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相識，未相戀（十五）
那個白玉的墜子，木蘭花的模樣，精緻並且珍貴。
“這種東西，早些毀了吧，何必留着？若是她知道了，可……”葉玲的話被慕容修雲冰冷的打斷了，“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決定該如何去做！！”
慕容修雲轉身，葉玲就站在他的身前，他看着她，冷聲道：“朕當初告訴你這件事情，是想讓你安心，沒有人會想走你的位置！朕既然娶了你，你便是朕的妻子，這是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可是……皇上以爲臣妾真的什麼都不明白嗎？”葉玲低頭，遊戲苦澀的笑了起來，“臣妾不敢說多瞭解您，但是卻也看得出來，您對錦瑟，絕不是對待一個棋子那樣，更不是你口中說的那種卑劣的利用！”
“那又如何？”慕容修雲眯眼，看着葉玲的眼睛，有些危險的氣息。
“不如何……”葉玲的眼睛泛着淚光，她低垂着眼時，被密長的睫毛擋住了淚光，卻還是堅持着平靜的道：“只是皇上告訴臣妾這些事情，並不是因爲信任臣妾，而是在防着臣妾！您認爲臣妾會傷害她……”
慕容修雲沒有說話，但是葉玲卻接着道：“是，一開始臣妾是憤憤不平，甚至想殺了她！可是後來您做了那麼多包庇她，臣妾怎麼能不知道？這件事情本來該永遠被埋葬，因爲若是她知道了，那對她來說，一定是天塌地陷！您將這事告訴臣妾，是想叫臣妾以爲握住了你們之間的死結，好叫臣妾以爲您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是真的沒有必要了……”
葉玲幽幽的轉身，不叫他看到她的眼淚，可是聲音卻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皇上註定了這一生不平凡，臣妾既然選擇了嫁給您，那麼便理所當然的要承受一切……如今選秀在即，一切都是臣妾在主持着的，後宮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個女人，臣妾既然能容得下一個後宮，又怎麼容不下一個錦瑟？”
慕容修雲什麼都沒有說，手上的玉墜還是拿着，葉玲卻一點點的離去，“所以您不比對她這樣，這個玉墜毀了吧，讓那個秘密永遠成爲一個秘密，這樣您也不用擔心，有一天她知道一切後，會離開你了。”
“你說的對，有些事情可以掩埋一輩子。”慕容修雲笑了起來，沒有什麼情緒，平淡的勾着脣角笑道：“可是人心卻不能掩埋痛苦一輩子，這件事是朕做的，朕會承認！這個玉墜是最好的證據……總有一天，朕會告訴她一切，朕相信……她一定會原諒朕的！”
“是嗎……那最好不過了。”葉玲的聲音顫抖着，幽幽的彷彿沒有什麼力氣，但是她一步步背對着慕容修雲離去，嘴角卻是勾了起來，她笑着，冰冷陰狠。
但是她的聲音，卻那樣的柔弱，無奈，“臣妾累了，恕臣妾先行告退。”
慕容修雲沒有去挽留葉玲離去時柔弱孤寂的身影，他只是死死的捏住了手裡那枚白玉的玉墜，有的事情本來以爲一輩子都不會說出來，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慕容修雲在心裡……竟是不想他和錦瑟之間再有任何的秘密，再有任何的縫隙。
這個玉墜時時刻刻的提醒着他，他曾經做過的事情，也時時刻刻的告訴他……如今的一切，也許都是報應。
他害怕錦瑟和他離得越來越遠，他無法想象沒有錦瑟在身邊的模樣，因爲她，一直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他習慣了，並且眷念着那種有她在身邊的日子。
所以他必須對過去的一切負責，這件事情一直是一根刺，狠狠的刺在他的心裡，告訴他這是一個孽，要解開這個孽，那麼他和錦瑟……就再不會有任何的縫隙了。
他能全心全意的對她了，心裡再不會有一根刺橫着，時時刻刻的戳痛他，叫他將自己在她的面前嚴密的僞裝起來了。
只要這件事情能解決，那麼一切就都完美了。
慕容修雲將玉墜小心的放在了書櫃的盒子裡，他其實並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會原諒他……
*
錦瑟只覺得自己彷彿很久很久沒有這麼累過了，全身痠痛無力，像是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般，雙眼沉重得幾乎無法睜開，明明意識已經一點點的恢復清醒，可是就是無法睜開雙眼。
