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緹騎號稱無孔不入,真沒想到,還有他們要縣衙幫着打探消息的時候。?書?閣?只聽那漢子道:“這事說來,還是得着落在那些夷人身上。你讓他們幫我掃聽掃聽,可有一路海盜,最近綁了個要緊的肉票。若是有的話,只要把海盜盤踞的地點告訴我們,我保證,你的官職指日高升,那些人,也可以發筆橫財,收穫比破了這什麼鳥國還要大的多。”
“多謝尊駕提拔。”
李炎卿深知,這肉票身份定然不同尋常,否則不會因爲疑似肉票落在龍王島,就出動了那麼多官兵來剿滅。自己一個小小芝麻官,就不要關心肉票身份了,不該自己問的事,還是少打聽。而且剛纔他們單獨找了女人認人,說明那肉票多半是個女人。
女人落在海盜手裡,能有什麼好下場?這種事涉及**,說不定反倒要被滅口。因此他只混賴着答應,根本沒想真找。那錦衣做事倒也麻利,吩咐一聲,大軍收兵撤隊,將偌大的龍王島,就全交給了香山縣處理。
這島上如今已經小有規模,光現銀也查抄出一千多兩,還有不少銅錢。倉庫裡成袋的白糖、細鹽,外加幾桿燧發快槍,全都歸了李炎卿。
西芒一旁看着眼熱,湊過來道:“尊敬的閣下,如果您能把這些軍火分……不,是賣給我們一些,我們肯定會出一個合適的價格……”
“先別廢話,這島上的東西趕緊搬。至於買賣的事,等回去再說。這次你們洋人果斷出兵,我肯定給你們上一道請功的摺子。至於能換多少好處回來,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吧。別愣着,趕緊幫忙搬東西。”
如果不考慮這事的後續進展,單就目前收益看,這次出兵,香山縣絕對是大贏家。不但越境辦案,踩了南海知縣,成就了香山縣的名聲,還滿載而歸。白銀、糧食、鹽、糖運回來無數。
沒過幾天,雷老虎還派人送來了兩張方子。正是那製鹽和熬糖的方法,據說是從那些短毛賊嘴裡審問出來,做了酬謝。
錦衣衛這邊的人情,或許是虛的。可是廣州方面的人情,那就是實的了。不管那位北鎮撫司的錦衣是如何失望,林守正卻是大喜過望。從島上搜出來的《南海合衆國五年計劃綱領》,足以證明這羣短毛賊,可是實打實的想要據地立國,扯旗造反。
而且他們懂得製造銳利器械,又在島上招募流民,練兵演陣。若不是時日尚短,又加上官軍肯出死力,真等他們養成了氣力,出兵攻州奪府,到時候誰勝誰負還真難以預料。
林守正如今年事已高,想的就是安全着陸,混個平穩辭官,大家皆大歡喜。若是在任上出了這種級別的民變,連身家都未必保的住,他能不感謝李炎卿。
南海縣的陳學有據說一進錦衣衛衙門就招了,他出現在那龍王島上,是因爲他手下有人發現了這夥人熬製的白糖、細鹽,感覺其中有利可圖。便想要去分一份紅利,佔幾分乾股。
這種親民官去拿乾股的行爲,吃相上難看了一點,但也不算出格,畢竟在廣東這種邊遠地區做官不易,不能按腹裡地區的標準要求。可他之所以跳的這麼歡,敢跟官兵對着幹,身後站的人卻是巡撫的親信幕僚郭安邦,這就讓林守正大爲光火了。
南海是自己的倚郭縣,自己這幾年自認爲對陳學有還是不錯的,怎麼這小子居然吃裡扒外,暗中投奔了郭安邦?這幾乎是等於在自己背後捅了一刀,他是想平安着陸,但不代表容忍別人騎在自己頭上方便。
這回林守正一怒之下,居然破天荒的不講文人規矩,當錦衣衛委婉的問起怎麼對待陳學有時,他非但不去錦衣衛保人,反倒支持錦衣衛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另一方面,作爲陳學有反面的劉朝佐,在林守正看來,就是立場堅定,關鍵時刻靠的住,能任事的大才,必須要破格提拔,重點培養,大膽使用。在上報巡撫的奏摺裡,將自己的態度表達的很明顯,如果吳巡撫想保下郭安邦,那就要對劉縣令有所提拔。
否則的話,老夫雖然年邁,但朝中還有三五故舊,若是真要鬧翻了,也不過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
惠州,廣東巡撫吳桂芳的巡撫都察院內,吳桂芳看着林守正的公文,面沉似水,自己經營多年的廣東,向來被認爲是鐵桶江山,可今天,似乎這江山有了些變化,自己的威嚴受到了挑釁。
郭安邦已經從廣州趕到惠州尋求庇護,此時在旁說道:“大帥,這林老兒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裡。他反對我,就是反對您。您看看,是不是要收拾一下他,讓他漲漲記性?”
“一派胡言!”吳桂芳把奏摺朝帥案上一扔,郭安邦附和道:“沒錯,就是一派胡言。那劉朝佐不過是個舉人出身,能做個知縣,已經是朝廷擡舉他了。怎麼還想提拔重用?再說,我聽說此人官聲極差,到任不久,就荼毒百姓,敲骨吸髓。香山縣天高三尺,我看這樣的人,應該把他拿下,押到咱的衙門來仔細審問,也好給林守正一個厲害。”
“我說一派胡言的是你。”吳桂芳掃了一眼郭安邦,後者馬上就不敢再言語。
“這些事,是誰搞出來的?你難道真想讓我和林守正徹底抓破臉,去鬧個天翻地覆?你的腦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舉人出身怎麼了?你看看邸報,那位可也是個舉人出身,你比他如何?”
“東翁教訓的是,學生有些孟浪了。只是學生想來,那些人眼中沒有大帥,一想到這一點,學生就覺得義憤填膺,恨不能爲大帥除了這些毒瘤。”
“本帥不用你來買好。劉朝佐是什麼東西,也配本帥爲他生氣麼?要想除他,如殺一犬。可眼下這個人我不但不能動,還要把他當一個典型來樹,要在廣東官場,好好捧一捧他。”
“學生愚頓,望大帥示下。”
“柘林的情況,你我心裡有數。眼前雖然壓了下去,但將來會鬧到哪一步,我們大家都不能打保票。如果將來那邊出了大問題,咱們這邊,就得有個拿的出手的功勞,來抵消那個問題。否則的話,本帥也不好向上面交代。而且這次還有個天大的麻煩,落在咱們廣東,我必須要事先留好退路,否則的話,怕是自身難保。”
郭安邦沒想到執掌廣東多年的吳軍門,居然也有如此擔心的時候,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麻煩,學生可否爲大帥分憂?”
“不該你問的事,少問。怎麼越活越回去,連這點規矩都不懂了?我這裡不留你,趕緊回廣州,跟老林搞好關係,告訴他南海縣的事,是他林老的家事,本官不介入。至於劉朝佐那邊,我會對他有個交代。事不宜遲,你馬上動身,記住眼下在廣州,學會夾着尾巴做人,如果連這都做不到,就別怪本帥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