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看這是什麼?”
當夜魔女被安排離開之後,整個大殿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
王座多麼氣派,棚頂多麼豪華,地面多麼平整,這肯定都不是這兩人在意的。
而其實查理斯在羅蒂雅帶着夜魔女見自己之後講述了生的事,他心情是難以壓抑的激動。這是從出生以來,就沒有過的。至少,從沒在外界表露出來。
一路來,他從沒覺得時光那麼的短暫。
因爲他在第一時間得知了那個不確定的秘密,已經開始不由自主無法控制地展望未來。
在散,在膨脹。
快要突破天際的時候被護衛的騎士驚醒。
下車仰望通往皇宮的臺階,他回過神平復情緒。
未來當然要展望,理想可以遠大但不能空洞漂浮。
如果希望理想實現,那麼拖着理想上**到目標的,是一波一波各種各樣的……
利益。
決定未來的,是託人帶話的韓棄。
可此時決定是否不讓未來消失在未開啓之時,那個人……
不是自己。
而是他,要說服的人。
最親的人。
“落日花?”
奧爾德二世走進一些,畢竟只有一個花瓣,看不太清。
此時來到近前,奧爾德二世倒是認出來了,卻有些埋怨地看着查理斯:“怎麼不用保鮮盒子裝起來。”
查理斯平靜拿過,隨手碾碎丟到地上,在奧爾德二世的目光下,輕聲開口:“因爲我根本沒打算用。”
“查理斯!!”
奧爾德二世愣住,隨即皺眉瞪他有些憤怒。
“您可以治好我的病。”
查理斯看着奧爾德二世,顯然不怕他生氣。
“您明明可以治好的。卻並不熱切。甚至羅蒂雅去幫我找落日花,您故作不知。”
奧爾德二世表情慢慢收起,低頭沉默,不一會輕嘆口氣坐在一邊,拍拍查理斯肩膀:“心裡在怨我?”
查理斯笑出來,搖頭握住奧爾德二世的手:“正相反。”
出神看着奧爾德二世,查理斯輕聲開口:“我尊敬您,敬愛您……不因爲你是羅曼帝國的皇帝陛下,不因爲你是我的父親。”
奧爾德二世笑着:“是嗎?那是因爲什麼?”
“因爲你坦然承認對我母親的愛,你沒有因爲我是棄兒就放棄我。而一直將我當做一個普通王子,甚至比對其他兄弟姐妹更好。”
查理斯看着隨意笑着的奧爾德二世:“我知道你不熱切給我治病……就是等着我母親從精靈森林趕來。可以讓你再見她一面。”
奧爾德二世一愣,呵呵笑着搖頭:“我也不至於那麼癡情。畢竟如果她真的不來,你的病肯定也要治好。”
“我知道。”
查理斯低頭看着地面碾碎的落日花花瓣,輕嘆口氣:“因爲……我也想見她。”
奧爾德二世身子一顫,訥訥張口要說什麼,最後卻沒說出口。只是眼神中的內疚,掩藏不住。
揉着他的頭,黑色的。
除了顏色,這個兒子是最像他的一個。
奧爾德二世身爲皇帝,不同於狂戰帝國的霍卡夫一世那麼霸氣十足,當然更不像花冠帝國的伊芙婕琳娜這樣的女皇。也許他本身就代表羅曼帝國的氣質。
沒什麼特別之處。任何方面都不高不低,反而負面評價獨佔鰲頭比如。
他公然將私生女甚至棄兒收回皇庭給予普通子女的身份。這已經表明他對一些禮制的反叛。
衆所周知,羅曼帝國的棄兒也是最多的。相對因爲有了查理斯這樣的棄兒王子存在,生活也是幾個帝國中最平靜的。
看到查理斯,有時候隱約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
也是時常笑着,脾氣溫和,有理想,不喜歡虛僞墮落陰險貪婪的貴族生活圈。
卻又想做點大事。
可時運不濟。
“我期待可以有個完整的家。”
查理斯擡頭看着父親:“可能是我貪心了。神賜大陸都知道羅曼帝國的棄兒王子查理斯,是棄兒中最幸福的。擁有王子的地位,聲譽,和物質生活。因爲有着父親的承認和保護而不被欺壓。我不該奢求太多。”
“別說了。”
奧爾德二世打斷查理斯,深呼吸一下,背身朝着皇座走去。
轉身披風甩動坐下,奧爾德二世心疼他,才更不能聽他說下去。
他怕他沒法拒絕,可現實是他想接受都不行。
“爲了一個棄兒,得罪聖庭……還是聖庭內部爭鬥。”
奧爾德二世搖頭:“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知道如何選擇更何況……”
奧爾德二世看着查理斯:“我是一個帝國的皇帝。我憎惡討厭那些貪婪陰險虛僞的貴族可我還是要爲他們,爲整個羅曼帝國負責。”
查理斯看着奧爾德二世,許久之後,輕笑起來,躬身行禮。
“剛剛那位女傭兵的話……您還是不相信嗎?”
