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城。
固若金湯,易守難攻。
它從被第一代領主建立之初,便已經是這樣一個被圓形高聳城牆包圍起來的城池了。
城牆通天,城門不見。
這是一個圍城。
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出不去。
它就像一個沒有蓋子的餅乾罐。
……
有時候我看着自己,也覺得自己挺傻的。
明明死一次就可以辦到的事情,爲什麼非要搞得如此複雜呢?
我站在城主府的地下實驗室中,這是我的靈魂矩陣所在之處,我的身上還殘存着剛復活的些許白光。
但說實話,我並不具備創造靈魂矩陣的能力。
所以這個矩陣其實是伊莉斯替我綁定的。
換言之,如果這個矩陣我還可以使用的話,便說明伊莉斯還活着。
“好了。”我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從復活後的迷惘中稍微恢復了一些,然後快步奪門而出,在走廊裡狂奔。
實驗室與外界的最後障壁,是一扇雕花大門,直通城主府的花園,我站在大門前,用力將門一推。
黑紅相映的世界覆蓋了我的眼簾。
腐屍橫行,黑霧肆虐,甚至還有說不清名字的巨大怪物在四處捕食。
除了周圍的環境外,這裡簡直就是當時的建良。
“快速構裝·光束軍刀!”我喚出光劍,朝着城主府一路奔襲而去。路上的魑魅魍魎盡悉斬碎不在話下。
在路上,我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事有蹊蹺。
建良的陷落是因爲城門破了,但齒輪城又是因爲什麼呢?
齒輪城的城門不管在城裡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清晰地看見,畢竟是如此高大雄偉之物,看不見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視而不見。
但是大門並沒有崩毀,也沒有洞開,甚至於城牆也沒有絲毫損壞。
災變的發生令人匪夷所思。
不對。
還是有一種可能的。
而且這種可能性之前還被我所質疑過。
假如是黑霧親自入侵,直接腐化了城裡的居民呢?
這個可怕的念頭再一次被我拋出。
雖然恐怖,但這是目前事件發生的唯一可能性。
我重重地踢開了城主府的大門,原先守在這裡的兩個士兵早已不見。
府內一片沉寂。
領主和幾個人倒在樓梯上,我用鷹眼探查了一番,早已是幾具屍體了。
其中並沒有伊莉斯,不過倒是有她的幾個兄弟。
我嘆了一口氣,將他們幾人的屍體拖到了角落處擺好,並行了一禮。
伊莉斯還活着。
懷着這樣的念頭,我繼續朝樓上奔去。
閃過一個拐角,走廊中的房門裡竄出來數只腐屍。
不對,它們不是普通的腐屍。
腐屍可不會竄,它們腐爛的軀體哪有那麼敏捷。
一時毫無防備,我的軀幹重重地吃了一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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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槽被削去了一大半。
驚異之後,我迅速反應過來,抓住了那襲擊者粘稠的右手,然後反手一劍插在了它枯瘦的頭顱上。
腐屍血量不高,而高溫又能剋制它們,所以這樣的攻擊一般都是秒殺。
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
即使頭顱被我高溫的光劍穿過,它依然試圖直立起來,予以反擊。
“快速構裝·自動手槍!”
左手並沒有閒着,一把手槍迅速成型,然後頂在了它的額頭上。
數槍擊出。
爆裂的血花和黑色的不明物質從腦後噴出,它滿足地倒下了。
但是還並沒有結束。
在黑暗中還有兩雙虎視眈眈的眼睛正盯着我,準備隨時撲上來對我大快朵頤。
既然你們不先動手,那我可就要失禮了。
貼着牆壁,我對着距離最近的一隻衝了上去,光劍作勢橫在胸前。
彷彿是知曉我的意思一般,那隻腐屍也對着我發起了攻勢。
狹路相逢勇者勝。
以軀幹爲圓心,身體迅速旋轉了一圈,帶動着手臂與光劍。
在空中旋轉揮斬了一週的光刃在空氣中留下了細微的灼痕,混雜着被燒焦的腐肉的氣息。
那腐屍斷爲兩半,散落在牆角,黑霧從它的體內緩緩流走,飄上了上一層樓。
這使我開始注意起了黑霧的去向。
“吼——”那最後一隻不滿於我的冷落,似乎想要通過咆哮來引起我的注意。
“砰砰砰砰砰。”
連續5槍,我打完了彈夾裡僅剩的5發子彈。
它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黑霧從它的身下流走。
雖然這三個不同尋常的腐屍值得給予關注,但不得不說,現在黑霧的去向更令人在意。
我觀察着那團黑霧,跟着它一道前進。
……
“非常好。”調查的結果出乎顏書的意料。
那5名曾經攔下過玄印和秋霜月的人,他們居然也玩《未定義》這個遊戲。
“那事情就很好解決了。”他笑了笑,那笑容發自內心,甚至於有些詭異。
這時,迷霧信者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糟了,我今天是不是一天都沒上線?”
