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額。”
貝蒂雖然不會,以後也不會像上次一樣那麼放肆踢倒祭拜器皿。可不代表她不關心結果。
你要說貝蒂突然這麼強勢改變的原因是爲了韓棄?
也對。
可更深層的,顯然還是爲了聖女更多一些。
不管韓棄是不是自身難保,他爲聖女擋了很多。就如同她講述的,韓棄有今天其實多少和聖女有關係。甚至很大關係。
而再講其他,也是因爲如果韓棄可以少承受一些,以他的頭腦和能力還有掌握的關於可以改變棄兒的現狀本事,他可以比貝蒂自己對抗聖庭更加強力。
那麼聖女不管以後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將高枕無憂。
可你這麼信任忠誠你的神,都不指望你能不能出手幫韓棄渡過難關,也別反過來針對韓棄。
不分裡外人都無所謂了,最起碼你等於是替你的敵人掃清障礙。反過來回頭再攻擊你。
這又何必?
只爲了你忠誠的神?
犧牲自己的安全和利益?
但你出事了,或者如果出事,你的神會管你嗎?
這纔是貝蒂最真實的想法,或許並不嚴密合理,但她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驟然接掌神賜大陸僅有的三個最大的聖庭分部之一,你指望她可以面面俱到嗎?
能這樣的表現和想法,已經讓很多人驚訝了。
這也是她一直找聖女談,談完不走還等着談的原因。
尤其此時,已經結束了和神溝通。
也許就是最終結果了。
不管怎樣她都尊重,但如果結果還是堅持犧牲一切奉獻神,她多少,會有些失望。
哪怕以後,依然不離不棄,全力支持。
但是……這是什麼東東?
——
“殿下……這是……”
貝蒂從小跟着聖女,嚴格來說爲什麼她對神的敬仰沒那麼忠貞,因爲她本來就不是聖庭長大,而是聖女原來家族長大的。
就是她的貼身侍女。
既然如此,聖女的一切基本上她最瞭解。
別說外貌穿着飾,即便洗澡後什麼樣她也許比聖女殿下本身都熟。畢竟不是誰都有閒心每次洗澡照鏡子那麼詭異。
“這不是殿下的吧?”
貝蒂皺眉打量眯着眼睛看着手鐲的聖女,疑惑探身看着祭屋。
“裡面撿的?”
貝蒂不解詢問聖女。
聖女一頓,深吸一口氣,彎起嘴角笑了。
貝蒂驚訝,她很少或者基本沒見過聖女殿下笑過的。
而且這笑容,意味深長且複雜。
“殿下你……”
貝蒂試探開口。
聖女已經將手鐲遞過去。
“叫人交給教皇……”
貝蒂本來也不笨,聯想起最近出入祭屋的人,似乎追溯到一個月前的今天。
“教皇孫女?!”
貝蒂問是問,卻已經確定了。臉色難看跺跺腳,瞪着聖女:“我就說,殿下總是這樣,看看他們……”
“然後轉告他。”
貝蒂一愣,在聖女平靜的話語傳來的時候。
旁邊就是她休息室的方向,聖女慢慢朝那走過去,可是話語傳來背對貝蒂。
在消失在拐角之前。
“就在下個月和神溝通的那天,如果他在之前對韓棄做出讓我失望的決定……我將把他對我做的一切,全都告訴神。”
貝蒂眼神閃過驚喜,重重點頭答應的時候居然已經看不見聖女。
但沒關係,她只爲殿下着想的內心驟然光亮充滿希望。
也一掃之前所有的委屈,轉身就走。
想來,是找人送信,以及送東西去了。
看着懷裡的手鐲,貝蒂一邊走一邊嗤笑。
也該你們爲難一次了,從來不把殿下當回事……
和神都沒法溝通的你們,憑什麼這麼逆天?
——
“逆天啊。”
輕嘆口氣,出神看着鎖雷山的積雷狂閃。喃喃自語的一句話,讓身後躬身的卡帕蘭,身子一顫。
這樣的詞彙從一代教皇的口中說出,卡帕蘭不由有股悲傷感。
自從鐵榮城那次滅族虐殺時間至今快兩個月過去了。
正常來講卡帕蘭和白衣祭司雷洛對這次任務和計劃,不算失敗的。甚至很成功。
說是額完成任務都不爲過。
但是……太了。
過頭了。
失控了。
後悔本來就早就沒把他當成任人宰割的普通棄兒了,爲什麼還是要覺得以爲掌控了一切他就會按着預定的路線走下去?
沒有選擇?
卡帕蘭都覺得也許他不是故意的,但他更有種感覺就是,他哪怕隨意的不是故意的舉動都可以在天羅地網中撕開一線天機逃出生天?
有個想法在他心底,他沒敢,也永遠不會說出來。
也許韓棄就是聖庭的剋星。
雖然說出來很好笑,也許他帶領的棄兒,有一天真的將聖庭推翻。
從王座拽下,踩踏,登頂。
至於當時爲什麼不殺他和白衣祭司,他不覺得是他身後聖庭的劍聖以及胸口的禁咒震懾住他了。
那一刻,他知道,如果他想,沒有什麼會束縛住他。
而想了這麼久的答案,無意中他猜透了。
其實留着他,每天猜每天想每天擔心害怕。
這就是他想要的。
死了的雷心部族是虐殺的,他親手。
這是最殘忍的報復嗎?
