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恆回了屋,正好蘇婉也準備抱着小傢伙睡下了,瞧見他進來,便揉着眼睛問:“前廳客人們都回了?”
“都已回去了,娘子不用擔心。”宋子恆連忙走上前,輕輕拉住蘇婉的手腕,不讓她繼續揉眼睛,“困了便睡罷,有我呢。”
蘇婉眨了眨眼裡泛出的淚花,撐着睡意道:“相公這幾日奔波勞碌,也該好生休息了。”
“娘子不用擔心我,我身子好着呢。”宋子恆坐在牀邊,柔聲哄着,看了蘇婉好一會兒後,心頭又生出些心疼,撫着她明顯瘦了一圈的臉頰,“這才幾天,怎的就這般瘦了?”
蘇婉聽得想抽嘴角,什麼叫這麼瘦了?不明真相的羣衆還以爲她身材恢復得有多好呢,其實並沒有,她現在就算真如宋子恆所說瘦了一圈,也是從大號變成了中號,但還是臉若圓盤,這根本就不叫瘦!蘇婉記得她當初圈裡有個關係還不錯的女演員,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的時候就開始瘋狂減肥,兩三個月後重新回到衆人的視線之中,就已經恢復了往常的纖細,看不出是生過孩子的身材了,便是細心的粉絲和八卦記者發現她腰身變得更圓潤,也只當她是一時沒注意發胖了。
奈何現在的蘇婉沒有減肥的條件。圈裡的女藝人,不管是公開懷孕還是秘密生產的,幾乎都選擇不用母乳餵養,這樣才能完全配合專業人士的指點,在生產後三兩月內迅速恢復苗條身材,可是像她這樣母乳餵養,任何減肥套餐都不能吃,更不能少吃飯,她現在要做的是營養均衡的條件下補補補,多喝下奶的湯水,否則等孩子一天天長大,食量也一天天增加,她不一定有足夠的奶水供給——試問這樣的情況下,她能瘦多少?
其實蘇婉自己也沒料想到,她從一個形象至上的女明星,變成了現在這個爲了孩子可以不顧身材的母,換做以前,別說叫她自己餵養孩子,就是讓她結婚生孩子,她都得驚掉下巴不可,順便也驚掉別人的下巴,瞭解她蘇婉的人知道,她是典型不婚主義。蘇婉小時候挺恨父母的拋棄,因此有個根深蒂固的念頭,長大絕對不結婚不生小孩,後來她長大了,或許是眼界寬了,沒有父母她也能過得很好,同時也看到了父母的愧疚,漸漸自己也就釋懷了,不婚不育的念頭卻再沒更改過,感情是最經不起時間考驗的東西,她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不會步父母的後塵,給孩子一個幸福完美的家庭。
穿越過來,嫁給宋子恆,這不是蘇婉自己選擇的,然而停掉避孕丸,卻是蘇婉做過最膽大的決定,以前的她不會這樣,明知道不遠的將來,在她與宋子恆的世界裡還有一個不□□,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爆炸,產生的威力又有多大,蘇婉是想過最壞的結果後,才做出的決定,也可以說是一時衝動,然而她早沒有退路,從不受控制的愛上宋子恆起,她就在做一場的豪賭,賭注越來越大,不知不覺間已經搭上了她的所有,她回不了頭,只能往前走。
所幸宋子恆沒有讓她的付出白費。
當然這也不出蘇婉的預料,她內心是個特別缺乏安全感的人,甚至不相信任何感情,只信自己,宋子恆的溫柔和用心卻如潺潺流水,不細心的話根本看不到也感受不到,卻有着漸漸讓人無法不信任的魔力。宋子恆在背後付出了多少,蘇婉到現在都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他們都沒有辜負彼此。
宋子恆給她一份安穩到連靠在一起睡覺都只感覺溫暖的感情,她便還他一顆毫無保留的心,什麼柳氏什麼佳話,不過是史書上冰冷的幾個字,她只相信他眼底炙熱的溫柔不會輕易冷卻。
