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相戀,卻相離(三十四)
“終於說出來了。”錦瑟勾起了一抹笑容,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有無盡的冰冷,但是她的心底……卻還是因爲葉玲的話一陣陣的刺痛。
因爲那會是她一輩子的痛……
妓女也好,蕩婦也好,對於錦瑟來說……那不過都是她的曾經,而爲了那曾經,她付出了血的代價。
她忍着心裡那種痛楚的感覺,面上的情緒卻越發的冰冷,轉眼看向葉玲時,那眼神從未有過的凌厲,“記住你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也記住,你曾經給予我的痛楚,我會千倍百倍的還你!”
說罷錦瑟知道再沒有什麼必要站在這裡,也沒有必要和葉玲這樣的人多說一句。
轉身,錦瑟毫不留情的離開,留下一臉震驚的葉玲,彷彿還沒有從錦瑟眉眼間強烈的冰冷氣息中回過神來。
往前走了沒多久,錦瑟冷冷的笑了起來,腳步微微一頓,斜眼便看到了叢叢樹影之間,晴雨那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
是的,她就是故意的!
她到底是要看看,那慕容修雲究竟會如何,當初那一杯‘牽機’,還有她腹中無辜受累的孩子!她要看看,事到如今,慕容修雲的選擇……究竟是如何?
“你這場戲倒是演得好。”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錦瑟回過頭來便看到一身墨衣的北棠冽站在不遠處的火把附近,火光照耀了他的眼,帶着幾分冰冷的嘲弄,“只是你又如何確定,當初毒害你的,不是慕容修雲。”
“你不需要知道這個!”錦瑟朝前走去,越過了北棠冽,她只是道:“你只需要知道,若我擾亂了南陵帝后的關係,那慕容修雲的名聲必定受到影響,如此一來這西越再想和他合作,也得掂量掂量其中的利害關係了不是?”
對於皇室來說,名聲和尊嚴……重於一切。
如今他們遠在南陵,這裡集結了多個國家的帝后,不同於在自己的國土上,在這裡丟了臉沒了尊嚴……可就等於是讓全世界看了這個笑話了。
“希望如此。”北棠冽的聲音幽幽的在身後響起,似乎不屑一顧。
但是錦瑟知道,這是她要走的路,不過借了這北境皇后的位置罷了,否則她怎麼可能站在與他們齊平的位置上?如何能接近他們,卻又讓他們有所顧忌?
錦瑟看向不遠處燈火輝煌的宴會大廳,轉身朝着自己的寢室走去。
今天……她能做的都做了,如今她便只有靜靜的等待,等一個一擊必殺的機會。
宴會中,北棠冽悠悠然的又繞了回來,不過剛進門口,突然就聽到‘嘭’的一聲,聲音不打,但是卻驚擾了堂內熱鬧的氣氛,所有的人一下停住了動作和聲音,訝異的朝着聲音來源方向看去。
慕容修雲完美修長的手中,原本捏着的白瓷碗竟是生生的斷成了好幾半……
衆人一愣,只見他的面色越發的蒼白,那晃動的燭光似乎都突然感染了那冰冷暴戾的氣息,變得有些狂亂了一般。
那一雙原本就深沉的眸子,竟是止不住的溢出陰狠的光來,他突然站了起來,清瘦高挑的身子在這一個彷彿帶着讓人畏懼的怒氣,那一身錦衣依舊光彩照人,只是越發的讓人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叫人恐懼的殺氣。
這樣的滔天怒火,對於一向沉靜從容的慕容修雲來說,確實是不得多見的。
平時裡他淡然柔和的名聲在外,衆人初見時也覺得他雖沒有那樣的隨和,也還算是淡然……如今突然顯露出來的暴怒,讓衆人的心不由得因爲這壓抑的氣氛而有些顫抖。
“皇上……”晴雨也是被慕容修雲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得呆愣住了,此刻回過神來,不由得小聲
提醒了一下。
慕容修雲緊握成拳的手一鬆,那裂開幾瓣的瓷碗碎片便落在了他的腳邊,連着那滴落的鮮紅血滴,讓所有的人不由得心裡緊張。
“可是出了什麼事?南帝,你的手受傷了!馬上宣太醫!”西越皇是第一個反映過來的,看着慕容修雲那滴落着鮮血的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讓慕容修雲失了風度,但是他若是有了損傷,卻不是西越皇願意看到的。
慕容修雲的臉色雖沒有緩和,但是雙眼一沉,擺了擺手,“無礙,皇后身體不適!吾不便多留,先行告辭!”