奧爾德二世沉吟片刻,看着查理斯:“萬年了,棄兒不會魔法鬥氣是公認的。別說我很難相信突然就有一個棄兒掌握了除了魔法和鬥氣以外的另一種能量運行方式,就算我相信……對我的決定也沒什麼改變的。”
“父親……”
“叫我陛下。”
查理斯剛剛開口就被打斷。奧爾德二世面無表情看着他。
查理斯停頓一下,平靜行禮:“是,陛下。”
擡頭看着奧爾德二世,查理斯輕笑開口:“陛下。如果信了,先不說。如果您不信,那豈不是說他掌握的戰力可以更容易被普通棄兒學習?”
奧爾德二世皺眉:“什麼意思?”
查理斯開口:“您只是不信他掌握能量運行方式,可是他的戰力,您也不相信嗎?”
奧爾德二世失笑:“和劍聖對戰?”
查理斯搖頭:“拋開那個女傭兵的證詞,只說他進去到現在,居然還能派人傳話過來而不是第一時間被殺掉。您相信只靠某種智慧和運氣就可以的做到的嗎?”
奧爾德二世語氣一滯,想說什麼,卻沒法說出口。
查理斯慢慢走上前,看着皺眉沉思的奧爾德二世。
“父親。我是棄兒,沒資格如同太子儲君殿下去加入軍隊作戰。可我仍然關心羅曼帝國的國事。狂戰帝國蠢蠢欲動要侵略羅曼帝國,這不是新鮮事了。也許就在這一兩年時間,他們就會有大動作。您是羅曼帝國的皇帝陛下,您比誰都清楚。”
看看周圍,查理斯探身開口:“如今的羅曼帝國,貴族之間明爭暗鬥,欺壓平民壓榨棄兒貪婪暴虐。比不上花冠帝國的清廉,比不上狂戰帝國的上下一心。也難怪第一個選擇的目標就是我們,不然他怎麼不敢對花冠帝國表露一絲好戰之心?”
“救下一個棄兒能改變這些嗎?”
奧爾德二世終於開口,看着查理斯詢問。
查理斯深吸一口氣,目光誠懇看着奧爾德二世。
“父親。”
查理斯沉聲開口:“其他兩個帝國不是沒做過這種事,但可惜不會魔法鬥氣的棄兒,就只是死士而已。推到前面擋馬擋箭,要麼就是做後勤做城防,除此之外再無一用。”
語氣有些激動,查理斯上前:“如今您還沒看到契機嗎?將韓棄救出來,教授棄兒學習這套能量運行方式。我有把握,我也相信。很長一段時間內,棄兒將感激您的寬容和信任,並且大陸所有的棄兒聽聞這個消息都會趕往羅曼帝國。增強我們實力的同時,也衰弱了對方的實力。棄兒雖然地位最低遭到欺壓。可很多重活累活都是他們在做。我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不將他救回來。”
“那是你被幻象衝昏了頭腦。”
奧爾德二世沒他那麼激動,站起皺眉看着他:“你忽視了這麼做的代價。”
直視着查理斯,奧爾德二世語氣沉:“他已經卷入了聖庭內部鬥爭,這點我很好奇。他居然真的做到一個棄兒捲進去。可是正因爲如此,他必須死。我如果突然插手去保住他,就等於和聖庭,和教皇站在無法調和的對立面。三大帝國很默契,從來不參與聖庭的事。聖庭也基本不會直接去進行對帝國的管理。”
“神權和王權……”
查理斯平靜開口:“會有可以調和的一天嗎?”
奧爾德二世一愣,搖頭皺眉:“可是……”
“可是您從來都不是默守陳規的人。”
查理斯接口打斷:“您敢公開認領我這個棄兒回皇室,對我母親一直念念不忘,並且憎惡本就和我們同一陣營的貴族階級。聖庭這些年在三大帝國都做了什麼?明裡高高在上,私底下各種陰暗虛僞冷血殘忍,比貴族都可惡。您確定忍受着?一直到和狂戰帝國開戰的那天?”
奧爾德二世低頭沉思不語。
查理斯上前輕輕攬着奧爾德二世手臂:“陛下……父親。棄兒或者不是棄兒,其實有一點都一樣。就是力量。掌握了力量,你就有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的能力。否則你看看棄兒,不會魔法鬥氣就只能被欺壓近萬年。一點反抗的機會和自信都沒了。”
見奧爾德二世還不說話,查理斯沉默一會,平靜笑着:“我知道,能說的我都說了。如何做決定,這不容易。”
奧爾德二世搖頭嘆口氣,重新坐回去。
卻對着查理斯揮了揮手。
“你先回去……讓我想想。”
查理斯躬身行禮,轉身離開。
只是開門之際,查理斯突然停下,轉頭看着奧爾德二世,輕笑開口:“不過如果父親同意的話……其實我有個不算公然翻臉插手的藉口。”
奧爾德二世一愣,疑惑看着查理斯。
查理斯也看着他,只是微笑,卻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