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迷茫與悵然,他入了夢。彷彿在浩渺無際的背景下,自己站在一個密如蛛網的分岔路口,一條條小路從自己腳下徐徐展開,延伸向四面八方濃密的霧氣中。誰也不知道它們通往何方,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在無盡的猶豫和糾結中,忽然警鈴大作,穹頂即將垮塌,在慌不擇路中自己踏上了一條無名的小徑......忽然驚醒,卻發現耳畔依然有鈴聲迴響。原來是手機,收到了魏老師的來電,已經不知疲倦地響了多時。
朱承遠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懶洋洋地接起電話,那頭魏老師的口氣嗔怪中夾着輕鬆:“你終於肯接電話了,看來這懶覺睡得夠舒服啊。夏老師有請你來他辦公室一趟,快點過來吧。”隨後便是持續不斷的‘嘟嘟’忙音。
朱承遠搖了搖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仔細看了看手機的顯示屏,居然已經上午10點過。當即一骨碌翻身下牀,滿懷狐疑地去了新實驗樓夏教授辦公室。心裡頗爲怪異,都要畢業了,這老人家還要鬧出什麼幺蛾子呢?不會臨末了再來坑我一回吧?
來到夏教授辦公室門前,聽見夏教授似乎正和某個貴客談笑風生,不過越聽越不對勁兒,對方的聲音特別耳熟:“夏老師,您的學術造詣真是登峰造極,您的學術平臺也是風生水起。現在大家都主張產學研相結合,沒有學術創新作爲支撐的企業,就像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是走不長遠的,不過您可是走在這方面的前沿啊......”
一車車的好話販賣出去,只聽得夏教授爽朗地哈哈大笑:“哎呀,不敢當啊,我也是老嘍,再幹幾年也該退休了~還是朱總又能幹又有魄力,把這麼大一個企業經營得井井有條欣欣向榮......”
聽到‘朱總’這個稱呼,朱承遠心裡一驚,推門而入。果然發現自己的老爸正和夏教授一邊品茶一邊縱論校企合作的大勢所趨。朱總看見自家兒子進來,忙不迭地向夏教授道謝加道歉:“夏老師,我家小子在您這兒,沒少給您添麻煩吧。我這兒還沒好好謝謝您呢~”又趕緊招呼朱承遠:“小遠快過來,感謝你夏老師對你這幾年的栽培之恩。”
面對眼前這突如其來錯綜複雜的關係,朱承遠感覺心有點亂。他茫然地看着眼前這兩人:“你們認識?”
朱總衝着朱承遠的頭拍了一下:“那當然,要不然就你小子在學校裡闖的那麼多禍,如果沒有這層關係,你能好端端在學校呆到畢業?就衝這個,你也得好好感謝夏老師!”
朱承遠有些懵,他以前一直認爲自己能跌跌撞撞有驚無險地混到畢業,靠的是自己的實力和運氣,誰知背後還有如此大一篇文章呢?現在想來,確實有很多蹊蹺的地方。朱承遠還在呆愣間,夏教授已經在推辭了:“不敢當不敢當哦~朱承遠還是很聰明很能幹很有想法的,在實驗室裡也是很優秀的,我們實驗室上上下下都很喜歡他,哪兒有什麼‘添麻煩’的說法呢?”