“在想什麼?”宋子恆本來想把孩子從牀裡頭抱出來,卻發現自家娘子眼神恍惚的看着自己,未免嚇了一跳,溫熱的大掌輕輕覆上蘇婉的額頭。
蘇婉回過神來,抓住宋子恆的手,噗嗤一笑:“在想你啊。”
“我在這兒呢……”宋子恆輕輕拍着蘇婉,語氣溫柔,“你不是困了嗎,快睡罷。”
蘇婉微微側了臉,在他手心蹭了一下,“我要你陪我。”
宋子恆眼底閃過一絲爲難,本想說家裡又來了客人,就在外邊候着,可是瞥到自家娘子配備中仍含着期待的視線,心裡頭又是一片柔軟,也有些雀躍,說句難爲情的,自從良辰出生後,他真覺得自己在娘子心裡的地位降了一大截,每日娘子醒來,想的人不是他,也不再給他甜蜜的吻,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找兒子,問的第一句話也是兒子好不好,恨不得全身心都撲在兒子身上,連個眼尾都捨不得瞥向他,這讓同樣沉浸在喜得麟兒的宋子恆心裡有那麼些不是滋味,這才幾天,娘子就爲了兒子忽略自己至此,日後可還了得?可他一個大男人,委實不好意思同娘子抱怨這個,若讓別人知道他連這個都計較,也是笑掉大牙,只能一邊鬱悶一邊忍着。
不過宋子恆現在一點都不鬱悶了,甚至可以說是雨後初霽,心花怒放,他娘子仍舊這般依賴於他,沒他在一旁睡覺都睡不安穩了,並沒有因爲兒子而忽略他,宋子恆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這種時刻哪還顧得上在外頭等的小夥伴,當機立斷改口道:“娘子安心睡罷,我就在這守着。”
“相公可是有事?”
宋子恆卻笑着輕輕掩上蘇婉的雙眼:“不打緊,我先陪着娘子睡。”
宋子恆都這麼說了,蘇婉也就笑笑,從善如流的閉上雙眼,她是真的累了,閉上眼睛半刻鐘不到便睡着了,宋子恆在一旁沒有動,又是過了半刻鐘,這才輕輕起身,輕手輕腳把裡頭同樣熟睡的小傢伙抱出來,出了房間。
廳堂外,等了許久的于衡遠和曾長安並沒有多不耐,雖然幾乎很少有人會讓他們這般乾等,還一等就是一刻多鐘,然當宋子恆抱了兒子姍姍來遲時,于衡遠也只是挑着優雅細長的桃花眼:“我這還未謀面的小侄子架子倒大。”
話剛落音,宋子恆懷裡原本還安穩熟睡的小傢伙忽然爆發出一陣哭聲,而後伴隨着手舞足蹈,想是迴應于衡遠這句話。
曾長安忍不住看了他表兄一眼,幸災樂禍的笑道:“表兄,小侄子可不喜歡你這般說他。”
于衡遠掩脣笑了:“氣性也大,不錯。”
宋子恆沒理會說風涼話的兩人,熟練的抱着兒子又拍又晃的哄了一陣,小傢伙撅了撅嘴,在宋子恆胸前蹭了兩下,擰起的小眉毛才漸漸放鬆下來,小鼻子仍舊時不時的哼哼幾聲,傲嬌得狠。
于衡遠與曾長安都看呆了,在人前自來風光霽月,連聖人都贊其風流年少的狀元郎宋編撰,在家居然這般熟練的哄孩子?說出去幾乎笑掉別人的大牙,時下盛行的傳統是“抱子不抱孫”,父親便是對兒子再滿意,在其面前都從來一副不苟言笑、彷彿隨時都會舉棍胖揍兒子一頓的嚴父模樣,入朝爲官更是需要隨時注意形象,做好百姓的楷模,更不可能這般毫無顧忌的抱着兒子,便是那請不起僕婦的窮苦百姓家,帶孩子也從來不是男人該做的事。
宋子恆此舉,絕對顛覆了于衡遠與曾長安的三冠軍。先前他不叫劉媽去抱孩子,非要自己過去,他們還沒回過味來,只當宋子恆是想借機回屋看他娘子,他們相識的日子不短,已經知道宋子恆有多在意他娘子,用現代的話來說簡直就是寵妻狂魔,但是見到他對兒子竟也這般態度,他們仍然無法接受,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此舉絕對……滅全天下男人的威風。
哪怕他在他們跟前稍微注意一點,不讓他們發現也好呢!