空氣裡有一絲的微涼，彷彿是許久沒有見過陽光了，帶着一絲腐朽發味道。
錦瑟皺了皺眉頭，她必須要起來，她必須要解釋清楚的，她不能……不能讓他們好不容易靠近的距離再次變得遙遠
，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痛苦。
“呃……”錦瑟痛苦的睜開了雙眼，眼前有些昏暗，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眼前一點的清晰，映入眼簾的，是一室的清冷，有些老舊的房間，雖然很乾淨，但是房間很偏，不向陽，在這初春的時候，顯得越發的陰冷，沒有陽光的味道，只有腐朽的氣息。
昏暗的燭光讓這個地方都染上了一層悲傷的氣息，彷彿隨時會被絕望的黑暗吞噬一般。
這是什麼地方？
公子呢？
錦瑟焦急的起身，窗戶打不開，從外面封住了……她急忙起身朝門邊衝去，門也打不開，鐵鎖的聲音冰冷的提醒着她，她被關起來了。
身體原本就無力，如今一番掙扎換來新一輪的絕望，錦瑟無力的靠着門緩緩的滑倒在地。
“怎麼會這樣呢？”錦瑟閉眼，不想讓自己的痛苦和絕望太過氾濫。
爲社麼，他不願意聽她的解釋呢？她對他的心，難道他還不清楚嗎？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朕不想再見到你！’
錦瑟的腦海裡迴盪着他冰冷的聲音，他絕情的站在她的面前，可是她卻用盡了力氣，也無法接近那麼一點點的距離。
呆愣的坐在原地，房間裡安靜得沒有一絲的聲音，彷彿這個世界上，只剩下她了。
她曾經想過無數的可能，也許她會被殺掉，也許她會被無情的懲罰……她以爲不論是什麼，她都可以承受的，原來只是她太傻，她根本承受不了。
若救慕容追風是她必須要做的，那麼如今慕容修雲要她承受的痛苦，也是必須的。
只是她以爲，若她能好好解釋的話，他也許能理解她。
是她太過自信了吧？太自以爲是了吧？
以爲他們之間不一樣了，她可以和他站在平等的地方，可以向他大聲說出自己的心願，可以要求他的原諒……她以爲，她已經在他的心裡了……
以爲，他愛她。
所以，他會原諒她，可是原來一切，都只是她以爲而已。
錦瑟苦澀的笑了起來，卻有眼淚劃過了臉頰，他這樣做錦瑟是能理解的，可是感情上卻無法接受……他對她的無情和決裂。
她是錯了，可是她確定了慕容追風不會再對他造成威脅，才決定了放他走的！
她相信慕容追風，他既然說過那便一定會做的！
他會如錦瑟說的那樣，去過他自己的生活，不再牽連北境和南陵兩國的事情，他答應了她，他一定會做到的！錦瑟知道，權利的鬥爭並不是慕容追風的追求，正因爲是如此相信着他，錦瑟才放他離開了。
若當初慕容追風不肯答應錦瑟，若他還存有鬥爭的心，那麼錦瑟知道自己是不會放他離開的！
可是爲何慕容修雲連她的解釋都不聽，他連信都不信她？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瞭解她，都更容易看穿她……但是卻比任何人都不能理解她呢？
確實慕容修雲從來都沒有說過愛她，他只是不希望她離開他而已……也許他只是習慣了她而已。
如同一個陪伴他的玩偶，能握在手心裡陪伴着他自然是好的，失去了……也許只是不習慣一陣，不會覺得心痛吧？
錦瑟幽幽的閉上了眼睛，她覺得好累，身心俱疲的靠在了門邊，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從她十六歲及笄之年遇到慕容修雲，到如今，已經快八年了，八年來無論做什麼她都無怨無悔，從來也沒有覺得累過，可是這一切爲什麼她會覺得這樣的疲憊？這樣的無力？
彷彿自己八年來的堅持，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泡影，什麼都不曾存在過一般。
真的好累……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少個八年，在他了解她，卻不理解她的日子裡，她還能堅持多久？
在他死死的拽着她不肯放手，卻又對她若即若離，或冷或熱的日子裡，她還能堅持多久？她以爲接近他時，他又離開了，她以爲他有情時，他用冰冷的眼睛告訴她，他無心無情……
這段沒有結果，永遠只有等待，忍耐和卑微的付出的感情之中，她還能繼續多久？
原來一輩子是這樣的長？愛一個人一輩子，原來要吃那麼多的苦，受那麼多的罪……
她真的……好累啊。
