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扶搖一早起牀,就在牀上打坐練功,卻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沒辦法,肚子太餓!平時練功,下腹都有墜脹的感覺,能感覺一股真氣慢慢聚集,此刻,只聽見肚子咕咕的叫聲。
修真之人,飯量是極大的,尤其在體修質階段,一個月怎麼也要花十幾兩銀子,他現在到了氣修質,雖說比體修質階段好點,但飯量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不是他想減肥節食,實在是沒錢了,昨天請蘇塵吃了一頓午飯,已經花光最後的銀子,昨天的晚飯還欠着債,早飯,那就連想都不用想了。
他也不想出門,出門必然要下樓,下樓必然會看見老闆,老闆,必然是一張苦大仇深的臉,臉上寫着兩個字:房錢!
雲扶搖無奈地嘆了口氣,摸了摸腰間的玉佩,有玉佩的加持,如果再吃飽飯,修真的境界,一定是突飛猛進。
唉,誰讓咱不是有錢人呢!修真是個費錢的愛好,除了飯量大,還需要很多裝備,什麼千年參、紫花蓮、血靈芝、朱雀膽之類的,家裡也不富裕,好在還有蘇塵送的靈玉加持。
得過且過吧,走一步算一步。
正在自怨自艾,門外忽然響起蘇塵大大咧咧的聲音:“扶搖,在裡面嗎?”
不等回答,蘇塵已經推門走了進來,隨即看見無精打采的雲扶搖,蘇塵失聲笑了:“你小子,沒吃早飯吧。”
“你怎麼知道?”雲扶搖也笑了,笑得有點苦澀,朋友來了當然好,可朋友,也是個窮光蛋,兩人抱團,當然可以取暖,可兩人抱團,畢竟填不了肚子。
“嗨,不都寫在臉上?你看你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再說,昨天中午付賬的時候,你小子就是一副賊眉鼠眼的樣子,手伸進懷裡,東掏西掏,一副痛苦的表情,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沒錢了。”
說完,蘇塵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豪爽地遞給雲扶搖:“拿去花去!”來的路上,蘇塵已經到銀莊,把大票打散了。
雲扶搖狐疑地接過銀票:一百兩!大驚失色道:“假的吧?我警告你啊,蘇塵,僞造銀票可是要坐牢的。”
“嘁!”
蘇塵不屑:“瞧你小子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真不真,假不假的,你去把房錢結了不就知道了。”
雲扶搖相信了,忽然精神抖擻,渾身充滿了力量,從牀上忽地起身,大聲道:“走!”
錢,就是底氣。
雲扶搖邊走邊問:“怎麼弄到的?”
“嗨”
蘇塵早有準備:“昨天幫錢大人寫了一篇文章,錢大人賞了十兩,老子趁機去了趟賭場,贏的!”
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雲扶搖當然不信,蘇塵會寫文章?那老子也能當狀元,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你既然如此說,我就假裝相信好了。
雲扶搖也覺得奇怪,自己花蘇塵的銀子,一點心理負擔也沒有,難道,這就是朋友?
那是,只要有銀子,朋友遍地都是。
一樓,櫃檯。
雲扶搖傲然把銀票拍在櫃檯上,老闆接過銀票,笑得比銀票還要燦爛:“我就說嘛,雲爺怎麼會少了咱們的房錢,你看,我就從來沒有催過雲爺,我這眼裡,還是有些眼水的。”
隨即眼珠一轉,狡黠地笑道:“雲爺您看,小店也找不開,不如就把銀票存在櫃上,雲爺離店的時候,多退少補行不行?”
“正是如此!”
雲扶搖爽朗道:“給我來十籠包子,兩碗麪條,一碗稀粥。”
“Double”
蘇塵加了個棒:“啊,就是加倍,老子,也沒吃早飯。”
老闆驚訝不已,爲什麼人一旦有錢,就會變成豬呢?
幾乎沒怎麼換氣,一桌子飯就進了兩人肚子,二人這才驚訝地發現,店中的人都在議論紛紛,議論的,是同一件事:
“嘿,崔大人真有氣魄,親兒子啊!愣是被打斷了腿!”
“你們是沒看見,我昨晚正好路過,崔大人帶着人直接就把挽香館圍了,把客人全部趕走,把崔公子拎到大街上,親自動手,一棍子下去,崔公子當時就暈過去了。”
“聽說,還當街審問崔公子,問他錢從哪裡來的,崔公子哭喪着臉,說是隨縣的大戶送的。”
“送?有那麼便宜?還不是想着崔大人要當巡守了,想走崔公子的門路。”
“崔公子這下慘了,我看那腿好不了,下半輩子,要當瘸子了,崔大人,真下死手啊!”
