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沒成想還能從摳門的村長媳婦手裡得一籃子雞蛋,驚嚇之餘還有幾分高興,當下便叮囑大媳婦做中飯時記得多炒兩個雞蛋。
蘇婉好似不受任何影響,繼續着她的小班授課,宋子恆在門外聽了一會兒,臉上便露出了幾許笑意,他原本叫妻子教侄子們唸書,也不過是想着她平日沒事幹,打發下時間,再者,不管教的好不好,總比叫幾個侄子無事時瘋玩好些。
她竟能教着他們寫字,各項意思理解的也不差,這倒是出乎宋子恆的意料。
然而宋子恆還沒高興一會兒,想起另一件事,心頭確有幾分擔憂,照小妹的說法,就是那日她們鎮上了一趟之後,之後幾天院門口常見到有年輕小夥子探頭,後來許是見不到他娘子,便又各自散去了。
而宋子恆這會兒另有擔心,如今民風還算淳樸,或許大部分都是湊熱鬧的,自然等不到人出來便放開了,若碰上那有心幹壞事的,特意等他爹和兄長兩個不在家時闖進來,家裡平日也就他妻子和小妹奶奶幾個,老的老小的小,並不頂用,那纔是真的要糟。
到底他該如何未雨綢繆?
宋子恆還沒想出好對策來,一晃一天便過去了,吃了晚飯,一家人又坐在院裡乘涼,宋子恆才說起正事。
“我昨晚和娘子討論過了,這葡萄酒口感醇香,回味無窮,像爹平日並不愛喝酒,也能喜歡上它的味道,便想放到外面去買,應該會有更多人喜歡。”
“賣酒?那不就成商戶了嗎,不行不行。”宋老爹一聽,想也不想的忙擺手。
“自然不是叫我們去賣,咱們對經營之事一竅不通,恐也賣不起來,若真有利可圖,倒能和岳父商量一起做,岳父家有鋪子,他又擅長做生意,定能把酒賣出去,咱們家種葡萄和釀酒,日後岳父賣的酒越多,需要的葡萄也越多,這也是個問題。”
宋老爹這才眼前一亮,但又有些遲疑:“這樣是不是太麻煩親家了……”
蘇婉笑了:“若能賺錢,又有什麼麻不麻煩的。”
宋母聽得心動,三媳婦在孃家享過福,是個頂頂挑剔的,平日叫小妹折騰出那麼多他們都沒見過的新鮮吃食出來,大家吃的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可也沒見她多高興,而今她如此喜歡這酒,竟還想拿去賣,可見是真的好東西,況且連兒子也覺得好,那便是真的好了,應該能賺錢。於是忙道:“這主意好,子恆明年院試,若過了便要去京裡考舉人,又是一大筆費用,能趁着現在多賺點錢,日後去京裡也能手頭寬鬆些,我聽說京裡達官貴人多,要考得好一些,便要花錢打點,不然落榜都有可能。”
平日聽他娘這話宋子恆只會好笑,這會兒卻沒吱聲。宋老爹啪嗒啪嗒抽了兩口煙,道:“若是平日,你說的我當然照做,但這次要把親家拉過來,可得小心些,不然賣不出去,咱們不打緊,就是幾串葡萄,浪費些功夫罷了,親家那兒可是實打實的銀子,縣裡鋪面的租金可高着,一個月租金都夠咱們一家大半年了。”
宋子恆點頭,宋老爹又道:“你們先說說打算,也不能咱們覺得這酒好就拿去賣,萬一別人不喜歡呢?”
“等閒應該沒人買這個酒,但若是那些富貴人家,便不會在意價格了,越珍貴越好,自己喝亦或是送親友,也是體面的禮物。當然爹擔心的亦有道理,是以,待酒完全釀好,我會和娘子挑個時間帶上葡萄酒去岳父家一趟,先聽他老人家如何定奪。”
蘇婉悠悠的道:“我爹的口味我是知曉的,這事絕對沒問題,我能打包票,與其浪費時間,倒不如趁着如今各家的葡萄還沒摘掉,商量那幾個錢都摘回來,俱釀成酒送去給我爹,逢年過節我爹生意上的朋友都要來往,這酒往他們杯中一倒,我就不信他們不會喜歡。再者這酒也適合女子,我娘常跟那些個太太們來往,多請她們喝上幾回,日後咱們開了鋪子,何愁沒人來買?”
宋子恆說得隱晦,蘇婉因着是自家爹孃,無所顧忌,便直白許多,意思其實都差不多,但蘇婉這麼一說,衆人的眼神才變的,真正心動起來,唯獨有一個顧慮。是宋母先提出來的。
“去大夥兒家收了葡萄回來倒是沒問題,可若賣不出去,可不是白白浪費錢和功夫?”