他下意識看了看錶。
凌晨3點。
……
展現在我面前的場景令我震驚。
我方纔追着那道黑霧一路徑直向上,最終到達了領主府的天台。
而在天台上,我第一眼看見的,是懸浮於空,周身爆燃如同太陽一般威嚴的伊莉斯。
她身後由鋼鐵鑄成的四片翅膀在空中微微震動,如同天使。
伊莉斯不斷在城市間穿梭着,消滅了一片又一片的腐屍,又救出了一些尚未被感染的民衆。
成羣結隊的腐屍們倒下了,而憑依於它們的黑霧則緩緩飄起,紛紛朝着天台上游去。
“熔鐵姬,放棄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你現在的努力只不過是在償還你的業報罷了。”天台邊緣站着的男人對伊莉斯說道,他的身體被黑霧眷染,令人看不清其樣貌。
往天台上飛去的所有黑霧最終都纏繞在這個男人身上,然後被男人所吞噬。
他仰着頭,彷彿十分享受這一場黑霧的盛宴。
但伊莉斯並沒有放棄,她仍然重複着之前所做的事情。
而黑霧也因此成羣結隊,奔涌而來。
它們爭先恐後地纏繞上那男人的身體,然後又沉沒在他的體內。
男子傲立於城門上,身姿挺拔,彷彿軍人一般。
此刻,萬千黑霧集於他的一身,他的氣勢宛若君臨天下,縱使翱翔於天的伊莉斯光芒再盛,也無法掩蓋他的氣宇軒昂。
雖然此刻他的周身只有黑暗,但此刻彷彿他纔是那個太陽,他的耀眼程度勝過世間所有的光。
然後那道光爆裂開來,又迅速隱沒了。
所有的黑霧都被他所完全吸收,他終於露出了他的真實姿態。
身着一身厚重的白色布甲,臉上夾雜着堅毅的棱角分明,以及他腰間的那把劍。
“謝隊長?”我一時不敢相認。
他轉過頭,稍微分辨了我一下。
“啊,你是邊緣長夜。”
然後,他臉上的表情轉變爲了疑惑。
“不對啊,我記得現在遊戲的網絡通道應該對外界關閉了纔對。”他將手指指向我,“你,是如何突破這層障壁,突入進來的呢?”
“啊。”不等我回答,他看着我,又再度自言自語起來。
他緩緩地走到我身邊,繞着我觀察了一番。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他笑了起來,“你並不是一個完整的人,對嗎?”
我一頭霧水,AI就不是人了?
“你只有憑依於這個世界的靈魂,卻沒有屬於你的軀體。”他又繼續說道,“這感覺對我來說如此熟悉……就像……”
“就像這些憑依在屍體身上的黑霧一樣。”
他將手指伸到了我的面前,一縷黑霧從指間滲出,在其上游離了一會兒,又隱沒進去了。
“你到底發生了什麼……齒輪城又是怎麼回事?”我忍不住,終於打斷了他的自嗨。
他看着我,就像看着一個學生。
然後他轉過頭,凝望着天上飛舞的伊莉斯。
“你知道嗎,我在去探尋瘟疫真相的過程中遭遇了黑霧。”他開始了講述。
“我當時以爲我必死無疑,結果我在一塊巨石後躲過了災難。黑霧遮天蔽日,一直來個沒完,當它們終於散去時,我發現了一個被掩埋的洞窟。”
洞窟?巨石?那不就是一開始的那塊地方嗎?
“我掏出鐵鎬,掘地三尺,終於挖出了入口,那是一條幽深的隧道,周圍全是實體的瘟疫,碰到一下就會沿根而上,將你整個人腐蝕殆盡。“他頓了頓,”那條路我彷彿走了一年。“
那個洞窟的內部沒有塌陷?我有些震驚。
“我走啊走啊,越來越深,感覺世界都已經毫無光亮了。“他說道,”但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出現了一道牆。“
“我絕望了,‘我走了這麼久,難道就是爲了這一道牆嗎’,在這樣想着的時候,我發現牆上有一道裂隙。“他的語氣激動了起來,“我拿出鐵鎬,對着那道裂隙使勁的鑿。”
“最後,那道裂隙擴散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整面牆碎裂開來。“
“你知道那牆後面是什麼嗎?“他越發激動了,全然不復之前的穩重與成熟。
“是一個球!一個大球!那是所有黑霧融合在一起的產物!那就是,瘟疫之源!“他眼珠子就要蹦出來了,“它當時就像心臟一樣在那兒穩定的跳動,周圍時不時彌散出一些黑霧。”
“當那面牆碎裂時,它彷彿有智慧一樣的發現了我這個入侵者,然後瞬間就吞沒了我。”他回憶着,語氣中帶着一絲感慨。
“那你爲什麼還能站在這裡?”我插了一句。
他瞟了我一眼,有些不屑,又有些驕傲。
“我復仇的堅定靈魂比它的侵蝕力更強,我憑藉着強大的意志力阻攔了它對我的侵蝕,最後,我吞沒了它!”謝闌笑的狂傲。
“最後。”謝闌壓住笑容,湊上前道。
“我上前一步,跳進了那個球中。”
“然後。”
“我吞噬了瘟疫之源,和所有的黑霧融爲了一體,而我,也通過瘟疫之源的記憶,知曉了一切!”
“伊莉斯!齒輪城的債,終將由你們齒輪城來還!”
謝闌怒而撕下身上的厚重布甲,任由身上所有的黑霧一齊迸發,如同井噴一般,在空中夭矯舒展。
漆黑的巨龍舞動於深邃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