聽着這連篇成套虛情假意的客氣話,朱承遠感覺自己像在看一場已經上演過無數遍但演員依然樂此不疲的老舊戲碼,說不出的膩歪。他知道夏教授這是在以推辭的名義進行催促,索性閉上眼睛,僵硬地對夏教授鞠了一躬,算是‘謝過’他的恩典。夏教授的笑頓時僵住了,朱總也抹不開面子,一邊向夏教授道歉一邊不住地斥責自家孩子。
朱承遠卻只是繃着臉不做聲,讓自家老爸的斥責成了一場自說自話的獨角戲,罵了一會兒也沒啥意思了。索性把話題又轉了回來,重新切入正題:“小遠啊,夏老師和我都覺得你的畢業論文寫得不錯,那個除甲醛新材料的成果也很有新意。不拿出來應用也太可惜了。正好咱家也有這個條件,我打算投資註冊一家公司,把這項成果產品化。就由你小子來主管,正好也可以和你夏老師多多溝通交流,畢竟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啊~”
聽到這個,朱承遠的腦子被龐大的信息量攪成了一團漿糊,半天理不出頭緒。按照常理,自己畢業就能當老闆,是一件非常欣喜也頗值得炫耀的好事。可朱承遠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第一,他的性格過於佛系,根本不是個有野心的創業者;第二,他知道自己這情商,根本應付不了創業初期各種複雜的人際應酬;第三,想到畢業後還要時不時和夏教授打交道,朱承遠打心眼裡一陣厭煩。夏教授見朱承遠愣在那兒不表態,還以爲他是默認了,笑着對他老爸說:“朱總,這孩子看來是高興壞了。畢竟我聽說他找工作一直不太順利呢。有你們這條件的家庭還是少數啊......朱承遠,好好幹。年輕人就該有點闖勁兒,才能不負你們家族的期望......”
說完話鋒一轉,說出了一個令朱承遠更爲驚訝的事實:“我把這件事和胡靜說了,她也很感興趣,現在正在趕來的路上呢。”
正說着,胡靜已經敲門而入。此時的胡靜由於不需要去實驗室做實驗,換上了薄套裙,臉上略施粉黛,倒比以往更顯出幾分女性的魅力。她嫋嫋娜娜地走進來說道:“夏老闆,朱叔叔,我已經辦妥了。”朱總顯得有些欣喜,對朱承遠介紹道:“你小子真是走運啊,這位胡靜同學聽說了我們這個項目,主動要求加入進來。現在你已經不是光桿司令了,多少人創業初期還做不到這一點呢。”
夏教授也是微微頷首:“胡靜和朱承遠都是我實驗室的學生,他們可熟得很,在科研上也配合的很融洽。我想他們不光在事業上可以相互協作,在其他方面也同樣可以......”
說着,二人會心地大笑起來,笑聲裡帶着幾分調侃,幾絲起鬨。朱承遠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漲得面紅耳赤,直截了當地拒絕:“我的能力勝任不了創業,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也省得你的資金打水漂了。”
兩人的笑聲被這不合時宜的話語來了個急剎車,都用疑惑而憤怒的目光投向他。在二人看來,年輕人能獲得這樣一個難得的創業機會,能夠在廣闊天地裡大展拳腳,照理應該歡呼雀躍或者感恩戴德,可這臭小子一上來就駁人臉面,簡直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屋裡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還是胡靜善解人意,馬上出來解圍:“夏老闆,朱叔叔,可能朱承遠對您們的這個計劃還不夠了解,我出去和他單獨聊聊吧。”說完拉着朱承遠離開了辦公室。
新實驗樓正對着一片開闊的人工湖,湖光瀲灩,蓮葉田田,荷花嶄露頭角;湖邊的梔子花開得正盛,香氣撲鼻。四周的小徑和涼亭裡都是一對一對說着甜言蜜語的學生情侶,二人在這裡漫步倒是顯得毫不違和。朱承遠問道:“你不是到沿海地區高就了麼?連三方協議都簽了,怎麼又跑回來了?”
胡靜笑了笑:“讓你多聽聽就業講座,多瞭解相關政策,你就是不聽。這下露怯了吧?簽了三方協議也是可以反悔的。我覺得你這個項目的前途更光明,就棄暗投明了唄。”
朱承遠還是有些怒意:“不要說‘你那個項目’,那個項目跟我有什麼關係?那是他們的項目!”
胡靜倒沒有因爲他的態度而不悅,反而覺得每次和朱承遠的交流都能探索到他性格中不爲人知的一塊,這人一會兒像個老人一般世事洞明,一會兒像箇中年人一般瞻前顧後,一會兒又像個小孩子一樣控制不住自己,就像個迷宮一般令人難以捉摸。她像逗小孩一般含笑問道:“你不想創業,那你以後想幹啥啊?”
