沫瑾靜靜地坐着.覆於寬袖之下的手指互相交纏糾結着.指尖處的冰涼輕觸到掌心處的溫意.將她自個兒驚了驚.一顆心.亦隨着藍意的話.逐漸冰冷.
哼.虧得她方纔還憂心有大哥相助.還難以幫他解決難題.如今看來.這“難題”大哥還真幫不上忙.否則.趙言還不扒掉他的一層皮.
這趙子昊前腳才走.他便即刻變了臉.今日還能陪她吃頓午膳.也算是給臉了.她也不能要求太多.
“娘娘.”
見沫瑾一臉沉色.默然不語.桃兒有些惶惶不安地輕喚了她一聲.尋思着要不要去尋田公公說說此事.
“既然如此.囑咐外頭的人.把宮門關好吧.我先睡了.”
沫瑾深吸了口氣.徑直脫下了外袍.桃兒正要上前相幫.卻被沫瑾有意的避開了.將剛剛退下的衣裳遞給了藍意.如此.桃兒便明白她心中怕是連帶着對自個兒亦有了怨念.便執手一禮.退出了殿去.
藍意服侍着沫瑾睡下.而後悄悄出了殿門.才返身將門掩上.便被站於門外的桃兒拉着下了臺階.站於一旁嘀咕.
“藍意姐姐.你說.要不要將這事兒告訴陛下啊.”
桃兒心裡不安的很.若是陛下知道了.皇后娘娘也知曉了他去如夫人那裡的消息.也不知會不會罰她們.
“告訴陛下做什麼.陛下本來就是想瞞着娘娘的.我瞧娘娘的神色也沒什麼.去告訴他.不是自個兒找死麼.”藍意翻了個白眼.對這個皇帝陛下甚是不滿意.
她家小姐還沒哄好呢.這就沒了耐性去了別的女子那裡.依她看來.陛下根本就不想哄小姐回心轉意呢.等明兒個她要想個法子將這個消息傳給主子纔好.她可不能讓小姐在宮裡受了委屈.
“可是……”桃兒猶猶豫豫的.似還有些不放心.
“好了.有什麼好可是的.明兒個你也少在娘娘跟前晃悠了.我看她對你也生了氣了.唉……”藍意嘆了口氣.回頭看看殿門處.無奈地說道.“你說咱們陛下這心變得也忒快了些吧.這還沒幾天.就沒了耐性了.我真替娘娘不值.”
藍意冷哼了一聲.而後卻忍不住嘆息.她越想越覺得替小姐委屈.只是.對於此事.她也無能爲力.心想着還是快些告之主子纔是.
桃兒回想着方纔沫瑾的神色.覺着藍意的話也不無道理.與藍意兩人收拾停當後.便各自回了房歇下.
一夜無話.翌日.桃兒被藍意勸下.只是備好了洗涮用品送到殿門口.便退去準備早膳.
藍意悄悄地推門而入時.卻發現沫瑾已坐於妝臺前.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着長髮.
“娘娘怎麼這麼早起身了.才卯時呢.再睡會兒吧.”藍意雖如是說着.卻還是自沫瑾手中接過了梳子.慢慢地梳理着她的長髮.
沫瑾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她可不想告訴藍意.自個兒習慣了在外間李旭早起時的動靜.每每他起身準備去上朝的時候.她在內室也會醒來.聽着他與田福、小亭子的低聲淺語.今日清晨她按時醒來.然殿內卻靜得令人有些喘不過氣來.到現下.還有些悶呢.
“桃兒呢.”沫瑾偏頭看了看.似乎方纔進來的只有藍意一人.
“我怕娘娘您見了她生氣.就沒讓她過來伺候.”藍意抿了抿脣.又壓着聲道.“小姐.我等會兒就跟主子傳話去.陛下也太過份了.前幾日還一副深情不渝的模樣.這昊王一走就轉頭不理人了.我可是記得主子的話的.她說若是陛下待你不好.要我即刻便捎消息給她.”
沫瑾聞言.勾着脣角莞爾一笑.
這世間.也唯有趙言護短護成無法無天的.連李旭這個做皇帝的面子也不給.
她讓她操的心也夠多了.這段日子她應該也在忙着自個兒同樑仲的婚事吧.她還是不要替她添麻煩的好.
“藍意.不用傳消息給趙言了.待會兒我們就出宮去.”沫瑾轉過身.一手扣住藍意正替自己梳頭的手.“所以.髮飾簡單些便好.”
“啊.等會兒就走.”藍意怔了怔.“可是.我什麼都沒準備呢.咱們也沒馬車.怎麼走啊.”
且不論她們能不能出得宮門.便是出了宮門.難不成小姐要穿成這樣一路走回安素閣去麼.昔日她進宮時所穿的衣裳也不知被桃兒收去了哪裡.現下的每一身衣裳都是爲了彰現她皇后的身份.極其華貴.無論穿了哪一身在路上走.都有些太招眼了吧.
“沒什麼好準備的.咱們梳完頭就走吧.”
沫瑾說罷.坐正了身子.催着藍意趕緊替自己梳頭.
她現下到不擔心李旭會來攔她.而是怕那幾個不明真相之人.前些日子李旭一連串的表現.定是讓桃兒等人誤會他對自己有多麼的深情.倘若自作主張的前來阻止.那纔是真的壞事呢.
