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社會,人們習慣把從事窮苦下作的行業者的名字後面加一個“倌”,用於區別,表示其身份卑微。比如養豬的叫“豬倌”,放羊的叫“羊倌”,在酒樓茶肆做店小二的“堂倌”。
解放後,一些家庭的父母都喜歡在孩子的名字後面加一個“倌”字用作孩子的小名,比如謝觀星的小名就叫“星倌”,單思華的小名就叫“華倌”,寓意孩子生得命賤,這樣就不會遭天嫉妒,孩子可以無災無病地一長成人。
這個習慣由來已久,在古城鎮乃至整個長江上游的一些城市廣爲流傳,一直沿襲至今。
“華倌”是單思華的小名,除了遊麗,就只有爸爸和媽媽才知道這樣叫他。這個婦女突然叫出了他的小名,而且還用家鄉的土話叫出來,這個婦女,不是自己的媽媽,還會是誰?
所以,在聽到婦女叫出“華倌”那兩個字的時候,單思華已經確定,眼前這個賣菜的婦女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媽媽,纔會由衷地喊出了一聲“媽媽”。
“華倌,真的是你嗎?”婦女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哽咽,也不顧大庭廣衆之下,伸出手撫摸單思華圓圓的大臉,接道:“老天爺,我不是在做夢,你真的是我的華倌嗎?”
“媽媽,我是華倌,是我,你沒有做夢。”單思華強忍住滿腔的悲喜,顫聲回答道。
“華倌,你曉得媽有多想你嘛?”婦女說到這裡,兩行熱淚“刷”地奪眶而出,嘴裡已說不出話來。
突如其來的一幕把阿格和春仔驚呆了,張開的嘴已經忘記了要怎麼閉上。雖然他們對兩人所說的土話不是很懂,但從眼前的情形不難看出,單思華已經確定了和這個婦女之間的關係。特別是單思華有一句無一句的媽媽已經告訴大家,這個婦女就是單思華的媽媽。
看着老淚縱橫的婦女和眼睛發紅的單思華,春仔和阿格已經意識到眼前發生了什麼,兩人相視苦笑一下,暗歎,他們的行程要取消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此刻的單思華已經忘記了阿格和春仔的存在,整個人恍恍惚惚地呆立在原地,一任媽媽長滿老繭的手掌在自己的臉龐遊走。
沒想到,自己日夜思念的媽媽竟然會在這裡賣菜,而自己當日還差一點和黃毛等人來砸她的攤位,對她進行恐嚇,目的竟然是爲了讓她說出妹妹的下落。
這極其富有諷刺意義的一幕竟然出現在自己身上,讓單思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命運竟然跟他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讓他啼笑皆非。曾經在腦海裡設想過很多和媽媽重逢的畫面,卻沒有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情景。
“華哥,你怎麼了?”春仔見兩人的情況愈演愈烈,大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趕緊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經春仔這一問,單思華才猛然回過神,扭頭一看,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圍了好大一圈人,正在對着他和媽媽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嗡”“嗡”的聲音像一大堆蒼蠅在飛。
“華哥,有什麼事情回去再說,這裡人多眼雜,不方便。”阿格也提醒道,警惕地望了望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羣,滿臉戒備。
單思華在這裡意外遇到媽媽,情緒有些失控,阿格卻十分清醒。他沒有忘記幾天前,單思華在這裡遭遇三個不明身份的人追殺的事情,所以,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圍觀過來,不免有些擔心,想讓單思華提起注意。
阿格的話讓單思華意識到這裡是南田菜市場,他定了定神,暗忖:阿格說得對,這裡確實是人多眼雜,把自己這樣暴露在衆目睽睽之下,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還記得幾天前,也是這個時候,三個不明身份的人就這樣直接衝進來,對自己大砍大殺。雖然春仔曾找人證實,這三個人來自市區裡面的一個正規組織,可這三人是受誰的指使,還沒有完全確定。儘管昨天晚上夜探曾家,找到了曾醫生吸食那些東西的證據,也說明曾醫生有對自己下黑手的動機,可也是他們單方面的猜測。
誰又能說,阿芳不可以叫人來砍單思華呢?單思華也曾打落她男朋友的西瓜刀,更帶李老闆去找過她,要說阿芳也有報復單思華的動機。
在沒有確定究竟是誰想對自己下黑手的情況下,潛在的危險無處不在,隨時都有可能再衝出幾個像那天那樣的殺手,不得不防。
心念至此,單思華收起悲憤的心情,對阿格點點頭,拉着媽媽的手,說道:“媽媽,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說完,不由分說地將媽媽牽了出來。
“那好,我先把攤收好。”媽媽破涕爲笑,抹了一把眼角的淚痕,想折回身去收拾蔬菜攤。
“不要啦,這值不了幾個錢。快走,離開這裡先!”春仔伸手製止了單媽媽收攤的動作,急道,邊四下左顧右盼。也許他也意識到在這裡多呆一分鐘,就多一份危險。
單媽媽還想堅持,阿格也插上前,開門見山地說道:“阿姨,快走,這些東西不要了,回去再說。”說着,做了一個焦急的臉色。
單媽媽疑惑地看向單思華,見單思華也是面色深沉地點點頭,便沒有再堅持,將心裡的疑慮壓住,順從地和單思華三人一起,擠出看熱鬧的人羣,向菜市場大門口走,快速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
春仔早已打電話叫了一部出租車,四人出了南田菜市場,魚貫鑽入了出租車。乘着車裡涼爽的空調冷氣,單思華和春仔以及阿格,三人都不約而同地鬆了口氣。單媽媽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並不瞭解單思華之前曾經在菜市場遭遇的險情,自然也就不會明白三人鬆這口氣的真正意義。
“去冰斗?”司機操着標準的本地話,對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春仔問道。春仔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扭頭問單思華,:“我們現在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