曾長安終於忍不住提醒道:“子恆,你是不是忘了給小侄子……請個奶孃?”
宋子恆猶自熟練的拍着小傢伙的背,擡頭看了曾長安一眼,道:“請奶孃作甚,家裡又不是人手不夠,再說就良辰一個孩子,我與娘子也能照顧得來。”
“這不是照不照顧得來的問題……等等,你與弟妹自己帶小侄子?”
宋子恆點頭。
曾長安無力:“那下人是要來做什麼的……”
于衡遠噗嗤一聲,挑眉看了宋子恆一眼:“他睡着了?”
宋子恆點點頭,于衡遠忽然站起身:“給我抱一抱。”他絕對不承認自己是剛剛看到宋子恆抱着兒子時一臉滿足的表情給刺激了的,他只是單純想體驗一下抱小傢伙的感覺而已。
宋子恆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于衡遠已經雙手伸過來了,宋子恆也不好拂他的面子,只能小心的把兒子放到他手上,順便從專業的角度指點他該如何正確的抱孩子,于衡遠看樣子就是頭一次抱孩子,向來閒庭信步的臉上破天荒有些慎重,漂亮的桃花眼底閃爍的也不再是漫不經心,他抿着薄脣,認真的跟宋子恆學抱孩子,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手有些僵硬,見別人抱得很輕鬆的樣子,到自己手上卻全然不是這個樣,生怕一個用力就把這麼脆弱的小傢伙給捏碎了,又怕不注意把小傢伙摔着,總之於衡遠長這麼大,頭一次體會到小心翼翼的感覺。
氣氛逐漸和諧,見他們的樣子,曾長安也有些躍躍欲試的湊過來,剛想說自己也要抱一抱的,就見到小傢伙的屁股下一陣液體流了出來,曾長安目瞪口呆的同時,大手託着小傢伙屁股的于衡遠也感覺到了手上溫熱的液體,臉色瞬間僵住,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子恆,你兒子……”
宋子恆見到向來風度絕佳的于衡遠竟然這般大驚失色,心下好笑,但畢竟是自己兒子惹的禍,只能忍住,連忙把兒子抱過來,一邊喊劉媽:“良辰尿了,劉媽你去拿尿布過來。”
劉媽很快讓小綠送了尿布過來,她自己則端了一盆熱水,宋子恆也沒忌諱小夥伴,直接找了個位置坐下,把兒子翻了個身趴在自己腿上,尿布只包住了半邊小屁股,所以上面也只溼了一半,還有一半是乾淨的,想是先前在宋子恆懷裡掙扎時蹭成這樣的,也難怪于衡遠抱小傢伙時被畫了一身的地圖。
宋子恆給兒子換完尿布後,纔想起被自己遺忘許久的小夥伴,擡起頭看過去,便見於衡遠還保持着先前的表情,看起來還在驚呆中,且他今日穿了件非常顯氣質的白袍,因此小傢伙在他身上畫的地圖也顯得各外明顯,曾長安這會兒很沒有兄弟愛的拍着他的肩幸災樂禍道:“童子尿辟邪呢,良辰送了表兄好大一份見面禮。”看來很是慶幸自己手速慢,不然說不準被送大禮的人就變成他了。
宋子恆掩脣笑道:“我那還有一身新做好沒穿過的衣裳,衡遠兄與我的身形相差不多,若不嫌棄的話便換上罷。”
于衡遠是有些潔癖的,聞言毫不猶豫的點頭:“麻煩子恆了。”
宋子恆沒與他客套,只叫小綠去把他的衣裳取來,小綠伺候于衡遠換上乾淨的長衫,回身對宋子恆道:“姑爺,方纔小姐醒了,讓奴婢把小少爺帶過去,以免打擾到了姑爺和貴客們。”
宋子恆點頭,把小傢伙交給小綠:“小心些,別吵醒他。”
小綠笑着點頭,正準備抱着人離開,于衡遠卻忽然道:“等等。”
小綠於是停下腳步,回身道:“於公子可有吩咐?”