“唉,崔大人,好官,清官啊!”
“那是,這樣的好官,不多咯!”
“聽說,崔大人回家,夫人差點跟他拼命。”
……
雲扶搖不可思議地看着蘇塵,蘇塵輕輕搖了搖頭,心中已經驚濤駭浪,我靠,昨晚還好沒進去!
這個崔弘樹,爲了搏一個好名聲,竟然不惜犧牲兒子的一條腿,這人,也太狠了吧!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雲扶搖,蘇塵忽然輕喝一聲:“走,看看去。”
二人出門,卻驚訝地發現,街上早已唾沫橫飛,空氣中都是一股口水的味道,瀰漫着崔弘樹大義滅親的消息,崔弘樹在百姓口中的名聲,已經徹底碾壓錢克清。
蘇塵拉着雲扶搖,匆匆往挽香館走去,路過雲裳綢緞莊,正好看見崔弘樹,從裡面緩緩走出,身後,跟着謙卑的老闆。
老闆臉上青紅不定,訕訕地笑道:“崔大人,你看,這多不好意思,本來一點小意思,資助公子學業的,倒有勞大人親自送回來。”
崔弘樹臉上,隱約有幾道血痕,卻不疾不徐,向老闆拱拱手,淡然道:“吳老闆請留步,我兒子的學業,本官自有俸祿,本官自信,還是負擔得起的,不敢有勞吳老闆費心。”
語氣傲然清高,不卑不亢,卻帶着沉沉的威壓。
說罷,扭頭昂然而去,卻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蘇塵二人,崔弘樹卻換了一副笑臉:“嗯!是你二人,這麼巧的。”
雲扶搖碰了碰滿臉驚訝的蘇塵,隨即雙手打拱,躬身一揖:“見過巡守大人。”
雲扶搖很機靈,直接稱呼巡守大人,崔弘樹滿意地笑了笑,卻對蘇塵微笑道:“蘇塵,你不要進京,留在巡守衙門,做一名捕快如何?”
捕快?
哪有搞房地產高大上?蘇塵心中不屑,卻學着雲扶搖的模樣,恭恭敬敬施了一禮,回到:“謝大人美意,蘇塵還是想去京城看看。”
“唉!”
崔弘樹深深嘆了一口氣,不屑地走了,身後,呂思青帶着四名護衛,徐徐跟隨。
奇怪!
蘇塵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這一聲嘆息,爲何如此深沉?雲扶搖呆呆地看着崔弘樹遠去的背影,又呆呆地看了看蘇塵,徐徐道:“走吧。”
“不,扶搖,我們不去挽香館,回縣衙。”蘇塵斬釘截鐵。
“爲何?”雲扶搖不解。
“你沒看出來?”
蘇塵鄙視地看着雲扶搖:“外面傳言錢大人勒索大戶,崔弘樹便來了個主動退贓,他這不是跟錢大人較勁?”
雲扶搖卻搖了搖頭:“你去吧,我對官場這些事,沒興趣,吃飽喝足,我該回去練功了。”
蘇塵轉身就走。
路上,蘇塵打定主意,自己身上還有些銀子,拼着銀子不要了,全部借給錢克清,也要讓他把勒索的錢退回去。
當然,借條是必須要打的!
跨進縣衙的大門,卻忽然猶豫了。是啊,你一下拿出這麼多錢,錢是哪來的?你說得清楚嗎?要是說不清楚,以錢克清二百五的性子,說不定把老子抓起來都有可能。
也真奇怪,貪官、好官,在錢克清身上,竟然能做到如此和諧統一。
算了,提醒一下也就盡到義務了,再說,老子的啓動資金,憑什麼白白送人?
“老錢,錢大人!”
邁步走進後衙,蘇塵便直撲書房。
錢克清正在寫字,劉月書正在整理書籍,聽蘇塵大呼小叫,都驚訝地看着他,蘇塵見月書也在,知道錢克清又在假公濟私,心中相當不悅,卻對月書微笑道:“月書,我跟錢大人聊點事情。”
月書會意,便淺淺一笑:“正好,奉安帶着三元、和嘉在後面花園裡玩耍,我去陪陪他們。”
錢克清和藹地笑了笑,月書輕輕攏了攏髮髻,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款款出門去了,蘇塵追隨她的背影,看得忘了神。
“啃,啃,嗯,蘇塵,找我何事?”錢克清一聲輕咳,拉回蘇塵的魂。
“哦,錢大人,昨晚,挽香館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啊,一大早,奉安就告訴我了,崔大人大義滅親,可歌可泣。”錢克清聽說是這事,倒略顯失望。
“今早,崔弘樹便一家一家退贓,你知道嗎?”