說罷竟是不容得任何人的挽留,轉身利落的離開,留下了一陣凜冽的冷風讓衆人從驚愕中一下回過神來,只覺得心有餘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人心有慼慼,面露狐疑的問了。
四周的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討論了起來。
“莫非是南皇后的身體病重了?”
“看南帝的臉色,恐是不好啊……”
“就是就是……”
北棠冽一直站在門邊,慕容修雲與他錯身而過也沒有任何的反映,只是怒氣衝衝的出了門。
此刻北棠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着一屋子的人議論紛紛,想起剛纔慕容修雲的表情來,不由得笑了起來,看來這錦瑟……真是有本事將人逼瘋。連一向從容淡定,心思深沉的慕容修雲都能被逼得失態,可見……那件事對於他來說,有多震驚了。
西越皇與太后不由得互換了一個眼神,太后有意的咳嗽了兩聲,打斷了衆人的議論,才道:“本宮已經派了太醫前往,衆人貴賓也不用太過憂心,今日歡聚一堂實屬難得,不要破壞了興致纔是!”
說罷,示意身邊的嬤嬤拍了拍手,跳舞的女子們又魚貫而入,笙歌絲竹響起,紅袖倩影流轉,很快衆人就將此事拋在了腦後。
“來來來……孤再敬各位一杯!”西越皇開懷大笑,又舉起了酒碗。
再一陣的推杯換盞,宴會又恢復了之前的熱鬧景象。
*
“你說的可都屬實?”
西越的夜風越發的大了,慕容修雲快步穿過精緻的庭院,說完話又不免咳嗽了幾聲。
晴雨快步追在他的身後,這夜裡不比南陵氣候溫和,她快速的追上慕容修雲就要將手裡的披風給他披上,一邊追着他的腳步,一邊道:“屬下親耳所聞,句句出自姑娘口中,而且皇后娘娘也沒有反駁,兩個人鬧得很不愉快……”
晴雨好不容易追上了,剛伸出手想給慕容修雲披上披風,不料他伸手一擋,突然停下了腳步,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他的臉色從蒼白變成通紅,雙眼都似充了血絲一般,精緻的雙眉緊緊的蹙成一條,連身影都頓時有些搖晃了。
晴雨想去扶他,但是知道他肯定不讓碰,所以焦急的站在一邊,緊着眉一動不動的看着慕容修雲,“皇上要保重身子,夜裡風大,可不要受了涼,先會寢宮吧!”
是啊……夜裡風大。
若不是這風這樣的狂躁,這樣的冰冷,怎能讓慕容修雲的腦袋從那一片暴怒中冷靜下來。
他咳嗽着,連呼吸都困難了,這樣的痛苦讓他覺得自己的胸膛自己隨時會爆裂一般,但是也多虧了這樣的痛楚,讓他的腦袋一點點的清明瞭起來。
想起了很多,他之前懷疑,但是一直沒有說破的事情。
清風殿的大火,還有錦瑟那深入骨髓的恨意……丟失的玉墜還有錦瑟突然知道的真相。
這一切,當初因爲北棠冽那樣及時的出現在皇宮,叫他理所當然的以爲一切都是北棠冽做的!是他帶走了錦瑟,而錦瑟知道真相後不惜燒燬了
宮殿決裂的離開。
雖然當初他也懷疑過葉玲,可是卻叫那北棠冽轉移了注意力。
毒酒……孩子?