于衡遠踱步走到小綠跟前,看着她懷裡的小傢伙,想伸手又下意識的停下了,抿着脣從腰間解下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宋子恆連忙攔住:“衡遠兄,萬萬不可,太貴重了。”
于衡遠卻笑道:“小侄子送我一個這般大的見面禮,我做長輩的又怎能不回禮。”說罷不由分說的把玉佩塞到小綠手上,“先替你家小少爺保管着。”
小綠自來不敢在滿身貴氣的於公子面前造次,這時也不敢拒收他給自家小少爺的見面禮,可又聽見自家姑爺先前的話,此時也只能把求救的視線看向宋子恆。
曾長安搭上宋子恆的肩,笑道:“表兄自來就是這性子,送出去的禮哪還有收回的理?且我們做長輩的,不給見面禮也委實說不過去。”說着,曾長安也開始解身上常配的玉佩。
宋子恆攔不住他們,便有些哭笑不得:“長安兄這個時候湊什麼熱鬧。”雖說無奈,到底沒有真的攔住他們,衡遠兄與長安兄是真心與他相交,纔會把他兒子當自家子侄看待,這份用心他委實沒有理由攔着。
小綠把小傢伙抱回屋內,蘇婉半靠在牀頭,小心的接過兒子,把他放在牀裡頭,小傢伙現在睡得很熟,半點沒被打擾,在牀上滾了個身,臉朝裡頭安穩的睡過去了,蘇婉小心給他小肚子上蓋好被子,這纔回頭,小綠遞上兩塊玉佩,蘇婉眉毛一挑,心裡頭喝了一聲彩,她上輩子見多了珠寶翡翠,對玉也有了些見解,這兩塊通體無暇的美玉,放在上輩子是有價無市,到古代也同樣珍貴非常。
想到這兒,蘇婉眼底閃過一絲瞭然,問:“安遠侯府的公子來了?”
“奴婢還沒說呢,小姐怎麼就知道了?”小綠驚喜的擡頭,“這塊綠玉是於公子送的,另一塊是曾公子,俱是從身上解下來的玉佩,說是給小少爺的見面禮。”
“這份見面禮可是貴重。”
“可不是,兩位公子可喜歡咱們小少爺了,於公子被小少爺尿了一身,一點都沒生氣呢!”
“你先前拿衣裳出去,便是給於公子換上的?”
小綠點頭,蘇婉回頭,在自家兒子的小屁股上輕輕拍了一掌:“不愧是我蘇婉的兒子,一出生就是人生贏家的節奏嘛,尿了那位一身非但沒被責怪,還有這麼貴重的獎勵,以後再接再厲!”
小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自家小姐生了小少爺,卻仍是這般不着調,便是小少爺還小聽不懂,也不能這般教人尿貴客身上的吧?
蘇婉想了想,又問:“安遠侯府的兩位公子是何時來的?”
“姑爺在外頭送客的時候,他們便來了。”
“所以客人也都看到了二位公子?”
“並未全看到。”小綠搖頭,眼底有些不解,“曾公子是在院外便下車了,於公子卻直到馬車牽進了院裡纔出來,那時客人已經全走了。”
“原來如此。”
小綠又道:“對了,兩位公子帶了許多東西過來,說是給小少爺準備的,先前小姐在睡覺,姑爺便讓東西都堆到廂房,現在是不是拿進來給小姐看一眼?”
“拿進來罷,也好看看回什麼禮。”
小綠點頭,轉身出去前卻說了一句難得深沉的話:“怕是咱家回不起的。”
直到見了堆在房裡也頗具規模的禮物,蘇婉才聽懂小綠先前說的話,若真照着這個回禮,可不就得傾家蕩產了麼。見到這麼多禮物,比起小綠他們的震驚,蘇婉卻多了些受寵若驚,當着宋子恆的面送這般貴重的見面禮給小傢伙,確實能看出他們的看重,只是這種看重恐怕更多是衝着宋子恆去的,畢竟對他們而言,美玉雖珍貴,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物件,反倒是準備這麼多嬰兒用具,吃的玩的應有盡有,雖是吩咐下人去做便可,但若不真心相待,也想不到備下這些。
尤其是那兩位當中,有一位可是未來皇帝陛下。蘇婉雖然知道宋子恆跟他們關係好,卻也沒料到他對自家素未謀面的兒子也抱着這般大的好感。
蘇婉眼神閃了閃,問:“他們爲何備下這麼多東西?”
