他今天,大概要死了沒有人能駕駛一艘人類源能飛船,最終從身後那四百多艘大尖飛船的追殺中徹底擺脫,就算這艘船上有韓青禹和佩格芒特也不行,就算他是楊清白也不行。
如果營救成功,他可以在接下來的逃亡過程中,盡力創造機會將韓青禹和佩格芒特等人放下去,然後希望他們福大命大,但是他自己,沒有這種可能了。因爲如果他將駕駛臺交給別人,這艘船上的任何一個人,CA117都絕不可能撐過十秒鐘。
“不,說死太不浪漫了,那會讓藍星上的億萬女孩失望、難過的。應該說,人類源能歷史最強飛行員,楊清白少將,將從此駕駛他心愛的命名飛船,一直飛下去,一直飛,一刻不停,一去無歸……直到宇宙的盡頭。”
“這段臺詞應該錄下來發回去的,可惜,來不及了。”
CA117號飛船上沒有人知道,這一刻的楊少將心裡竟然想着這些,他看起來面色冷峻,專注而沉穩。
匆匆又看了一眼觀察鏡,楊清白髮現這個巨大的長龍形的黑色區域其實並不是最初以爲的單塊巨石,真實的情況,它由上百塊岩石組成,整體更像是一個按照某種規則特意集中擺放的巨石陣。
“所以不會真的有火星人吧?”
“管它了。”
巨石陣另一邊的景象映入楊清白的視線,那是……一副盛大而熱烈的勞動場面,乍看之下,就像是上萬具大尖正在集體鋤大地。
“臥槽。”
“我來了。”
臥槽是楊清白對自己說的,我來了是對青子說的。至於他和佩格芒特現在具體到底在哪個位置,怎麼上船,楊清白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是讓自己按照約定的時間、方向和路線,低空掠過那片區域。
爲此,他要在那裡完成一次俯衝,右轉,拉起。全程不減速,只通過轉向,讓飛船在那個區域的低空範圍保持3秒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