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琴輝心來說,這一整個立體的世界就如同一張鋪在她面前的白紙一樣清澈明朗。
而她,則是一個已經將白紙上所有的事物都納入了腦內的存在。
因此,她根本不需要刻意去在意,就能知道發生在這個世界上所有事情的起承轉合。
她,既是這個世界的拉普拉斯之妖。
雖然,成爲拉普拉斯之妖並非她的自願。
……
“那麼,既然你是知情者的話……能不能回答我一件事情?”奈特斯拉格看着琴輝心,目光中流露出的,已經是近似祈求的感情了,“朝聞道,夕死可矣。“
“問吧。“琴輝心並沒有拒絕。
因爲這也在她的計算之內。
“我想知道,世界的外面,到底有着什麼?“奈特斯拉格眼中的祈求之情強烈地燃燒着,那已經不是求知慾那麼簡單的東西了。
“原來如此。“
“雖然我已經知道你會問什麼了,但我也還是要這麼說一句,原來如此。“
琴輝心朝着奈特斯拉格走進了兩步。
“關於這個問題的話,難道我不是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回答過了嗎?我想,具有閱讀能力的你,相比不會不記得吧。“
這句話就像是一記重錘一樣,敲擊在了奈特斯拉格的頭蓋骨上。
的確如此。
他意識到了,他想起來了。
因爲甚至就在剛剛不久,白衣才重複過這段話。
“牆外面的世界未必會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因爲外面的人創造了這個世界的目的,就是爲了逃到我們這個世界裡來啊。”
這是早在白衣還沒有自由的時候,發生在她和琴輝心之間的對話。
而這句話,其實就已經講明瞭奈特斯拉格剛纔提出的那個問題。
也就是說,奈特斯拉格耗費如此多的心血和時間所追求的東西,其實早就已經得到了解答了。
只是因爲這一答案因爲太過於暴露,所以反而得到了棄置罷了。
就像是那句話所說的一樣。
如果事情的展開太過離奇和唐突,那麼即便它所顯示的是真相,也不會爲人所接受。因此,唯有循序漸進的誘導和暗示,才能讓人理解。
畢竟所謂的真理這種東西,唯有經過了千辛萬苦的發掘,才能體會到其中的意義所在。
對於此刻的奈特斯拉格來說,更是如此。
“因此,你的努力所換來的,並不是無用功,而是讓你能夠接受這一事實的一個機會。”琴輝心緩緩說道,“我當然是明白的……太過於輕易得來的東西,反而不會被人重視和珍惜,這已經是宛若自然規律一樣的事物了。”
“自然規律……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奈特斯拉格突然就這樣笑了起來。
除了琴輝心以外,沒人能分辨得出他的笑聲到底代表着哪種情緒。
或許那是敗犬的無力。
或許那是求知者的滿足。
又或許,那是囚人的空虛。
但無論哪種,都是在爲他的意志,他這一路走來的過程,劃上象徵終結的休止符。
這響徹整個裡錦瑟的笑聲是在告訴這裡的所有人,這世界上的所有個體,以及所有正在觀看這本的讀者一件事情。
奈特斯拉格,解脫了。
他從被研究所束縛的命運中解脫了,也從自己無休無止的求知,和將自己牢牢鎖住的“自由”中解脫了。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什麼了,再也不會有了。”
琴輝心離開了那狂笑着的奈特斯拉格,並轉向了注視着這邊的人們,用內心的聲音傳達道。
沒人知道此刻該用什麼樣的表情纔是合適的。
“不過……事到如今,我還是有個問題。”這時,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南宮早夜突然舉起了手。
“輝光沙漏被召集到了這裡是因爲本源的原因,但是我什麼都沒有,爲什麼也被你拉到這裡來了?”她看着琴輝心,發出了屬於自己的疑問。
“很簡單,因爲我們需要一個人來證明某人的存在。”琴輝心回答道,“確切的說是,一個來自第一章之後的人來證明一個第一章就出現了的角色的存在。”
“等等……你的意思是?”琴輝心的那句話雖然有點拐彎抹角,但南宮早夜還是立刻就理解了。
“這裡還是讓我來說吧。”
這時,邊緣長夜的聲音在南宮早夜的身後響了起來,“好久不見,早夜。”
……
確切的說,被伊莉斯利用特殊的方法所拉到此處的邊緣長夜並不是真正的邊緣長夜,而是來自第一章的【過去的邊緣長夜】。
因此,爲了讓過去的他也能存在於現在,才必須要依靠南宮早夜這樣一個在未來才與邊緣長夜結緣的人來證明他的存在。
“但即便已經聽琴輝心和你講過了,我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啊。”
邊緣長夜直面着那曾經是他的軀殼的缸中之腦,露出了一個相當尷尬的表情。
現在,那缸中之腦已經不再是他,而是白衣的囚籠了。
儘管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的根源還依然保留在那腦中。
但這一切已經無所謂了。
“所以……我當初同化的,也只是你的分靈而已嗎?”在目睹了奈特斯拉格的解脫後,缸中之腦裡的白衣也向着琴輝心開了口。
“不,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那已經是我的本體了。”琴輝心搖了搖頭,“畢竟雖然我是知情者,但要管理像《未命名》這樣一個龐大的世界體系,也不是鬧着玩的。”
“只是因爲你早就已經知道了我會這麼做,所以早就已經有了準備,對吧?”白衣苦笑着,她想起了自己同化琴輝心時,琴輝心笑着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
“啊啊,你終於來了,對吧?”像是摸透白衣的思想一樣,琴輝心如是說道。
“看來,我似乎從來就沒有成長過啊。”白衣的聲音中夾雜着繁複的情感,“無論是從一開始想要反抗也好,還是後來逃了出來,尋找自己的自由也好……其實都是在原地踏步啊。”
“不,你成長了。”琴輝心的聲音中是帶着笑意的。
“因爲能夠說出剛纔的這種話,就已經是一種成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