朱承遠手插褲袋茫然望向遠方:“我也不知道想幹啥,想到這個頭都大了,先好好玩玩,休息一下再考慮吧。畢竟這幾年讀研讀得太憋屈了,哪有心思思考以後的事兒啊......”
胡靜問道:“既然這樣,那就一邊創業一邊思考唄,就當是騎驢找馬了。咱們這個年紀不能太閒,不信你試試幾天啥都不做,看看是不是有種整個人都廢了的感覺?”
朱承遠搖了搖頭:“創業?哪兒有那麼簡單啊。複雜事務處理能力,溝通協調能力,組織領導能力,心理承受能力,優化決策能力,戰略眼光和人格魅力,那是一個都不能少。稍微一個不慎,就是賠光老本的節奏。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這些能力,我具備幾個呢?”
“別把這件事想得這麼難,”胡靜望着朱承遠,一字一頓地說:“就算一不留神失敗了,那也沒啥,我相信朱叔叔肯定會做好預案的,你們家那麼厚實的家底,怎麼會賠光老本呢?”
朱承遠知道胡靜是在寬慰自己,嘆了口氣道:“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再厚實的家底也經不住創業的折騰,說敗也就敗了。而且就算做成功了又如何,你看看我爸,天天見客戶,泡酒局,說着客套話,辦着場面事。無時無刻不在演戲,這種日子有意思麼?”
說完這話,胡靜沉默了片刻,半晌才說:“其實我也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很多年輕人都不喜歡這樣的日子吧。”朱承遠對這句答覆倒有些驚訝,終於有人不說自己‘生在福中不知福’了,終於有人能理解自己現在的想法了。
卻聽胡靜繼續說道:“不過誰說創業一定要像那樣呢?現在有很多年輕的創業者也能張揚青春活出自我啊。我想你這麼聰明,未必要像你爸那樣,說不定能找出一條不同的路呢。”
朱承遠咬了咬嘴脣:“可是......”
“別可是了,”胡靜打斷了朱承遠的猶豫:“我看你在實驗室也幹得挺認真的,你真忍心自己這幾年的付出在畢業以後就全部廢掉?可如果你把這幾年的成果變成了產品,走進千家萬戶,讓大家都能享受到更清新更舒適的環境,那該多麼有意思。到時候你就成爲可以爲自己代言的青年才俊,每天風光無限,拿獎拿到手軟......”說着倒把朱承遠給逗樂了:“得得得,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啥時候變得這麼能說會道了?”
胡靜斂起笑容正色說道:“不是我能說會道,而是這件事情本身很值得一做。我以前和你說過,我家老爸其實對我管得很嚴,我做這樣的決定,其實也是擔了風險的。”朱承遠有些吃驚:“你?你是瞞着你爸,推掉了沿海的高薪工作,回來創業的?你膽子可真大,不怕你爸知道了氣急敗壞呢?”
胡靜點了點頭:“怕,也不怕。”面對朱承遠疑惑的表情,胡靜解釋道:“從小到大,我的成長路線都是被家裡設計好的。我很不甘,也很擔心。不甘於被家裡操控;擔心將來如果沒了家長的操控,自己能否從容面對眼前的一切。不過我遇到了你,我看到了一條不一樣的路。雖然你也是被家裡操控的一員,不過卻是在跳脫圈子,爲自己而活。我覺得,你這種精氣神給了我相當大的鼓舞,你現在可不能撤......”
朱承遠不好意思擺擺手:“別扯了,我那不是跳脫圈子,我是神經大條情商低。真正會創業的,哪個不是八面玲瓏的人精啊?”
胡靜接口道:“需要情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的事兒。”胡靜的話已經說到這份上,朱承遠不禁暗想,人家一個女生都有如此大的勇氣,自己要是還畏縮不前,那也太沒種了:“這樣吧,我試試......”
胡靜聽完暗自舒了口氣,不管前路有多艱難,至少現在的起步算是有了點眉目。多虧了此前向孫姐請教過溝通和說服的話術,還真挺管用。
二人回到辦公室,卻見辦公室裡來了不少人,孫超、羅潔詩、成強,就連王武鋒也來了。面對這種場面,朱承遠不管不顧,繼續冷聲道:“我可以創業,不過我沒能力承擔相應的法律風險和債務風險,這一點還請你們做好應對方案。”饒是如此,朱總還是非常欣喜:“你想通了就好啊~這些都不用考慮,如果創業不成功,你想回來上班或者出去找事做都可以,不要有什麼顧慮......”
