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吃得非常好,在金百萬飯店,曹英,溫老三,還有剛剛參加完名人戰預選賽第一輪比賽曹雄三個人好好地吃了一頓,除了曹雄明天還有比賽不能喝酒外,曹英和溫老三是推杯換盞,喝得是不亦樂乎,言語間,談起這些年在業餘棋壇縱橫馳騁,叱吒風雲的往事,新老朋友的近況還有棋壇趣事等等,忽而開懷大笑,忽而唏噓嘆息,這一聊,一頓飯吃了足足有一個半小時,離開金百萬的店門時,天色漸晚,月已初升,三個人中只有曹雄沒有喝酒,所以便由他開車回家。
曹家兄弟的家在怡海家園A棟802,這是一套三室兩廳的高檔公寓,曹英,曹雄各住一間,多出來的那個房間便是客房,正好安排給溫老三住。也許是酒喝得太多了一些,剛回到家,曹英就直奔廁所方便去了。
“你哥酒量退步了?去年我們參加晚報杯比賽時,最後那天老武請客,我們三個人喝了兩瓶白的,一打啤的,也沒見他熊成這樣呀。”見曹英急匆匆的奔向廁所,溫老三笑着向曹雄說道。
“呵,那倒不是。或許是心情不太好吧。”曹雄笑笑答道,別人不知道,他天天和曹英住在一起,怎麼會不知道?別看曹英在外人面前總是裝出無所謂的樣子,實際上,卻是一個性格非常要強的人,輸給王仲明,不僅僅是失去了天元戰番棋決賽承辦權的打擊,更大的打擊,是對自已棋藝的自信——他一向認爲自已在圍棋上有相當的開賦,雖談不上五十年一遇的天才人物,至少也是千里挑一的將才,如果不是在學棋最關鍵的那幾年遵從父親的意願放棄訓練,走上求學之路,很可能現在就是有實力爭奪冠軍頭銜、乃至活躍於世界大賽的職業一流棋手!但遇上了王仲明,他的自信受到了極其沉重的打擊,他難以相信,他居然會輸的如此之慘,慘到連給自已找一個藉口的理由都沒有!這幾天,無論在家裡還是在陶然居,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會擺那一盤棋,想要從中找到可以獲勝的招法,然而擺來擺去,卻始終也無法找到這樣的招法。可想而知,曹英的心情怎麼會好的起來?所謂酒入愁腸愁更愁,一個人的酒量和他的心情有非常直接的關係,能夠堅持到家,這已經很不容易了。
“心情不好?因爲什麼?是工作上還是感情上?呵,該不會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吧?”溫老三臉上露出壞壞的笑容,女人在一起,聊起的話題總少不了男人,男人在一起,聊起的話題自然也少不了女人,曹英一表人才,年輕帥氣,不僅有學歷,而且還是京城大棋社的總經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即使算不上鑽石王老五,白金的也夠格了,這樣的人要想找女朋友,那候選者還不得從西單排到東單去?但曹英卻是心氣很高,對那些大多數人眼中的美色佳人全不動心,所以至今還是光棍一個,溫老三和他是非常熟的朋友,自然也知道他在感情方面的態度,所以纔會這樣開玩笑。
“呃......,呵,三哥,您說的呀,算是有一半吧。不過也不全是。”曹雄笑笑,帶着溫老三走進客廳,讓對方在沙發上坐下,自已去冰箱拿飲料。
沙發前是茶几,茶几上是棋盤,棋盤上擺着棋子,溫老三是圍棋高手,見到棋局,不自覺得就會去留意,而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咦......,這盤棋好象在哪兒見過.......,對了,是下午去陶然居時你哥在辦公室裡擺的就是這盤,這是誰和誰的棋,你哥至於家裡也擺,棋社也擺呢?”溫老三很好奇,到他們這個等級的高手,尋常棋譜粗粗擺一遍就可以找到其中的關鍵處,勝招敗招,一些比較複雜的棋局,靜下心來認真拆解兩三個小時,很少就有搞不清楚的地方,所以他很奇怪,曹英爲什麼會對一局棋投入那麼大的精力和時間。
