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在棋勝樓時,我也是常常與金鈺瑩和陳見雪下兩面打,人數多一些可能會更有意思。”王仲明淡淡一笑。
他不可能和對方比十秒超快棋,因爲即使贏了,這些女孩子也不會服氣(現今沒有十秒超快棋的比賽,所以這種形式只是棋手個人的喜好而不是正常訓練的項目之一,故此並非每一位棋手都會在十秒超快棋上下功夫,男子棋手如此,女子棋手更少),而若是以普通訓練賽的形式,一箇中午大概也就是一盤棋的樣子,一個輸了另一個不服氣又要求和自已下怎麼辦?自已總不能厚此薄彼,跟這個下不跟那個下吧?但若是每個人的請求都滿足,豈不是隨後四五天中午都得陪着這些小丫頭玩兒?不如索性一次解決,雖然對這些小女孩兒的打擊可能大了些,但要怨,就去怨那位好管閒事的麗紅姐吧,沒有她把自已硬叫過去,也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了。
小姑娘們互相交換着眼色——真的假的?要一個人對付六個人?自從入段成爲職業棋手以來,只在春節廟會棋院搞活動時與圍棋愛好者下過多面打,但那時她們都是作爲指導者以一敵衆,而現在,竟然有人要以上手的姿態要與她們下多面打!這算不算是一種挑釁呢?
說起來,李麗紅將王仲明叫到她們吃飯的這張餐桌是偶然的意外,但要和王仲明鬥一鬥卻不是剛剛纔產生的想法,事實上,當昨晚得知國青隊上下集團決定要排擠王仲明,並要將之趕出國青隊時,這些女孩子就已經決定要站在自已人那邊,共同對敵,一致對外。所以,儘管不象國青隊那樣專門開會討論,但當王仲明在餐桌旁坐下時。這些小姐妹們便非常默契地配合協作,以女孩子所特有的扮天真,裝可愛,迫使王仲明不得不答應與她們對弈——假如對方連自已這一關都過不去,想在國青隊呆下去根本等同於作夢。
但王仲明提出的這一招打破了她們的計劃,一對六的多面打和一盤接着一盤的下完全不是一種概念,這樣獲得的勝利。遠要比一對一得到的意義小的的,不過話說回來,對方可是能夠讓金鈺瑩讓先倒貼目的業餘頂尖高手,雖然只是耳聞並非目睹,這些女孩子並非完全相信,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萬一真是那些,一對一的對決贏棋的希望就非常渺茫,換言之,多這個角度講,對方主動提出多面打豈不是於已有利?六個人對付一個人,不說明的。光是在思考時間上就能佔盡便宜,六局下來,就算實力上存在較大的差距,但怎麼着也能有兩三盤棋拿下吧?
“好,那就這樣定了!”魏國清的小女友大概是這些女孩子能拿主意的人,捏起拳頭在空中用力虛揮一下兒,看是接下了挑戰。
“唉,你呀。就算是要展現實力,也用不着給自已設這麼難的條件吧。”李麗紅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以前還從聽說過有職業棋手與職業棋手間的多面打,雖說雙方各體上的實力相差懸殊,但怎麼說也是職業棋手,一對六,有把握嗎?
“呵。說都已經說了,總不能縮回去吧?你還是讓她們把棋桌重新佈置一下兒吧,一對六,是棋力問題。更是體力問題,我可不想中午這場比賽過後累到兩條腿邁不動步。”王仲明笑了笑聽說到。
看了王仲明一眼,李麗紅又是搖了搖頭——傲氣,這大概就是所謂絕頂高手那種深藏於骨子裡的傲氣吧?明明所做的是前人所沒有過的創舉,卻是胸有成竹,信心百倍,完全看不到遲疑或者緊張的感覺。
有過在廟會參加圍棋推廣宣傳之類的活動,對多面打這種對弈形式並不陌生,李麗紅馬上吩咐小姑娘們自已動手,豐衣足食,騰出一塊地方,將六張棋桌擺成一個空心的圓形,下多面打的人呆在內圈,不僅走動的距離會少許多,而且依順時針又或者逆時針移動,外圈的棋手等待落子的時間也可以儘量均衡,不至於有的等了半天還輪不到自已,有的卻需要連續落子思考的時間不足。
除此以外,李麗紅還專門叫人去電腦室搬來一把帶滑輪的電腦椅,如果王仲明站着累了可以坐在上邊,腳下輕輕一蹬就可以滑出很遠,也算是一件室內代步利器吧?