所以.她方纔問及桃兒.也是有緣由的.正好.藍意湊巧的將人打發了.不趁着這個時候走.更待何時.
藍意雖鬧不明白沫瑾在想什麼.只是她這麼說.她便照做.替她梳了個簡單又不失大氣的髮髻後.兩人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便相攜出了殿門.
一路行去.自是有不少人前來問詢.卻都被沫瑾厲聲呵退.道是自個兒要出去走走.除了藍意.誰都不許跟着.
而一大清早.藍意和桃兒便告誡過鳳儀宮內所有人.道是這幾日皇后怕是心情不好.讓大夥兒都順着她的意思做.不可有杵逆之心.不想藍意她們一番舉動.正好給了她們機會一路前行.
待出了鳳儀宮.沫瑾一路往宮門方向而去.算算時辰.此時李旭應在朝堂之上.也不會來阻攔自己的.她只要再快些.趕在散朝前到達宮門口便成.
一路行來.雖也有阻攔.所幸大多數人還未摸透沫瑾的性子.又被她板着的臉嚇到了.竟讓她們順利的到了宮門口.
“何人.站住.”
因着沫瑾挑了最簡單的衣裳.用了最簡少的髮飾.宮門的禁軍守衛一時間竟難以分辯她的身份.只能按章辦事的先將人給攔下了.
“大膽.敢對皇后娘娘無禮.”藍意擡頭瞪着攔住她們去路的侍衛.厲色說道.
那侍衛當即埋下頭.後退了一步.自然也收回了手中的長劍：“見過皇后娘娘.請娘娘恕罪.”
“行了.你們忙你們的吧.本宮要出宮一趟.”
說罷.沫瑾提步便要往前走.然那侍衛卻又追了上來：“可是.娘娘.皇上說了.後宮中人出入都需有令牌.否則.嚴禁進出.不知娘娘……”
那侍衛的話還未說完.沫瑾已轉過身來.凌利的目光注視着他：“本宮出去也要令牌.你要幾塊.本宮讓她回去取.”
“奴才不是這個意思.”那侍衛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急忙道.
“那還不讓開.”藍意上前一步.昂頭瞪着那人.趾高氣揚地說着.
耀武揚威果真是好.她難得有這種機會.有個做皇后娘娘的主子真好.她的腰板也挺直多了.
那侍衛被藍意呵了一聲.遲疑了片刻.終究退開身去.
沫瑾瞪了他一眼.復又掃過宮門口那一排的侍衛.看他們目不斜視的樣子.不由鬆了口氣.大步踏出了宮門.即便聽到後頭急促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也未曾回頭.
一出了巍峨的宮牆門.沫瑾便覺得通體舒暢.困了她一整晚的壓抑感頓時煙消雲散.人也覺得自在多了.
視線將宮門外牆邊的轎子馬車掃了一圈.她認出了相府的馬車和車伕.便拉着藍意徑直走了過去.
彼此宮門口的人早便聽到了宮門內的聲音.看到她們二人出來.自然也知曉了她們的身份.那車伕原便認識沫瑾.看到她走近.忙垂下頭跪倒在地.
“見過皇后娘娘.”
“起來吧.”沫瑾虛擡了擡手.命其起身.“你家主子還在宮中.你先送我去趟安素閣吧.”
那車伕愣了愣.不過也只是片刻的光景.便點了點頭.搬下了踏腳凳.等主僕二人上了馬車.收起凳子踏上車架.趕着車子調轉頭.往安素閣行去.
此時天色稍早.街上行人不多.車伕駕着車很快便到了安素閣門口.而店門緊閉着.看來衆姐妹都還睡着.
沫瑾打發了車伕回去.一旁藍意已上前拍門.叫了許久.才聽到有人應門.
開門.一人探出身來.原是秦堯.
“瑾姑娘.哦.不是.皇后娘娘.”秦堯脫口而出一聲瑾姑娘.然在看清她的打扮後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忙改了口.“您怎麼回來了.”
一邊問.一邊開了門.將兩人迎進了門.
“趙言呢.她還睡着.”沫瑾將將進門.便問起趙言的下落.
“娘娘不知道.”身後.秦堯且先將店門又關上.一聽到她的問話.驚訝道.
“行了.還是叫我瑾姑娘吧.這又不是在宮裡.”沫瑾回頭看了他一眼.擺了擺手.“我應該知道什麼.我不在的這段時日裡出事了.”
秦堯將人引到了後院的大樹下.這才說道：“我以爲樑相進宮有告之瑾姑娘你呢.趙姑娘的本家派了人來找趙姑娘.說是她母親病重.所以趙姑娘回去了.都走了……哦.今天都第七日了.”
沫瑾的眉一皺.
這事兒她一點都不知.大哥也未進宮告訴她.
也就是說她在宮裡的這幾天完全就像是與世隔絕了一般.宮外頭的消息什麼都不知道.連趙言母親病重的事兒都不知道.
“那好吧.我也不方便待在安素閣.等趙言回來了.你讓她到蘇府去找我.旁人若來打探我的下落.你們就說不知.記住了.”
沫瑾囑咐了一聲.而後回了自個兒的院子換了身衣裳.便急匆匆地帶着藍意悄悄地從後院出門.往蘇府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