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七月的天,就像小孩子的臉,說變就變。
也不知道老天爺這會兒又抽了什麼瘋,前一秒還是響晴薄日的,轉眼就雷聲大作,吹起陣陣狂風推着烏雲遮住了整片天空。
路上的行人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跑向路邊的候車亭、商店門口等有棚遮頂的地方。
片刻的功夫人行道上就只剩下了張無爲一個人。
而隨着豆大的雨點兒越來越密集,地面被澆得直冒煙,甚至連一些汽車都因看不清路而停了下來,卻只有他像是沒知覺似的繼續低着頭向前走着。
在這樣的大雨中走了十多分鐘,張無爲回到了家。
全身溼透的他站在家門前站了一會兒,竟大膽的脫起了衣服,而且是一直脫到只剩一條內褲和一雙襪子纔不緊不慢的掏鑰匙開門。
倒退着走進屋裡,張無爲從門口的鞋櫃上摸過一個塑料袋,將手中的溼衣服往裡塞,突然身後有人開口問道:“你被打劫了?”
張無爲一聽這古怪的中性嗓音就知道問話的人是舅舅的兒子、他的表弟張嚴。
於是頭都不回的答道:“劫你妹,這年頭上哪兒找打劫衣服的,我就是怕把地毯弄溼了。”
“你就不怕被鄰居看見,當成變態打死?”
“我可是從記事兒開始就住這兒,這樓上樓下的誰不認識我。而且最主要的是我的鄰居都是老實人,除了李茉兒那瘋丫頭沒人像你那麼暴力。”
對話間張無爲裝好了溼衣服,轉回身來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張嚴繼續看着電視裡的綜藝節目,答道:“半個點兒吧。”
“行,你坐着。我先去衝個澡,省得感冒了。”
張無爲走進衛生間去簡單的衝了個澡,可是當他洗完想要出來時纔想起來沒有把乾淨的衣褲準備好,只能一絲不掛的走了出來。
沙發上的張嚴看見張無爲的瞬間突然發出“呀!”的一聲尖叫,飛速的別過了頭去。
張無爲很納悶兒的站下腳步問道:“什麼情況?喊什麼呢?”
張嚴好像生怕張無爲靠近似的吼道:“我沒事!就是落枕了閃了下,你快去穿你的衣服!”
“嚇我一跳,我還以爲怎麼了呢。”張無爲轉身走回了自己房間。
等張無爲再回到客廳,張嚴的落枕像是更嚴重了,只見他眼睛瞄着張無爲坐的方向極其緩慢的把頭一點點的往回扭,彷彿稍快一點兒都會受傷。
直到看見了張無爲身上的短褲,張顏才終於改回正坐的姿勢。
張無爲懷疑的問道:“你看你這臉都紅到耳根了,至於疼成這樣?”
“不信你可以試試。”
“好,我今晚睡覺時努努力,不過我估計沒你這種富二代的運氣。”
張嚴沒理會張無爲的嘲諷,轉而問道:“這幾天怎麼樣了?”
張無爲一愣,反問道:“什麼怎麼樣?”
“你知道我問什麼。”
張無爲苦笑道:“你別瞎操心,我沒事。”
“你真學抽菸了?”
“恩?你怎麼知道?”
張嚴指着玄關墊說道:“你打火機掉了。”
張無爲趕緊跑到門口兒將火機撿了起來。“我去!你別跟我媽說!別的事兒你打小報告我就忍了,這事兒讓我媽知道非手撕了我不可!”
“失個戀就不要身體了嗎?”
“這跟失戀沒關係,只是證明我是男人了。”
“我爸也是男人。”
“曰!不說這事了行不行?你今天怎麼過來了,不練功嗎?”
“我爸媽出任務了,沒對手。”
“沒對手就自己練唄,俗話說拳不離手嘛。”
“說的好聽,你怎麼不搬回來陪我練?”
“呃,我就算了。而且我搬回去也是被舅媽揍,也輪不到你。你要真想找人可以找咱劉妹妹嘛。”
聽到劉妹妹三個字,張嚴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別跟我提她。”
“呵呵,我就知道你最怕她。不過老弟,你跟哥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真的像學校裡傳的那樣,是個Gay?”
張嚴幾乎是暴怒着反駁道:“你才Gay!”
“那你爲什麼不交個女朋友呢?我知道,以你的條件肯定對女方的要求很高很高,但是我聽李茉兒說咱學校一多半兒的女生都向你告白過,難道就連一個你能看上眼的都沒有?”
張嚴沒好氣兒的說道:“我就不願意找,礙你什麼事。”
“我羨慕嫉妒恨行不行!這事兒真不是我吹,要是把你這張臉給我,范冰冰我都能泡回來!”
張嚴忍不住白了張無爲一眼。“那你就去泡,除了大黑牛沒人攔你。”
“廢話,我不是沒長成你那樣麼!”
