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讓蘇婉猜中了,那日媒人走前說回去稟過大太太,照着大太太的心思,順利的話不說準這兩日便有消息了。宋母昨兒開始翹首以盼,沒等到時已有些焦慮,最初那人上門時她是受驚更多些,這會兒回過未來,越想越覺得不能錯過林家這門親事,縱是現在門第差些,日後子恆高中了,她三個孫子也是有出息的,林家還不得好好對小妹?
宋母倒沒想着女兒嫁再好的,林家有家底,林員外捐了官,如今也是有地位的了,整個縣也就四五個員外,林家一捐就是倆,這手筆,在縣裡都是叫人驚掉下巴的。宋母再想不出比這更好的,真有那無論出身還是家底名望這些都一流的,人家也瞧不上自個兒家,女兒進門了就真的只有受氣這一條,可那人也說了,大太太很是中意他們家的,做婆婆的喜歡自家女兒,還怕老夫人不樂意親自在中間周旋,日後有大太太在,林家也要高看小妹一眼,如此一來倒不怕小妹過去吃苦頭,想想倒還真是門不可多得的好親事,宋母如今恨不得那人立馬就過來定下親事,而今越等不來人她便越覺得焦心。
蘇婉觀察着宋母的神色,想了想,與跟自己一塊擇菜的張氏聊起天來:“大嫂,你還記得去年給鎮上那家財主蓋房子嗎?”
“記得,他們家可有錢了,住的房子帶上院子,竟佔了一畝半的地,三弟妹,你說這財主家到底是有多少人,蓋這麼多間屋子住得下嗎?”
“不止他們家人住,不還有那麼多下人嗎?那家下人竟有上百人,光這吃用都不知道要花多少。”李氏也被吸引過來,嘖嘖有聲的加入了八卦陣營。
蘇婉注意到搬了條凳子坐在門口的宋母視線也往她們這邊看過來,心下稍定,便道:“可巧了,有一日我娘認識的太太們聊起咱們鎮上這林員外家,我也聽了幾耳朵,他們家可熱鬧了,就那林員外一個人便娶了十來房姨太,最年輕的姨太比他自個兒親孫女還小几歲,可不得要這麼多下人?”
李氏咂舌:“竟有這麼多姨太,這員外都七老八十了吧,他忙得過來嗎?”
蘇婉嗤笑一聲:“怎麼忙不過來,像他們這些人家,都喜歡比着誰家姨太多,誰家姨太年輕漂亮呢,我聽那太太跟講故事似得,說林員外幾個兒子都青出於藍,至少也都取了幾房姨太,再不然屋裡的通房丫頭加起來,共也有十來個伺候的女人,不比林員外少。”
張氏聽得發怔,“這丫頭……也要伺候人?”
蘇婉點頭:“我也聽吳秀才太太說的,有些人家規矩多點的,說不讓亂納妾,要出身清白的,咱們也知道,良家女子願意當姨娘的可不多,所以就有那不夠資格當姨娘的,就當通房丫頭了。”
“我竟不知道有錢人家是這麼個規矩。”張氏大概覺得三觀都毀了,心裡已經在琢摸着自家日後起來了,可要看緊點丈夫不讓他有別的心思,自個兒陪着他吃苦,不是叫他日後有了錢養一堆女人的,不過自家男人心眼實,想來也不會有這樣的念頭罷。李氏比張氏更緊張些,她自來拿捏不住丈夫,如今便被常被他吼要休了自己,她知道丈夫不會真的休自己,可眼看着自家日子越過越火紅了,日後丈夫手頭有了錢,難保不立個妾或是養個通房丫頭,徹底把自己丟在一邊。
李氏一想便覺不好了,自這日後便不敢在惹怒丈夫,平日小心伺候不提,連帶着對妯娌也換了副面孔,她知道丈夫聽大伯的話,小叔有見識更是讓人信服,日後若真有這麼一天,大嫂弟妹能幫她吹吹枕頭風,讓大伯小叔去勸勸丈夫,說不準他就打消念頭了——蘇婉還真沒想到自己一番話,竟有讓家庭和諧的功效,李氏不掐尖要強了,宋家人這才真正和諧起來,矛盾摩擦都少許多。
不過那是後話了,暫且不提,這廂蘇婉與妯娌們八卦完,宋母卻始終坐在門邊不吱聲,像是沒聽到似的,但是蘇婉卻瞧見了她臉上的若有所思,沒一會兒,菜洗好了,蘇婉幾人進了竈房,宋母也自凳上起身,回了自個兒屋裡。
那媒人到下午纔來,她家去鎮上就幾裡地,快得很,要走宋家村遠些,不過腳程快一個時辰也夠,媒人打扮的沒電視上那般豔俗,穿的還是正常,不過臉上掛滿了親切的笑容,見了宋母便迎過去,那臉上的笑容,不知道的還以爲她見了自己親姐妹。
蘇婉見着自這個人進院,宋母先前的焦慮已經消失了,帶了幾分笑把人請進屋,便知她是什麼人,更有李氏怕她不知道,湊到她耳邊小聲的說:“這是咱們鎮都有名的媒人,上次便來過,想是看中咱們家小姑子了。”
蘇婉外頭看了看李氏,不知道她今天爲何對自己這般友好,卻也朝她點頭笑了笑,壓低聲音問:“二嫂知道她替的是誰家說親嗎?”