“聽曾公子說,大多是於公子吩咐備下的,於公子自家娶妻多年卻沒得兒子,是以很喜歡咱家小少爺。”
蘇婉點頭,狂跳的心淡定下來,未來的最高國家領導人這般喜歡自己兒子,是件很值得驕傲的事,但也僅此而已,她兒子纔出生,未來那麼遠,誰也說不清楚。蘇婉很快恢復平常心,沒讓小綠瞧出來半點端倪來,笑道:“這般貴重,咱家確實不好回禮,這樣罷,上回我爹送信來時順道託人帶了幾壇前兩年的葡萄酒,待他們走時你給沒人送兩壇。”
小綠卻有些躊躇:“老爺統共也就託人帶這麼點過來,先前說等葡萄熟了自家做的,卻因着柳家的事不得不耽擱了,如今都送給兩位公子,小姐自個兒豈不是半點不剩了?”
“無事,兩位真心相待,咱們也不能吝嗇了。”
小綠只能點頭,想了想又道:“小姐,那個……方纔姑爺在外送客時,收到柳家送來的賀禮……”
蘇婉挑眉:“收下了?”
“好像是侍郎大人親自叮囑管家送來的,聽曾公子他們說,柳大人爲官清正,在京裡頗有聲望,姑爺想是不好拂他的面子……”
“我知道了,你把東西拿過來我瞧瞧。”
給小綠交代完事,蘇婉繼續摟着兒子睡了,現在天氣熱,她又被多雙眼睛盯着不準洗澡洗頭,沒辦法,蘇婉乾脆躺在牀上不動,這樣就可以不出汗了,看書睡覺玩孩子便是最大的消遣。
這一覺睡到傍晚,天還沒黑,蘇婉感覺臉頰一陣涼涼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液體,抽着嘴角醒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她兒子貼着自己的臉頰,半睜着小眼睛,嘴巴還在不停的流着口水,不哭也不鬧的,想來很喜歡塗老媽一臉口水的遊戲,也不知道這麼玩了多久。
蘇婉有些頭皮發麻,輕輕擰了兒子的臉頰:“臭小子。”說着輕聲喊了劉媽與小綠的名字,劉媽推門而入,“太太有何吩咐?”
“給我一塊乾淨的帕子擦擦臉,被這小子吐了一臉的口水。”
劉媽笑道:“小少爺着活潑。”說着出去擰了塊熱帕子進來,蘇婉自己擦了,又給小傢伙擦了擦,問道,“什麼時辰了,安遠侯府上兩位公子還在嗎?”
“已過酉時了,兩位公子打算用了晚飯再回去。”
蘇婉又問了招待客人的菜式,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才把帕子遞給劉媽,抱起還在流口水不睡覺的小傢伙玩起遊戲來。
劉媽在一旁笑道:“這會兒飯菜應該好了,太太的要現在端進來用嗎?”
蘇婉想了想,道:“再等兩刻鐘罷,我還不餓。”
劉媽應聲出去了,蘇婉抱着兒子讓他趴在自己身上,摟着他的小屁股開始講故事,也不管他現在聽不懂,權當先練練手。
兩刻鐘後,小綠端了蘇婉的飯菜進屋,搬了條小桌子放在牀邊上,一邊道:“於公子他們聽聞小少爺醒了,想抱過去見一見。”
“也行,我先給他餵奶。”
幾分鐘後,小綠抱着吃飽喝足、四腳朝天挺着小肚子呈大爺狀的小傢伙出去給人圍觀了,蘇婉坐起身子開始吃飯,她飯吃完不久,小綠又進來收拾桌子,端了熱水伺候她洗漱,兒子還沒被抱進來,她乾脆叫小綠點了燈,靠在牀頭看書。
宋子恆回來時,已經洗過澡換過了一身衣裳,懷裡抱着又呼呼大睡起來的小傢伙,不等蘇婉問,便笑道:“今天喝得有些多,怕一身酒味薰了娘子,便先洗了澡回來的。”
“怕甚麼,又不是沒見過相公喝醉的樣子。”
宋子恆俊臉有些紅,但眼神還算清明,小心把兒子放下後,拉着蘇婉的手道:“如今哪能累得娘子照顧我。”
蘇婉把書放到桌上,直起腰,趴在宋子恆肩上,宋子恆摸着她順到腰間的長髮,低聲道:“娘子今晚用的飯不多,可是沒胃口?”