成強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頗有些興奮:“哇,遠哥,你瞞我們瞞得好辛苦。我以爲我算是比較能拼爹的了,沒想到你這個隱形的富二代更牛叉啊~這纔是真人不露......”誇張的論調讓在場人等都有些忍俊不禁,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羅潔詩推到了一邊:“起開,這都說的什麼跟什麼啊。朱承遠,你既然有這樣的優越條件,就應該早點利用起來做出一番成績纔是,混在我們中間做一個凡夫俗子,你也真夠好意思的。以爲自己在演潛伏呢?”
噼裡啪啦連珠炮似的一番話,還是那麼爽利潑辣,朱承遠笑着搖了搖頭。卻聽羅潔詩繼續補充了一句:“孫超,你說是不是?”孫超爲難地看看兩邊,一邊是自己的嫡系師兄,一邊是自己的心上人,兩頭都不好得罪,只能勉強答道:“我覺得這個問題......得從幾個角度來考慮......”
“算了,你不用說了,只會和稀泥!”羅潔詩拋給孫超一個嫌棄的眼神,搶過話頭:“夏老闆把我們幾個叫過來,說是要給你們兩個畢業的師兄師姐送送行,我還納悶呢——送行都送過多少回了,你們還不走?”一席話逗得衆人大笑不止。“原來是你們準備創業了。這可是咱們實驗室從沒出過的人才呢,看來夏老闆是拿你們當榜樣,想要激勵我們呢。你們可得好好表現啊,我還等着向你們學習呢~”
這番話把朱承遠架上了一個新高度,頗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嬉笑着說道:“別向我學啊,我可得向你學呢。當初你失戀的時候,在孫姐的‘陵芳軒’裡哭得梨花帶雨,感覺都想跟整個世界同歸於盡了。誰知現在......”他刻意地掃了孫超一眼:“你又有了一段甜蜜的感情。所以,這還是你教的我,生活中沒啥過不去的坎。要不是領悟到這一點,我現在也不可能在這兒說什麼‘創業’呢......”說得羅潔詩難得地嬌羞起來,一朵紅暈浮現臉頰:“什麼啊,哪壺不開提哪壺!”
經歷了一年博士學習的王武鋒也沒有以前那麼爭強好勝鋒芒畢露了,他趁着話縫對朱承遠和胡靜微微點頭,顯得有些文質彬彬:“你們終於要畢業了,不過我還早着呢。不過正因爲這樣,倒是能給你們提供點方便。以後有什麼樣品檢測的事情,儘管找我。學校的分析檢測中心我還是混得很熟的。”
朱承遠故意揶揄道:“哦,那敢情好。不過可別從中做什麼手腳哦~”王武鋒笑道:“遠哥你還是記着以前的事兒吧?其實我早就不是以前那個自己了,讀博士這一年,我也想了很多。我覺得在大多數時候,你死我活的競爭帶來的卻是兩敗俱傷,而彼此的價值交流才能實現雙贏。學術路上的險峰需要共同攻克的決心,而不是無意義的內耗。當然了,如果到時候我博士畢業了,也希望你們二位創始人收留呢。這也算是我們的價值交流吧。”鬨堂大笑中,王武鋒還一本正經地補充了一句:“天地良心,我去年給你送樣時,可沒有做任何手腳啊......”
