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這代幫主秦雲傑在江湖上名頭十分響亮,據說他爲人夠朋友講義氣,是出了名的小孟嘗,素有秦瓊再世之稱。急公好義,仗義疏財,素有江南及時雨的美稱。與另一位丹陽的邵方邵大俠,合稱江南雙傑,名望大的不得了。
漕幫幫衆百萬,與另一個幫衆百萬的鹽幫又有往來,在武林中向來一言九鼎,哪個門派都不敢輕易得罪他。
畢竟任何一個門派的弟子出山之後,總要找個飯碗,來爲自己的家小奔個溫飽。鹽漕兩幫是最好的去處,那裡的月俸最高,待遇最好,誰得罪了他們,不是絕了自己這一派弟子的前途,就連這掌門大位也坐不穩。
再說各派雖然多有田產,但那田產是自己的。遇到武林中發生大事,想要召開武林大會時,各派的習慣思維依舊是拉贊助。漕鹽兩幫,都是贊助的大戶,在武林中的地位自然也就高一些。
通常官員過境,漕幫會送一份孝敬上去,但幫主不會紆尊降貴親自來拜見。這秦雲傑雖然是個大字不識的粗坯,可是有白銀幫襯,頭上還有七品內閣中書的官銜。就是四品知府,他也未必放在眼裡。這次以漕幫幫主的身份來見一個小小的知縣,也算是給足了李炎卿面子。
謝雲裳聽花惜香這麼說,臉色一變,戰戰兢兢道:“奴婢不敢,奴婢真心伺候主人,不敢反水的。”
“諒你也不敢。要敢多說一個字,我就把你當初那些不要臉的模樣都說出去,讓你沒臉見人。”
嚇唬住了謝雲裳。那邊柳葉青也跑了進來。“相公,聽說漕幫幫主要來拜你。你說這是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着好心。他八成是來救天女門的吧?這水面上,可是他漕幫的地盤。秦雲傑是個出名的狠人,當年雨夜連殺十幾名把頭,是有名的心狠手辣。戚繼光又回了防地,咱們手上沒有兵卒。要不要我們的船先回南京,找操江衙門借一支人馬護駕纔好。”
李炎卿笑道:“那就不必了。自來只有民怕官,從來未聞官怕民。他漕幫再威風,也不過是羣平頭百姓。你男人好歹身上有從五品的加銜,怕他何來。來人,傳我的話。就是我叫他上船來見我。”
這秦雲傑今年五十開外,生的赤面長髯,相貌十分威風。一身綢衫,乃是個富翁打扮,舉止之間,更是斯文有禮,全不像是漕運力夫的首領,更不像是江湖上廝混的人物。
等到見了李炎卿之後,他的態度十分謙恭。半點不見狂傲之氣。若不是花惜香事先說的明白,他真有點不相信,眼前這位漕幫大龍頭,是當年可以趁着雨夜。一夜之間把十六個反對自己的小把頭從家裡綁走,用油鍋炸了之後,挨家挨戶分肉的兇狠角色。
秦雲傑對於在旁伺候的謝雲裳似乎是完全不認識。半點沒有驚奇之色,只是與李炎卿不住的客套。連聲稱讚李炎卿是國朝少年英雄,官員楷模。對於香山的種種功績如數家珍。將李炎卿直要捧到天上去。
“我大明人傑地靈,才能出劉老爺這等了不起的人物。小人我打心裡就佩服您這樣的好官,清官。聽說您這次在南京露面,小人把幫裡所有要緊的事務都放下了,專程趕過來見您。我說了,天大的事,也沒有見您的事大。飯可以不吃,劉老爺絕對不能不見。感謝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看小的,真是給足了小人的面子。”
他邊說邊四下看看,謝雲裳真有點怕對方問起自己的身份,這讓自己怎麼說啊。可是秦雲傑彷彿根本沒看見一樣,眼睛轉了兩圈,搖頭道:
“簡陋,這實在是太簡陋了。您堂堂朝廷命官,爲國朝立下汗馬功勞的主,怎麼能乘坐這麼簡陋的船隻。再說,這也不安全啊。白蓮教的妖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對您行刺,您坐在這樣的船裡,怎麼保障您的安全。小人手上有一條船,乃是我漕幫幫主的坐艦,雖然也老舊了些,但是比這條船還是結實的。我再把本幫四大金剛派來給您當保鏢,保證不怕白蓮教的人來行刺。”
謝雲裳聽到四大金剛的名字,心中一驚:這秦雲傑怎麼這麼下本,居然把漕幫的四大金剛都派出來了?
秦雲傑本不是漕幫子弟,當初純粹是幫內各勢力互相掣肘,選不出個幫主來,才把他請來搞平衡。他上任之後,深感沒有武力寸步難行,就不惜重金,禮聘出來四個前輩高人。論起江湖輩分,與謝天涯都是平輩論交的人物。
這四人拿着漕幫最高規格的年俸,另外還有一份特殊津貼,但是從來不參與漕幫的內部爭鬥。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保護幫主的安全。
有任何人想要對幫主不利,他們就負責動手把誰清楚。當年雨夜綁架了十六名小把頭,又把他們逐個用油鍋炸了,就是四大金剛動的手。
這可是秦雲傑的命根子,怎麼他也捨得動了?那艘漕幫幫主的坐艦,也是花費了不知多少白銀堆起來的一條內河戰艦。論性能,比起官兵的內河戰船還要好一些,唯一一次動用,就把十幾艘水賊的坐艦全部打沉。這秦雲傑又送船又送人,這討好的似乎有些過分了啊。
李炎卿也道:“無功受祿,寢食不安。秦幫主執掌百萬幫衆,送我這麼一份厚禮,下官也是愧不敢當。我只怕有心收禮,卻沒本事辦事,你這禮不就送錯了人麼?”
“劉老爺,您客氣了。我算的什麼統領百萬幫衆的幫主啊?漕幫的頭領,各管一段。您身邊既有巫山派的兩位美人,這話想必您是聽過的。我也是在兩淮威風威風,出了兩淮就不大好用。就是想要從其他地方調撥一筆款子,怕也是要推三阻四,至於說想要撤換一個舵主,就完全做不到。只不過,就這麼一個受氣的職位,卻也有人惦記上了。若是旁人惦記上,我送他就是。任你是天大的威風,到了淮北也只有越來越小,最後狼狽而出。我樂不得有人來頂缸呢。可是這個人麼,我寧可把漕幫讓給劉老爺做幫主,也不會讓給他。”
“但不知是何人,如此招秦兄記恨?”
“還能有誰?不就是那假仁假義,欺世盜名的僞君子邵方!”秦雲傑這時也說出了自己的真實來意“只要劉老爺保住我漕幫幫主的位子,我就送您一份大禮,一份真正的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