“天天不是鯽魚湯豬蹄湯就是瘦肉湯的,吃得何時是個頭。”
“可是若不吃這些補補,不但良辰的奶水不夠,你身子怕也受不住啊。”宋子恆低聲哄着,許久沒聽到蘇婉的回聲,頓了頓,又遲疑的道,“若娘子實在吃不下,便算了罷,咱們給良辰請個乳母。”
其實最開始蘇婉是想請乳母的,她圈裡那麼多女藝人寧願給孩子吃奶粉都不餵奶,她其實也是美麗至上的女人,且在這個時代請乳母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事,只要宋子恆同意,便是日後被宋家人知道,也頂多說一聲她嬌氣,其實一點都不爲過,只是她懷孕後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許是見宋子恆無怨無悔的被折騰個徹底,終於明白爲人父母確實需要付出一些。
現在宋子恆主動說請乳母,蘇婉想也不想的搖頭:“算了,喂都餵了,哪能半途而廢。”
宋子恆失笑:“這個詞哪是這般用的。”想了想又道,“明日請劉媽去打聽打聽,是不是還能換些別的吃食。”
蘇婉點頭,又問起于衡遠與曾長安:“那幾瓶酒送去了沒?他們可滿意?”
“自然是滿意的,長安兄讓我轉告娘子,他委實喜歡咱家釀的味道,萬分感謝娘子忍痛割愛。”
“幾壇酒罷了,日後再釀就是。”
宋子恆點了點頭,忽然噗嗤一笑:“娘子怕是不知,良辰今日甚是霸氣,下午一見面給了衡遠兄一份大禮,晚上又補上了長安兄的那份,走時衡遠兄還誇良辰甚是有禮。”
蘇婉可以想象于衡遠那張桃花臉上一臉心理平衡、揚眉吐氣的表情,想到這裡,也不由笑了:“童子尿能避邪驅毒,一般人都得不到,可不是大禮麼。”
說話間,宋子恆已經躺回了牀上,攬着蘇婉的頭靠在自己胸上,輕聲道:“今日柳侍郎家也遣人送禮來了。”
“小綠說了,好像是侍郎大人親自着管家來的。”
宋子恆卻嘆了口氣:“可我瞧見裡頭有個婆子,便是上回跟柳夫人一道來咱家的。”
蘇婉其實並不意外,卻仍用驚訝的語氣問:“柳夫人……莫非她還沒放棄?”
宋子恆也搖頭嘆氣:“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長安兄說那柳夫人自來驕傲,怎的也不會是這般糾纏之人……”
“也說不準她是沒辦法,假如柳小姐以死相逼,捨不得失去女兒的柳夫人自然只能妥協了。”這種戲碼蘇婉在劇本里看多了,每次拍出來都要被觀衆吐槽梗太老而且嚴重失實,若古代深閨小姐真敢這麼追求真愛,只怕還沒開始要死要活,便被人拉去浸豬籠了。
只是沒想到她居然還真能碰到這麼狗血的事。
連接受度一向很廣的宋子恆都滿臉無奈,他現在還是持懷疑的態度更多,“那柳小姐畢竟也是高門貴女,怎的會做出這般驚世駭俗之事……”
蘇婉只是挑挑眉,沒吭聲,宋子恆沉默了會兒,又道:“上次之事,委屈娘子了,我那時想柳夫人確實過分,卻也不想把這事鬧大了,若壞了柳小姐名聲,柳府不依不饒起來咱們更是沒法子,二來她還是長安兄的表姑,便是長安兄不在意,安遠侯府的面子也是要給的,且柳大人爲官清正,是難得一位爲國爲民的好官,委實不想與柳大人交惡。”
蘇婉點頭:“我明白相公的難處,只要相公不動搖,真心如一,我便滿足了。”
“我先前這般想,只是基於柳夫人就此收手的前提下。”宋子恆搖頭,“但現在看來柳夫人被我那般拒絕都沒有死心,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了,他們財大勢大,若真要硬來,咱們也毫無招架之力,爲今之計,只能先做打算了。”
蘇婉卻笑了:“相公莫不是怕她強搶民男不成?”