“姑娘……姑娘……”
錦瑟迷糊着不知道睡了多久，燭臺上
的蠟燭只剩下一點點掙扎着發出最後的光線來，安靜的空氣裡傳來了一個細微的聲音，彷彿是在輕輕的呼喚着她。
好像做夢了一般，但是這個聲音這樣的熟悉。
“姑娘，你還好嗎？姑娘？”那個聲音再一次傳來，將錦瑟從迷糊的昏睡中徹底的拉了出來。
錦瑟幽幽的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昏花，微微的喘息着，臉色越發的蒼白，渾身都沒有力氣……但是她確實聽到了，是香雪的聲音，“姑娘？你別嚇我？你沒事吧？”
香雪……
錦瑟皺眉，艱難的從門前的地上爬了起來，順着聲音來源的方向，扶着牆壁困難的挪到了窗邊，輕聲道：“香雪，是你嗎？香雪？？”
“是我，是我！”香雪激動得差點哭了，聽到錦瑟虛弱的聲音那一刻，她的心彷彿才找到了跳動的節奏，她忙貼近了窗戶，哽咽道：“姑娘，你還好嗎？公子他……他不讓我來伺候你，他……不讓我進去。”
錦瑟慢慢的滑倒在窗邊，她實在沒有力氣站起來，她的頭靠在窗前，輕聲笑道：“那你還來幹嘛？叫他知道了，你又免不了要受苦……”
“可是，我擔心你啊！”香雪吸了吸鼻子，小聲道：“晴雨也很擔心你，聽說你的身體不好，公子也不讓人給你送吃的和水……你說，公子爲什麼會這樣？他該不會……想要活活餓死你吧？”
“沒關係的，這是我應得的懲罰。”錦瑟勾着脣角笑了起來，眼簾又開始沉重了，彷彿時刻都會陷入昏睡一般，她堅持着，還想聽香雪再多說幾句話……
她害怕這種死一般的寂靜，彷彿在這裡活活等死一樣的絕望。
“你也真是的，幹什麼爲了慕容追風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香雪彷彿是哭了，聲音有些顫抖，“你這麼瞭解公子，你怎麼還能這樣做？萬一公子他真的不念舊情，他會殺了你的。”
“也許吧……”錦瑟閉上了眼睛，彷彿世界開始一點點的沉淪了。
她已經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瞭解慕容修雲了，她彷彿永遠也看不透他……但是香雪比她清醒，香雪比她更瞭解他的無情，他的冷酷……連香雪都以爲他會殺了她……
而她……竟然天真的以爲兩個人的感情已經穩固了，竟然以爲……他會原諒她的。
“真是的！”香雪彷彿是在責怪她，但是聲音都哭泣了起來，“晴雨已經打探到了，慕容追風已經安全逃走了，隱他們沒有抓到他！”
“這樣啊……”錦瑟的聲音越來越笑了，嘴角的笑容依舊，但是已經說不出來是苦澀還是欣慰了，香雪只聽到微弱得幾乎沒有的嘆息，“那就好……”
起碼她還是做成了一件事情，慕容追風逃走了也好……不用似她一樣，在絕望裡掙扎了。
“姑娘……”香雪擔憂的喊了一聲。
錦瑟想睜開眼睛，可是怎麼也無法睜開了，她的睫毛微微抖動，虛弱的道：“我很累了……你快回去吧，以後沒事就不要過來了，我不想連累你……”
“可是……”香雪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錦瑟用她自己最後爆發的一點力量打斷了，“快走！你若還聽我的，以後就不要再來了！”
香雪咬脣，狠狠的點頭道：“我知道了，姑娘，你要保重啊！”
說罷，香雪轉頭離去……她們是殺手，天生就聽命於人，更何況是錦瑟說的？香雪最聽她的話了，既然她這麼說了，那麼她……一定會做到的。
錦瑟聽着香雪的腳步聲遠離了，她多想香雪能陪着她，她不會這麼陷入黑暗中無法自拔，不會這樣悲傷絕望的以爲世界上只有她一個人了。
原來孤獨的滋味竟是這樣的難受……
她不知道慕容修雲要懲罰她到何時，他會不會絕情的要她死……這些錦瑟好像都不在意了。因爲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瞭解他，她根本不知道他會做些什麼，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他以爲他的心裡有她，已經錯了，如今她不想在猜測什麼了，不想再自欺欺人的以爲她是瞭解他的了。
她的命竟然是他救的，那麼如今他要收回便收回吧！
她好累……再無法去想這些事情了。錦瑟的眼簾越發的沉重，黑暗席捲而來，將她最後的一絲意識都剝奪了。
宮殿裡昏暗的燭光終於燃燒殆盡，最後的一絲火光掙扎着跳躍了幾下，最終熄滅了……整個世界都被一片黑暗籠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