“哦,有這事?”
錢克清放下手中的筆,驚異道:“崔大人這事,倒辦得光明磊落,令人欽佩。”
咦!
錢克清如此鎮靜,蘇塵倒十分奇怪,便提醒道:“他這是演戲,演給老百姓看的!”
“當然,讓老百姓看看,行賄,是不可取的,崔大人敲山震虎,隨州官場必定煥然一新,高明!”錢克清由衷讚歎。
“你!”
蘇塵見錢克清裝傻,有點氣急敗壞,看了看牆角的大箱子,便進一步提醒:“錢大人,別人這是跟你較勁,你難道不有所行動?”
“行動?什麼行動?蘇塵,不要自作聰明!”錢克清說完,又重新拿起筆,不再理會蘇塵。
蘇塵一腔熱血,卻討了個沒趣,說錢克清勒索錢財,只是風聞,自己並沒有憑據,錢克清不承認,蘇塵也沒膽量挑明,倒愣在原地,進退不得。
“好吧,算我自作多情!”蘇塵跺了跺腳,憤憤不平低吼一句,便拉開房門,摔門而去。
院中,穆尚香還埋在山一樣的衣服堆裡,蘇塵倒有幾分不忍,卻毫不停留,向後花園走去。
花園,月書陪着和嘉在花臺邊捉蝴蝶,三元盡顯男子漢本色,爬上一棵大梨樹掏鳥窩,蔣奉安驚慌失措,伸出雙手站在樹下,眼睛焦慮地看着樹上,腳步隨着三元的位置左右移動,嘴裡喝罵:“混賬東西!寫字沒見你這麼利索,掏鳥窩你倒這麼麻利,還不快下來!”
三元充耳不聞,三娘子不在,蔣奉安的話,跟放屁一樣!
蘇塵微微一笑,暫時忘掉了心中的不快,徐步走到和嘉身旁,卻對月書笑道:“天氣真好!”
月書抿嘴一笑:“是不錯,蘇公子,你救了我們家奉安,還沒謝謝你。”
蘇塵無所謂笑了笑,語帶雙關道:“不說這些,都是實在親戚,不說這些。”
忽然靈機一動,蔣奉安帶兩個孩子在花園玩耍,不就是想給錢克清留機會嗎?奶奶的,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便自言自語道:“愛一個人,就要一心一意,有的人,又想娶妻,又想納妾,什麼東西!”
蘇塵愉快地看到,月書臉色突然黯淡,使勁扯下一根草藤,在手上反覆纏繞,隨即快步走開了。
三元從樹上哧溜溜滑下來,手上捧着幾枚鳥蛋,興沖沖跑到和嘉面前,高興地大叫:“嘉兒你看,鳥蛋!”
蔣奉安快步跟過來,向蘇塵點了點頭,蘇塵隨口問道:“蔣班頭,昨晚的行動還順利吧?”
蔣奉安有些詫異,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昨晚有行動?”
蘇塵一愣,隨即輕鬆地笑了笑:“我昨晚路過巡守衙門,看見你們集合了。”
蔣奉安狐疑,追問:“然後呢?你去了何處?”語氣,有一點問案的味道。
蘇塵心中發慌,忙接口道:“啊,我當然回衙門了。”
“蘇塵哥哥,你昨晚不是回來很晚?我正在吃糖,都被你吵醒了鴨。”和嘉玩着一枚鳥蛋,突然擡頭接了一句。
蘇塵尷了個萬年尬。
蔣奉安勃然大怒,低聲吼了一句:“你!”
隨即胸口劇烈起伏,口中呼呼喘氣,眼神,殺死蘇塵N次,許久,突然小聲喝到:“此事到此爲止,千萬不要讓錢大人知道。”
蘇塵輕輕點了點頭,蔣班頭,還是講義氣的。
“蔣班頭,蔣班頭,錢大人叫你!”
月洞門中,穆尚香高聲叫道,隨即擦了擦手,趁這個難得的機會,也走入了春色燦爛的後花園裡,加入了孩子們捉迷藏的遊戲。
蔣奉安回身往外走,幾步之後,又回頭惱怒地瞪了蘇塵一眼,看得蘇塵心驚膽顫。
書房。
蔣奉安進門、關門,正想着如何爲蘇塵轉圜,錢克清卻劈頭問道:“奉安,謝三的事情,該解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