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安頓下來將近半年了,從新辦一個鋪子,尋找貨源當真是勞心勞力,更何況……陳子虯忍不住揉了揉鬆軟的眼皮。一塊巨石落地,反倒有些睡不着了,披上一件衣服推門走入院子,脊骨盲杖在月光的照應下慘白慘白。她摸索到石凳坐下,從懷中摸出一個荷包,小心翼翼得探入,摸得一個冰涼的物體,似乎是一塊圓滑的石頭,有刀削過的痕跡,乾淨利落,形似一條小魚,連魚鱗都完全雕刻出來了,魚嘴微張,生動可愛。指尖忽然刺痛,魚嘴中似乎有什麼刺破了手指,血滾落,滴在了石魚身上,被吸收得一乾二淨,那元貝灰黑色的魚眼忽然一明,發出紅光。
風過,樹葉沙沙作響。可這園中分明只有一棵小樹,怎麼會有怎麼大的響聲?陳子虯的臉色沉了下來。“影一拜見主子!”一個明麗的女聲陡然在耳邊響起,嚇得陳子虯將手中石雕扔了出去,影一跪在原地被石頭砸中依然一動不動。
“你是何人?”陳子虯問道,聲音有些微微的發抖。
“在下影一,影衛之首。”
“我不知道什麼影衛,你在怎麼會出現?”
“領將軍親自將水魚符交到您手中,您又以指尖血餵了石魚,便是我們影衛的主子。”
陳子虯聽見領英的名字,稍稍放鬆下來,“你們是領將軍的人?”當日在馬上,領英說贈予他了一個私心,難道說的就是此物?
“是,我們影衛與蹤衛全是將軍的部下,分別以水魚符與飛鳥符作爲信物。影衛一共十八人,如今全部在您的眼前了。”
陳子虯忽然覺得汗毛倒立,院子裡安靜得聽不見一絲聲音,除了影一和他自己的說話聲,他本以爲只有影一一人在場,沒想到竟有十八人悄無聲息得全部跪在院子裡。
“全部是女子?”
“除影一外,皆爲男子,您不必覺得不方便。”
陳子虯皺了皺眉,冷聲道:“我一個小商戶,要你們一羣武者做什麼?你把這水魚符還回去吧。”
“影衛觸碰水魚符是大忌,那隻手碰了便要砍去哪一隻,求主子饒影一一命。”影一垂着頭,語氣格外堅定真切。
“我纔不管你們什麼破規矩,把東西送回去。”
“求主子饒我們一命!”一院子的影衛紛紛求饒,滿腔的悲情。
“只要主子收下我們,您以後便是我們的規矩,若我們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條。”
陳子虯被院子裡的人逼得無路可退,只好點頭答應。
更夫將將打過三更,一隻信鴿從院中的樹上飛向夜空,影一躺在房頂,揭開一瓦俯瞰着屋內睡熟的新主子,隨手一揚,烏色的面紗面紗隨着晚風飄出了圍牆,見着面紗的影衛紛紛脫去了面罩,堂堂正正的站在了月光之下。
月光給娟秀的面容又增了幾份柔和,影一打了個哈切,今晚就姑且再爲您守上一夜吧。
“那,那以後你們堂堂影衛就只能做幫我搬貨跑腿的小夥計了,可沒處施展你們的拳腳功夫,要是現在後悔可還來得及!”那個人緊張的模樣出現在眼前,影一勾了勾嘴角,小心翼翼的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領主子說的不錯,這個新主子的確是相當的可愛,自己一定會喜歡……
次日晨,小廝半夢半醒得揉着眼睛趕早去給鋪子開門,這後門剛剛一打開,便看見店鋪裡黑麻麻的一羣人,手上都抱着貨物直勾勾得看了他一會兒,又開始各自幹各自的,完全沒把人放在眼裡,小廝頓時清醒過來,大聲尖叫,“光天化日,搶劫啊!!!!”
影一身形極快,一把捂住了小廝的嘴巴,寒光凌凌的短刀輕輕貼在那個人的脖子上,“你再喊吵醒了主子,我就把你的舌頭割掉,把你變成啞巴。”
小廝嚇得昏了過去。
“你們在做什麼?”
“拜見主子。”影一慌不迭得單膝跪地,慌慌忙忙把小廝一拋,刀仔仔細細藏到了身後。小廝被這麼一摔又醒了過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得躲到了陳子虯的身後,大喊着,搶劫,救命之類的話。
影一狠狠瞪了那小廝一眼,那小廝立馬捂住了嘴巴。
“莽莽撞撞,大呼小叫,今個幸好這一屋子不是壞人,若真是強盜,你要你主子給你擋刀嗎?”影一聲音滿是怒意,眼神由兇轉冷。
陳子虯頗爲無奈地扶額,“你們都起來,在我這沒有跪拜一說,以前的破規矩全廢了。”按照他們這般動不動就擋刀子,跪拜的性子,日後的生意怕是不用做了,“還有,這裡是江南,我們這是布莊,不是領將軍的邊疆戰場,不危險,也不需要擋刀子,我這也不要這麼多人,你們要不各自出去找活幹吧。”
影一立馬站到了陳子虯的身後,擠掉了小廝的位置,“主子,我會算賬,會策論,生意經也和領將軍學過一二,若我跟在您身邊,定比這個咋咋呼呼的小廝要好上一些。”
“你!”小廝氣急。
陳子虯微微一愣,頭向着影一側了側,“你是女子,若跟在我身邊,日後面免不了卑躬屈膝端茶送水矮人一截,就算這樣你也願意?”
影一一禮,眉眼中滿是笑容,“莫說矮主子您一截,就算當您的墊腳凳,影一都……甘之如飴。”她故意把最後幾個字咬得重,陳子虯的耳朵肉眼可見得紅了。
“胡說八道,不,不和你前主子學些好的!”
“主子若不喜歡,影一以後便不說了。”
“油嘴滑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