話剛落音,蘇婉額頭便被不輕不重的敲了一下:“這個時候娘子還有心情說笑。”
蘇婉頓時一臉正色:“是,一切以相公的清白爲重。”
宋子恆無奈,頓了頓才道:“我畢竟是朝廷命官,品階再小,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只是怕他們要針對的是娘子,先前柳夫人怕是沒把咱們看在眼裡,以爲只要以勢壓一壓,娘子便會如她所願自請下堂,如今咱們不如她的意,她又不肯善罷甘休,難保不會用那陰私手段,她的目標原本就是娘子的位置。”
蘇婉點頭,表情嚴肅起來:“柳家小姐出身高貴,是絕無可能做妾的,那我佔着相公妻子的位置不放,必然要成爲他們的眼中釘,恨不得除之後快。”
宋子恆語氣難得的陰沉:“別說做妻,便是妾也不行,我答應過娘子一世一雙人的。”
蘇婉卻嘆了口氣,“若真如相公這般說,別說是我,怕是良辰,也要成爲他們的眼中釘了。”
宋子恆眼神閃爍:“娘子無須擔心,便是傾盡所有,我也會保全娘子與良辰的。”
蘇婉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道:“相公可曾見過柳家送來的賀儀?”
宋子恆搖頭,“可有違禮之制?”
“並無,只是其中有一物叫我百思不得其解。”蘇婉說着,催着宋子恆下牀去拿盒子,宋子恆無奈,只得下去找了,柳家的賀儀就放在最上頭,伸手就能拿到,宋子恆取過打開,都是些祝福小兒的物件,只是底下另有一個做工精巧的盒子,宋子恆打開一看,裡面竟然放着一截竹。
“相公可知這是何意?”
宋子恆卻沒說話,把這截竹子握在手中,漫步踱到燈前,在燈下細細瞧着,兩脣抿起,神情看着有些嚴肅。
蘇婉見他這樣,也沒再說話,安心等着結果。
宋子恆眸色漸漸轉深,這截竹子不長,燈光下細瞧,竹子周身佈滿紫褐色斑塊與斑點,若他沒記錯的話,這便是頗具盛名的斑竹,又稱湘妃竹。
想到這裡,宋子恆的臉色已經徹底黑了,他道柳家無緣無故送什麼賀禮,竟然是打着這注意!
“相公?”
宋子恆回過神來,語氣淡淡的道:“無事,不過是一截湘妃竹而已。”
“湘妃竹,柳家送這個來作甚?”蘇婉皺眉,思索了幾秒忽然豁然開朗,“湘妃,傳言是娥皇女英姐妹,柳家這般莫非是想與我共侍一夫?”
宋子恆已經毫不客氣的將這截湘妃竹扔於地上,轉身上牀,語氣不屑一顧:“這般倒是太小瞧我了,當初我既不肯休妻再娶,現在也絕不接受什麼娥皇女英!”
見宋子恆這般表現,蘇婉倒是笑了:“相公不是正好可享齊人之福,多少人羨慕不來的。”
“娘子就別再取笑我了。”宋子恆無語又無奈,“我既然答應娘子,便不會更改,再說了,咱們夫妻二人好好的,硬插/第三個進來是幾個意思?且不說那齊人之福,又豈是這般好享的?娥皇女英自來都是傳說,真正家風正的人家,都不可能弄出個平妻,那柳家這般又能懷什麼好意?現在說的再好,可若真讓她進門,咱們怕就從此永無安寧之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