如今這樣一想,錦瑟當時在冷宮關了幾日,身體異常的虛弱,她昏迷時給她診治的太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告老還鄉了……
原來那時……他就掉進了別人的圈套之中?眼睜睜的看着錦瑟再一次被送回冷宮,眼睜睜的看着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了迫害?
當初他將一切告訴葉玲,對於錦瑟家人的一事,自然有些添油加醋,一切不過是想讓葉玲以爲他和錦瑟是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可是卻萬萬沒想到,葉玲心腸毒辣至此。
竟敢隱瞞他!
那種怒氣對於慕容修雲來說,真的是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了,或許說……他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氣惱過!
“皇上!皇上!您沒事吧?屬下這就去叫太醫……皇上還是先會寢宮休息片刻吧?”晴雨焦急的叫着他,已經不顧一切將披風披在了他清瘦的身子上,因爲他劇烈的一陣咳嗽,竟是再沒有力氣來反抗了,換做平日,他根本不讓別人碰他的。
好不容易,從那堵在胸膛中的那一股惱怒憤恨的氣息中平穩下來,慕容修雲長長的睫毛微微一沉,擋住了眼中猛然騰起的殺意,哪怕沒有看到這冰冷的眼,可是晴雨卻感受到了四周猛然擊來的壓力和殺氣的迫力。
“朕……還有事要做,你先回去……盯緊了葉玲,若是她有任何可疑的舉動,立即阻止!”慕容修雲沉了沉氣,才直起身來,胸膛裡一陣翻天覆地的痛楚,叫他分不清楚是傷勢痛,還是心痛。
只是這種痛楚,讓他覺得無法呼吸,他必須……馬上,馬上見到她。
慕容修雲說罷立刻轉身離去,腳步還有些搖晃,披風落在了地上也沒有去管,只是倉促的離開了。
不由得晴雨阻擋已經離去了……看着他瘦弱的身影搖搖晃晃卻是及其快速的離開,晴雨咬了咬牙撿起了地上的披風,恨自己沒用……只能朝着葉玲的寢宮而去。
她知道慕容修雲去的方向是哪,所以……她覺得她沒有護在他的身邊也沒關係!畢竟,一切以慕容修雲的命令爲先,這已經是深深可在她骨子裡的一道符咒了。
“錦瑟……錦瑟……”
慕容修雲嘴裡喃喃的喊着,已經進了錦瑟的院子,房間裡燈火通明,院子裡卻沒有人在左右。
他猛然闖門而入,忘記了這是什麼地方,忘記了錦瑟的身份如何……只是想,見她。
雙眼飛快的看向了窗邊,幾乎是一眼,他就看到了錦瑟瘦小的身子站在窗邊。
“錦瑟!”慕容修雲幾步走去,一把抓住了錦瑟的手臂,不由分說的便將她死死的禁錮在了懷裡,恨不能將她融入骨血中一般。
其實他進院子時,錦瑟就看到了,她此刻沒有動,只是任由他的懷抱勒得她幾乎呼吸困難,然後她的眉眼低垂,只是勾脣露出了幾許冷笑,彷彿在嘲諷一般。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的孩子……是怎麼回事?”慕容修雲的聲音沙啞,還微微的喘息着,但是卻清晰的在錦瑟的耳邊響起。
錦瑟垂着頭,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是手中冷芒一閃,那鋒利的匕首已經架在了慕容修雲的脖頸之上,冰冷得彷彿刺入了他的肌膚裡,一陣陣的痛。
慕容修雲愣住,低頭看着錦瑟埋在陰影裡的臉,他看不到她的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錯愕一秒,隨即馬上明白過來了。
錦瑟從陰霾中擡起臉來,她離他那樣的近,甚至他還將她圈在懷裡,但是卻在她擡頭的這一刻,看到了她眼中比匕首還鋒利的冷芒:“你已經沒有資格問這個問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