“這盤棋呀?噢,也好,您還沒看過這盤棋,這樣吧,我先擺一遍,然後您再談談想法。”拿着三瓶可樂回來,見溫老三正在看茶几上的棋局,曹雄笑笑說道,不僅是他哥,他自已對這盤棋也拆解的不下三四遍,能想到的,該想到的差不多都想到了,和曹英一樣,他也沒找到明顯可以稱之爲機會的機會,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溫老三是局外人,心態和位置自已兄弟倆不一樣,或許能提出什麼新穎的想法。
“這是要考我呀。呵,好呀,那你擺吧。”溫老三笑了,他是業餘四大天王中排名第二的高手,論戰績,也只有‘誰都不服’的武亦東可以比肩,真材實料,哪裡會怕被別人考。
於是,曹雄在茶几對面坐下,將棋盤清空,然後將棋局一步步復原,他擺的並不是很快,擺到有些地方還會停下來想一想,然後再接着擺下去,溫老三一手拿着開了瓶的可樂,一邊喝着,一邊注視着棋局,擺到一半時,上完廁所的曹英也過來了,見兩個人正在擺棋,便也在旁邊坐下來觀看。
棋擺完了,曹雄把手收回,“三哥,說說,對這盤棋有什麼想法?”他問道——他不事先說明這盤棋對局的雙方是誰,就是怕溫老三先入爲主,可能礙於曹英的面子,不肯實話實說。
“噢......,對局雙方的水平都很強,不過感覺上,白方是更勝一籌,特別是強殺左邊大龍的構思,實在是出人意料,而算路的精準和時機把握的老到,更是令人佩服......,這棋是誰下的?”想了想一想,組織了一下語言,溫老三答道。
“是我。”曹英苦笑答道。
“是你?......,呵,真是三日不見,當刮目相待,曹呀,你的棋又長了!乖乖,照這樣下去,看來今年晚報杯的冠軍非你莫屬了。”溫老三誇張地笑道——對自已下出的得意棋局常常擺擺回味,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誤以爲曹英是這盤棋的執白一方。
“呵,三哥,您就別挖苦我了。您搞錯了,是我的黑棋。”曹英苦笑搖頭,他又何嘗不想自已是執白一方呢?
“什麼?怎麼會......,那誰的白棋?”溫老三聽了大吃一驚,他沒想到曹英會是輸掉的一方——其實這倒也不能完全怪他,這盤棋中,曹英有意針對對手的特點改變了自已的行棋風格,故此,讓對他的棋也非常熟悉的溫老三一時也沒看出是他的黑棋。
“王仲明。聽說過這個人嗎?”曹英答道。
“王仲明......,沒有呀......,等等,你該不會告訴我,這個人是業餘棋手吧?!”
溫老三揪着下巴上的那絡小鬍子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擡頭一看曹家兄弟二人臉上的神情,心中忽的一跳——持白一方如果是職業高手,那麼把曹英殺得如此之慘並不奇怪,真要是那樣的話,這兩個人的表情應該很坦然,因爲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犯不着如此在意,何必苦着臉,一幅苦不堪言的樣子?
“呵呵,我也想說不是,但曹雄已經在棋院查過了,職業棋手裡沒有這個名字,包括最新入段和已經退役棋手的名單。”曹英苦笑——他也不相信自已會被一位業餘棋手殺得如此之慘,但事實如此,他想不承認也不行呀。
“呃......,怎麼可能......,沒聽說過業餘棋界有這一號人物呀?......是不是日本人又或者韓國人?”再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還是沒想出什麼線索,溫老三問道。
“唉,三哥,如果那個人是日本人又或者韓國人,我會看不出來嗎?那個人的京片子說的很溜,沒在北京住過十幾二十年,根本達不到那種程度。”曹英搖頭嘆道。
“哦,北京人?那是你的地盤呀?連你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怎麼了,這個人來找你麻煩了?”溫老三是個熱心人,看曹家兄弟的神情,聽兩個人的語氣,顯然和這位王仲明不對付,是親三分向,是友三分親,他馬上關切地問道,朋友有事兒,他既然趕上了就不能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