李氏見自個兒示好有了迴應,心裡的忐忑也放下了兩分,卻是搖頭:“沒定下來之前咱們如何能知道,傳出去豈不是壞了小妹名聲?”
蘇婉本就是試一試,聽得她說便笑道:“是我沒想起來。”
“這倒無事,弟妹別讓娘知曉便是了。”
那頭,宋母迎了媒人進屋,那人長了一身肉,怕是走得也急,這天兒額上竟冒了一層汗,忙拿帕子拭了拭,宋母又親自給她倒了碗水,媒人喝了水,緩了口氣,又與宋母進了屋子,剛坐下便拉了宋母的手道:“妹子,可是大喜了,太太今兒把我喊過去,這幾日說項下來,老夫人雖不滿意,那老員外卻是最喜歡讀書人不過的,聽得我家三侄子的大名,又聽說底下三個侄孫子,最小的六歲也進學了,更是高興,很願意結這門親,叫咱們快些將庚帖換下來,親事便定了,那大太太還說,日後我三侄子的進京趕考全由他們包了,他們家京裡也有門路呢!”媒人一張嘴舌燦蓮花,六七成竟比她說成了九成,一口氣這麼大段話下來竟也不帶喘的。
宋母卻聽得這話覺得不對,又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只把手從媒人手裡抽出來,問:“我聽得這員外老爺家……姨太太成羣?”
媒人愣了愣,臉上便露出些神色來,不過很快又恢復笑容,拍着宋母的手笑道:“瞧你說的,咱們傢什麼關係,你女兒就是我侄女兒,我能坑自己親侄女兒不成?”
宋母聽得她沒有直接否認,早知三兒媳婦不是個信口開河的,只是心裡還村了些念想罷,這會兒便嘆了口氣,還沒說話,那媒人瞧哄不住她,也不急,只換了副臉色,也嘆了口氣:“我也不是誠心瞞你,說實話也瞞不住,鎮上有送了兒女去員外老爺家幹活的,一打聽都清楚了,委實是大太太叫我不說,是不讓你們擔心,她管不了員外老爺,自個的兒子卻是能做主的,她親口與我說,絕不叫小少爺學了他爹,日後我侄女兒進了門,一個妾都不會有,妹子你就只管放心罷!”媒人說到後面只怕沒拍着胸脯保證。
宋母臉色緩和許多,但仍有不放心,追問了一聲:“也不許有通房丫頭?”
媒人眼底的驚訝轉瞬即逝,笑道:“自然沒有。”心裡卻未免不忿,真當自個兒是貴人家呢,攀了這門親事,換了自己女兒是有這姻緣,自己早該拜佛求經了,只這家還不知足,不想要妾室,連通房也不許有?呸,還是嫁個泥腿子吧,就守着你女兒一個!
也不怪媒人這般嫉妒,她自己女兒待字閨中,自認比宋小妹好過幾條街,本想與大太太提一提,還沒說出來便被嫌棄了,宋家卻這般拿喬,若不是大太太出手大方,自己實在捨不得這份豐厚的賞錢,她還真不願替他們說這門親事。也不知道宋家走了什麼狗屎運,大太太竟那般看中,她來時還叮囑她,宋家開的任何條件,都不能一口回絕,若實在應不下來的,只回去於她稟告,所以她方纔敢這般打包票。
宋母已經信了七八分,媒人說的沒錯,鎮上便有在林員外家做工的人家,那大太太的小兒子有沒有妾室通房這些可做不了假,一打聽便出來了,自個兒隔壁財福孃的二媳婦,她孃家就有弟弟去員外家當了小廝,宋母打定主意要去問一問財福娘二媳婦,雖沒有立時應下來,送媒人出去時,臉上已帶了十足的笑意,她覺得這親事應該沒甚個問題了。
媒人走時也滿意,宋家雖沒有一口應下,瞧這態度卻也不會出錯了,女方家嘛,總得矜持些。
一時間皆大歡喜。送走媒人,宋母竟一時也等不了,立刻提腳去了隔壁,李氏見她出去後道:“財福嬸她二媳婦孃家是鎮上的,這回給小妹說親的該不會是鎮上哪戶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