並不。
死亡也許只是幾秒鐘的事,時刻承受着煎熬,一直活在陰影裡。
更好笑的是,他卡帕蘭不是教皇至少也是僅次於教皇長老的紅衣主教。
居然……從那天之後,一直做噩夢。
再看看此時周圍只有自己……
白衣祭司呢?
從鐵榮城回來就昏倒,三天後才醒。
醒來之後似乎精神就有些不正常。
一直神神叨叨真的符合聖庭這個環境了。
“陛下……”
出神許久,卡帕蘭躬身低頭,開口只說出了這一句,似乎就沒再說什麼了。
教皇嘆口氣,回身看了他一眼,扯起嘴角擺擺手:“算了。”
卡帕蘭還是有些愧疚,直接跪下:“陛下。回來近兩個月了,您一直沒怪我。可是今天我有點承受不住,您對我一直信任給予挽回機會,可我不但每一次都沒抓住,而且全都讓您失望……”
卡帕蘭誠懇叩:“請您懲罰!”
教皇愣了一下,仔細打量卡帕蘭有些憔悴的表情,沉默半響,笑着上前,扶起他。
“一任主教……”
教皇輕笑看着他:“讓個棄兒逼成這樣落寞……不太好看吧?”
“陛下……”
卡帕蘭想說什麼,卻真的有些無力的低頭。
教皇笑了笑,拍拍他肩膀,繼續看着鎖雷山。
直到許久,教皇開口:“也好……說明一直盯着他不放沒錯。”
卡帕蘭一愣,教皇慢慢坐下。
自從聖女離開聖庭山再沒回來後,教皇似乎就喜歡獨處在這裡,而不是他自己的居所。
哪怕近在咫尺溝通神的地方是隻有聖女纔可以的。
他依然喜歡在這裡。
“如果是其他什麼勢力或者什麼人……”
教皇喃喃開口,轉頭拍拍身邊。
卡帕蘭一頓,躬身過去,還是在下一個臺階坐下。
“你覺得,逼迫到這種程度……就敢滅族虐殺嗎?”
教皇的話讓卡帕蘭身子一顫,沉吟許久,吸了口氣,輕輕搖頭:“有這種能力做到這種程度的人,有的是。”
擡頭看着教皇,卡帕蘭輕聲開口:“然而有心性做到這麼決絕的,前提還不是瘋子失去理智……我只見過他一個。”
教皇點頭:“如今回頭看,總說聖庭壓一個棄兒卻屢次結果被動。並不是你失敗,只能說他太特別。脫了棄兒,甚至各個種族的範疇。”
看着卡帕蘭,教皇拍拍他肩膀:“已經不能用地位,等級,族羣,來定義他一個個體的存在。”
擡頭看着鎖雷山,再擡頭,看着鎖雷山萬千雷電劈下來的源頭。
“之前我還說過,大陸要亂,是我要它亂……”
教皇出神看着,突然輕笑嘆息。
“如今看來……我似乎也自大了。”
卡帕蘭急忙站起:“陛下!!”
教皇輕輕擺手,打斷卡帕蘭。
“神賜大陸……也許真的要亂了。”
卡帕蘭張口要說什麼,突然來處臺階傳來腳步聲。
隨後一個恭敬的聲音傳來:“陛下。羅曼帝國聖庭分部……有來信。”
教皇一頓,轉頭看過去。
卡帕蘭也目光隨之而動。
一個年輕的白衣祭司走過來,面容姣好,禮儀氣質都很到位的樣子。
拿過一隻極鳥。
顯然還沒動過。
然而除了沒拆封的信件以外,當先入眼的是綁在極鳥腿上的手鐲。
“……”
教皇眉頭皺了一下,隨即打開信瀏覽一遍。
卡帕蘭現居然很快就看完,顯然信的內容不長,甚至很短。
但教皇陛下的眉頭,居然皺得更深了。
隨手遞給卡帕蘭,卡帕蘭下意識接過要看,卻見到白衣祭司還沒走。
對他沒什麼好感,也談不上惡感。
因爲他就是因爲之前的白衣祭司雷洛精神有點不太好,重新調來侍奉教皇的祭祀。
“你還有事?”
卡帕蘭隨意開口一句話,其實只是要支開他。
白衣祭司很平靜行禮,對卡帕蘭也很尊敬,卻目光看了一眼教皇,對着卡帕蘭開口。
“還有一件小事……雷洛大人,剛剛亂跑出去,意外墜崖身亡。”
本來看信的卡帕蘭,瞬間怒視白衣祭司。
白衣祭司卻不看他,定定看着教皇的背影。
教皇卻始終沒回應,只是看着鎖雷山沉思什麼。
白衣祭司彎起嘴角,對着卡帕蘭行禮,轉身離開。
卡帕蘭臉色難看,死死瞪着白衣祭司的背影,久久不語。
手裡的信,捏得褶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