一直被羅潔詩封鎖着沒機會開口的孫超終於有了發表言論的機會:“我姐拿到畢業證以後,到西藏去遊學去了,當然我也不知道西藏遊學是咋回事,不過她錄了一段視頻,託我給你們看看。”他掏出手機,屏幕上孫倩站在蒼茫的原野上,遠處是巍峨聳立的雪山,聖湖倒映着蔚藍的蒼穹,美得有些不真實。她衝着鏡頭打招呼:“嗨,各位小夥伴。看看這天多麼藍,水多麼清澈。不過就有一點不好,手機信號不行。不過正因爲這樣,才能更認真地欣賞美景,探索內心。看着這樣的風景,我想了很多。我沒有啥建功立業的宏偉目標,不過我的目標也不小,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翻山越嶺穿樹過花地去追尋不同的故事,最終成就自己的故事。看見世界,直面風險,跨越藩籬,貼近彼此。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意義吧。你們覺得呢?”望着手機裡笑容燦爛的孫倩,孫超喃喃道:“我姐說的話確實有些玄虛。不過我倒是更想看看這個世界了,我現在已經不是‘媽寶’了,明年我也會從這裡畢業,到時候我也去走走,然後加盟朱師兄的創業團隊~”“你敢!”羅潔詩在他後背猛拍一下:“你以前跟我說你要讀博的,這麼快就變卦了?是不是想揹着我偷偷出去走走呢?”“不敢不敢,我是說到時候和朱師兄胡師姐他們一起去嘛......”“喲喲,又開始撒狗糧咯~”“你現在不是媽寶,你現在是妻管嚴~”這猝不及防的一波恩愛惹得衆人紛紛起鬨。
幾個年輕人鬧鬧哄哄,儼然把夏教授的辦公室變成了聚會聊八卦的所在。要在平時,夏教授老早就發起脾氣來了。但今天卻表現得出奇的耐心。直到他們幾個不再說話,夏教授才清了清嗓子:“說到畢業,我還有一件事沒做呢。朱承遠和胡靜都沒參加學院的畢業授位典禮,畢業證和學位證都替你們收着。現在交給你們,恭喜你們順利學成。”
說着從抽屜裡拿出幾份又厚又大燙金封皮的證書,鄭重其事地交給了兩人。沒畢業的師弟師妹們,紛紛上去看一看摸一摸‘沾沾喜氣’,朱承遠凝視着這兩份證書,目光穿透封面,看到了自己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這段有笑有淚的奇葩讀研生活,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烙印遠比此前從小學到本科要來得深,來得多。這兩本證書,就像兩個句號,爲一段生活畫下了休止符;又像兩張門票,開啓了日後更遼闊的世界。朱承遠呆呆地愣在那兒,內心思緒萬千。
“愣着幹什麼呢,趕快接過來,謝謝老師啊。”朱總催促的聲音打斷了沉思:“夏老師,謝謝您了。待會兒我們一塊兒去旁邊的天使花園洲際酒店,談談接下來該怎麼運作吧。”說完又對朱承遠說道:“你小子也跟着去,別以爲讀了個研究生就啥都懂了,創業方向,經營策略,技術、營銷、財務、管理的相互配合,要學的還多着呢,好好見識見識......對了,你這身衣服也該換換了,以後都是職場人了,還穿得像個學生,成何體統!”
朱承遠知道,這對自己而言將是一個更陌生也更奇葩的世界,也許自己在其中會有更荒謬更不合時宜的言行舉止......誰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斷經歷不斷探索,這就是自己的人生。
手機輕響,又是一條微信發來,是柳天豪的:“朱少,忘記跟你說了。我今天晚上的飛機,直飛美國。咱們都聚過了,也沒必要再聚。也許我最渴望的美女就在太平洋的另一端等着我呢。凱哥今年就要結婚,不過我是參加不了,你把我的份子錢帶過去吧。要是我結婚的話,你也不用來美國,舟車勞頓太辛苦,只要把份子錢轉賬給我就行。怎麼樣,夠哥們吧?”
這個柳天豪,說話做事還是那麼沒正形兒,連臨別贈言都寫得別具一格。朱承遠看完不知該笑還是該哭,自己的學生時代就這樣曲終人散了,以後考慮的也就是賺錢盈利結婚生子這些俗人俗事。握着手機,他的眼睛頭一次有了酸澀的感覺。卻聽見自家老爸喊道:“還站着幹嘛?收拾收拾趕緊走了!”
“好的,我就來了。”朱承遠收起手機,步履堅定地邁出了辦公室的門,也邁進了一個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