賽場佈置好了,六位女棋手分別就座,一個個神情肅穆,如臨大敵,彷彿將要進行的不是普通的交流弈,而是關係到棋手榮譽的生死決鬥。
王仲明邁步進入圈內,因爲是圓形佈陣,也無所謂一臺二臺,隨便站在其中一張棋桌前,他向臨時客串監督裁判的李麗紅點了下頭。
“執黑方落子!”李麗紅高聲宣佈道——多面打的規矩,下手一方執黑先行落子後等待上手方落子,上手方落子後轉向下一張棋桌,前一臺棋手可以利用上手方重新轉回自已面前的這段時間進行思考,但落子必須是在上手方回到自已這張棋桌之時,原則上當上手方繞完一圈後重新回來時,下手方應該馬上落子,以避免耽誤時間,當然,如果碰上雙方認爲必然的進行,也有連續落子,局部告一段落後上手方纔轉向下一臺的情況。
雖然實戰比賽的經驗不足,但那是與職業一流選手相比,實際上能夠成爲職業棋手——儘管女子職業棋手入段的門檻比男子低很多,這裡的每位女棋手那也是通過刻苦的訓練和嚴酷的比賽才得以進入,加之長時間在一起訓練生活,彼此都有相當的默契,短短的準備時間,她們便迅速制訂了整體作戰計劃,那就是每個人都使用不同的開局手法,盡一切可能讓棋局從一開始就走上不同的類型,從而使王仲明無法使用類似的佈局手法,加重他的頭腦計算負荷量。
所以,只是開局第一手,六個人幾乎就沒有一樣的,有星位,有三三,有目外,有高目,有小目,再加上佔角方向的不同,五花八門,其心思一眼可知。
不過,這種策略好象對王仲明沒起什麼作用,每到一張棋桌前,他都是似乎想也不想,摸起一枚棋子便擺在盤上,對手如果馬上落子,他也是不加思索的馬上落子,有時對方的手指還沒完全離開盤棋,他的棋子已經落下,反應之快,氣勢之強,讓面對他的人有一種喘不出氣來的感覺。
.......,完了,這幫小丫頭完了。
所謂當局者明,旁觀者清,棋桌上,那六位女棋手忙於應付王仲明的招法而無暇旁顧,但一直在旁觀敵掠陣的李麗紅卻是看得清清楚楚——怪不得王仲明放着一對一的輕鬆對局不要,非得要以一對六,採用看起來似乎對他十分不利的多面打,其實就是欺負那些小丫頭比賽實戰經驗不足,心理素質不夠穩定的弱點呀!
由於以前只有對業餘愛好者多面打的經歷而沒有做爲下手接受多面打的經驗,當坐在棋桌前,當意識到已方有着六打一的優勢時,棋手的心態就會產生非常微妙的變化,不自覺的有一種心理上的優勢,再加上多面打的原則之一是上手方到自已面前時自已就應該落子,於是,當王仲明有意加快落子速度,幾乎是對方每下一子,他也立刻落下一子,由於那些小姑娘實戰經驗不足,很容易產生‘我想的時間長,計算的比你深,比你廣,落子的速度肯定也要比你快’的潛意識行爲,落子速度也隨着王仲明的節奏而改變,無形中反將壓力轉移到自已身上,就象讀秒專家趙治勳在鼎盛時期,常常在別人還剩下一兩個小時自由支配時間時便進入讀秒狀況,許多棋手爲了不讓他能利用自已的時間進行計算,常常採取加快落子速度的方法,表面上看似是在壓迫對手,實則卻是自已在給自已讀秒,結果習慣於讀秒的趙治勳雖忙不亂,招招正解,反而有着充足自由支配時間的一方卻忙中出錯,走出敗招被趙治勳緊緊抓住,再無翻身之機。趙治勳的讀秒戰鬥和王仲明此時採取的戰法形式雖然各有不同,但道理卻是相通的——有意製造已方處於劣勢的感覺,使得對方產生見獵心喜,以爲只要稍稍加上一把勁兒就能將敵人擊倒,不知不覺中就被陷入已方行棋的節奏而無法自拔。
幾個小丫頭犯的錯誤正是如此,如果是一對一的對弈,雖然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但只要緊防穩守,不出現太大的失誤,以這些棋手的實力支撐到百招以上不顯敗勢並非不是沒有可能,然而當其心中有了優勢心理,要和王仲明拼速度,拼計算,拼對棋的熟練度時,雙方功力和境界上的差距便很容易地就顯現了出來,就好象拳擊臺的的兩位拳手,如果雙方都抱護着腦袋只守不放,戰鬥可以持續很久,而一旦雙方放開拳腳大打對攻戰,那麼實力差的一方便很快會被擊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