李氏也揚聲道:“對啊,再者咱們花了錢,又辛苦釀了酒,前一批賣不到錢,都給親家喝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的道理,二嫂自然是不知的。”
“咳咳。”宋子恆忍不住打斷了蘇婉的話,雖然說得也有道理,可哪有說自己爹孃是羊的……
“爹孃,我先給你們算一筆賬,你們再決定要不要幹吧。”宋子恆清了清嗓子道,“五斤葡萄加一斤半糖,大概能釀出三斤左右的葡萄酒,而這葡萄酒的定價,至少是一兩銀子一斤。”
只聽得周圍倒吸氣的聲音,宋有根兄弟倆一向只聽他爹孃的安排,這會兒也忍不住咂舌:“就算一個月只賣出十斤,那也儘夠了,給親家分一半,咱們還淨得五兩銀子!”
宋小妹也附和道:“咱們自家種的葡萄,又不花錢,就是現在葡萄不夠,找村裡人買也用不了幾文,反正各家都種了,也吃不完,能賣錢他們也高興。”
張氏問:“山上還有野葡萄,不知道能不能拿來釀酒?”
“自是可以的。”蘇婉點頭道,心想這就吸氣了,她還是不把自己心裡的定價拿出來,想了想又道,“還有一點希望爹孃知曉,葡萄酒也是酒,跟米酒一樣,越是陳年的老酒,越醇香綿長。”
有了蘇婉這話,宋老爹不再遲疑了,拍板道:“那就幹吧,近日地裡也無甚可忙的,明日叫你娘去各家打招呼,吃不完的葡萄都別摘了,留給咱們家,老大老二和我去山上摘野葡萄,其餘人在家釀酒。”想了想,宋老爹又道,“子恆媳婦繼續教孩子們唸書吧,這些活兒交給你嫂子們便是。”
李氏眼睛一轉,道:“爹,弟妹的孃家只管賣酒,還能分一半銀子。我孃家兄弟不會做生意,力氣卻是有的,不如喊他們過來幫忙釀酒吧?”
宋母唾她:“就這點活,小妹和子恆媳婦都幹得過來,你倒想偷懶!”
李氏連忙道:“我又不是說現在,但日後做得大了,咱們幾人肯定忙不過來,語氣請別人,還不如請我孃家兄弟呢!”說着又看了張氏一眼,“還有大嫂的孃家兄弟。爹孃總不至於那麼偏心吧,都是你們家媳婦,叫了弟妹的爹孃進來空手賺錢,卻把我和大嫂孃家撇在一邊。”
張氏本來想說話,這會兒也默默地閉了嘴,說起來她孃家比李氏孃家還差些,最小的弟弟至今未娶上的媳婦,都嫌他們家窮。自己以前是沒辦法,但如今眼看着有希望,若能拉扯一把孃家,也是好的。
“這釀酒的法子是我想的,我便先把話說在前頭了。”蘇婉毫不客氣的道,“這酒以後改名就叫紅酒,對外只說是用幾種特殊材料釀製而成,可別叫人輕易猜出只用葡萄便能釀成。”
宋子恆挑眉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其實葡萄酒釀起來並不難,只是沒人想到罷了,若照娘子的說法,別人便無從而知了。”
李氏私以爲蘇婉這話就是故意對她說的,很有些不滿,但宋子恆這般一解釋,她便不敢多說了,若再爭辯,豈不是顯得她很想叫外人知道釀葡萄酒的方子?她又不是傻子,有錢自然自家賺,誰願意叫別人摻一腳。
蘇婉洗完澡回到房裡,沒一會兒宋子恆也洗漱完回屋了,其他人還在院裡頭閒聊,聲音斷斷續續的,宋子恆悄悄從身後摟了蘇婉的腰,在她耳邊柔情蜜意的喊了聲:“娘子……”
蘇婉挑了挑眉,轉頭看他。宋子恆見她臉色並無不悅,便把鼻尖貼上去對着她的,親暱的蹭了蹭,輕笑道:“娘子今日好大氣性。”
聽到這個蘇婉又換了副表情,冷笑一聲:“是你說她與你是同一族,同族不通婚,且你向來只當她是妹妹,並不接觸,我這才放她一馬,若讓我知道你在哄我,你就等着瞧吧!”
宋子恆低笑一聲:“娘子甚是威風,我又怎敢欺瞞於你,況且事實本就如此。”雖早些年也有人破了例,但那兩家都遷到外地去了,村裡人等閒都不提起,他也確實從未對那小丫頭有什麼想法,若不是她來自家來得勤,恐怕他都記不清她的樣子。
“信你一次罷。”蘇婉說罷挑眉,月光映襯得眼底波光,媚氣橫生,學着那四妹嬌滴滴的喚了一聲“子恆哥哥”,只是語氣百轉千回。
百鍊鋼成繞指柔。宋子恆何曾見過如此仗勢,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酥了,這纔是真的甜到心坎裡。不客氣的靠在蘇婉身上,將她摟進懷中,既是調笑又有些期待的道:“娘子,再喚一聲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