“……”
兩人正吵的歡快時,下班回到家的張母打開了房門。
張母一進屋立刻環視起客廳,確定沒被張無爲弄髒弄亂,才略顯滿意的朝他點點頭。
再看到張嚴,張母立刻換上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問道:“顏顏來啦,餓了沒有?姑姑這就給你做飯。”
“我不餓呢姑姑。您剛下班兒快歇會兒。”張嚴說着從沙發上站起身迎向門口,接過了張母手中拎着的菜籃。
“歇什麼,我那工作整天坐着,也不累。”
“那我幫您一起做。”
張嚴剛提着菜籃剛走進廚房,張母的臉色立刻就陰了下來,變化速度直逼今天下午的天氣。
“你個臭小子怎麼總這麼吊兒郎當的,去回屋兒穿件兒上衣去!”
張無爲真是被罵的很鬱悶,他不知道爲什麼每次張嚴來母親就會對他嚴加要求,待遇更是會直降一大截。
反觀舅舅和舅媽每次都會向着他,這讓他很是懷疑是不是當初媽媽和舅舅交換了孩子撫養。
回到房間找了件背心穿好,張無爲滿臉堆笑的湊到廚房裡問道:“親媽有什麼活兒需要我的?儘管吩咐。”
“別在這兒添亂,去下樓買瓶醋去。”
張無爲趕緊答道:“得令。”
張母似笑非笑的看着兒子走出了家門,馬上轉向身邊正在摘菜的張嚴低聲問道:“顏顏你真的想好了嗎?”
張嚴堅定的點點頭,答道:“恩,我想好了。”
“乖孩子你聽我說,我和你爸媽都是一樣的,只希望你能快樂,你可千萬不能爲了報恩就放棄追求幸福的機會,明白嗎?”
張嚴紅着臉答道:“我不會的,我……真的不只是爲了報恩。”
“哎,我家這臭小子真是不知道哪輩子修來的福。既然這樣我就先跟他透露一半,至於婚約的事……我們過一陣子再說,若是你改變主意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好嗎?”
“姑姑您放心,我不會後悔的。”
“你這傻丫頭。”張母慈愛的摸了摸張嚴的頭。
一路小跑的張無爲把醋買了回來。
平日有事沒事總聚在一起的兩家人相處的十分親近自然,飯桌上也不需要相互客氣,一頓豐盛的晚餐沒多久便結束了。
飯後張嚴不顧張母的勸阻搶着把飯桌和碗筷收拾了個乾乾淨淨。
張母趁着這功夫輕輕地拍了拍癱坐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傻樂的兒子的肩膀。
“到我房間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有什麼事兒您就這兒說唄?”
“別廢話,讓你過來就過來!”張母說完便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哦。”張無爲不得已的離開了舒適的沙發和電視。
一走進母親的房間,張無爲就看見母親很端正的坐在牀上,臉上的表情更是極其少見的嚴肅。
張母朝兒子點了點手,說道:“你把門關上過來,媽跟你說件事。”
張無爲順手關上門,七扭八歪的走向母親。“您說,我這兒聽着呢。”
“我先跟你說明白,這件事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認真的聽。”
“行,您說。”
“怎麼說呢……其實顏顏她並不是你的弟弟……”
“不是我弟弟?難道是猴子請來折磨我的?”
“我又很久沒抽你了是吧?一天到晚的就會扯閒篇兒,就你那本事,孫悟空要折磨你還需要請人?”張母杏眼圓瞪,熟練的挽起了袖子。
深知母親是個沾火就着的脾氣,張無爲連忙賠上笑臉。“您別生氣,我保證從現在開始一句廢話都不說!您快跟我說正事兒。”
“其實,顏顏她是你的妹妹,名字也不是嚴厲的嚴,而是容顏的顏。”
張無爲哭笑不得的咧開了嘴,問道:“媽您淋雨發燒了?”
“臭小子我真是不揍你都不行了。”
“不是啊媽,您說這事兒……讓我怎麼信,咱都不說從小到大,就說高中這三年,我跟他幾乎是二十四小時在一起,我會不知道他是男女?”
張母苦澀的一笑。“我知道這很難接受,但你不妨好好的回憶一下,你真的能確定顏顏是男孩子嗎?”
經母親這麼一點撥,張無爲粗略的回憶了一下從前,而後立馬想起了下午的事,當即明白了爲什麼張顏看到他裸體會有那樣的反應。
“那她那一圈兒胡茬兒哪來的?”
“當然是假的。”
“假的?他那胡茬兒可是直接就能看着底下的皮膚啊,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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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母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你相信媽吧,媽不會拿這件事跟你開玩笑的。”
母親的眼中透着少有認真和嚴肅,張無爲不得不開始相信這番看似很無厘頭的話實際卻是真的。
再想起下午的一幕幕,張無爲無比尷尬的在心裡嘆道:“我去了,幸虧下午的事兒沒有別人知道,這真是不幸中的萬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