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同乘御駕非監國

無論做着什麼樣的準備,時間很快就來到了閏七月初九,正是皇帝回京的日子。

這天卯正,天矇矇亮,陳佑爬起來洗漱用餐後換上朝服。

走到宅門外,丁驍已經駕車在門口等着了。

這車是陳佑來到汴京之後,按照規制置辦的,形制和唐朝規定的四品木輅一樣。

此車以漆飾諸末,朱班輪,八鑾在衡,左旗右戟,朱質朱蓋,朱旗旃,六旒鞶纓,駕一馬。

這車一般用不到,基本上都是參加重大活動的時候才能乘此車,比如這一次郊迎皇帝親征歸來。其餘時候都是乘普通的馬車或者直接騎馬,使用木輅算是逾禮,是要被彈劾的。

上車之後,只見車廂中間固定着一張小几。此幾也非普通的幾,四周有一圈手指寬的圍欄,可以防止放在几上的物事滑落。

陳佑坐好之後,出聲道:“走吧。”

只聽一聲“駕”,車身一震,隨即聽到“軲轆軲轆”的聲音,馬車向前行去。

此次趙鴻運是從北邊回來,是以衆臣是要到北郊去迎。

一路上也能不少車馬一同駛向北城門,還好北邊有封丘、酸棗兩座城門,總算沒有太擁擠。

出了封丘門,速度明顯快了一些,只是也快不到哪裡去。究其原因,汴京城外也到處是民居。

歷史上到周世宗時期才修築外城,到北宋時期又擴展了一遍,至於現在嘛,汴京城外還是一片亂糟糟的。

最讓此時的陳佑所不喜的是,城外的道路狹小曲折,十分不便。

這也是趙鴻運親征往返走的都是靠近皇城的酸棗門,因此開封府更看重穿過酸棗門的那一條路的整修。

離開了城外的居民區,又行了一陣,只見前方彩旗飄舞、人影幢幢,這就是到了郊迎之地了。

丁驍將馬車趕到一處人少的地方停下,陳佑就在車內等着。

至於趙元昌,更是早早就到了此處,車駕停在前方。

眼看到了巳時,終於有兩個騎士擎着彩旗飛奔而來:“陛下鹵簿已至十里外!陛下鹵簿已至十里外!陛下鹵簿已至十里外!”

連續喊了三聲,在人羣前繞了一圈重又返回。

只是這三聲彷彿是一塊巨石丟進了平靜的湖面,此處一下子就變得人聲鼎沸起來。

陳佑連忙下車,整理好衣着之後吩咐丁驍等在此處,提着衣裙快步向前走去。等下在京衆臣需要列隊朝拜皇帝。

好在大家平時參加朝會都習慣了,再加上太常寺和御史臺的人維持秩序,不過一刻鐘時間,此處重新安靜下來。

一衆人侍立在道左,最前方是三位親王,之後是相公、尚書、卿,依次而來。

緊接着,又有兩騎奔來通報陛下已至九里外,之後每隔一里就有兩騎奔來通報。

就這樣,直到午初兩刻,終於能看到一衆鹵簿了。

最前方的是樞密使楊邠的鹵簿,他端坐車中沒有露面,就這麼走過衆人面前。

接下來依次是各位隨軍重臣,他們走過之後,終於迎來了皇帝鹵簿。

清遊隊、朱雀隊、持鈒前隊、青龍白虎旗、一衆持械親衛,鼓吹、樂師夾雜其間。

這時纔看到趙鴻運所乘的象輅。

象輅黃質,以象飾諸末,重輿,左青龍,右白虎,金鳳翅,畫虡文鳥獸,黃屋左纛。金鳳一在軾前,十二鑾在衡,二鈴在軾,龍輈前設鄣塵,青蓋黃裡,繡飾,博山鏡子,樹羽,輪皆朱班重牙。

左建旗十有二旒,皆畫升龍,其長曳地。右載闟戟,長四尺,廣三尺,黻文。旗首金龍頭銜結綬及鈴綏。駕蒼龍,金鍐方釳,插翟尾五焦,鏤錫,鞶纓十有二簇。

此輅六馬駕之、三十二位駕士,專供皇帝行路之用。

而坐在主駕位上挽着繮繩的乃是太僕卿,當然,這只是個儀式,真正駕車的還是那些駕士。

象輅緩緩行至道前朝臣面前,就聽一個洪亮的聲音喊道:“停!”

一連串的喊聲之後,車駕停歇,鼓樂平息,一時間只剩戰馬輕微的嘶鳴和旗纛在風中翻飛的聲音。

趙元昌深吸一口氣,撩開衣襬,雙膝跪地。他身後諸人也緊跟着跪倒在地。

只見他雙手合握舉過頭頂,朗聲道:“臣,監國秦王元昌,領留守汴京諸臣恭迎陛下回京!吾皇聖安!”

說完,鄭重拜倒。

一衆大臣亦高聲喊道:“臣等恭迎陛下回京!吾皇聖安!”

皆是一齊拜倒。

象輅障塵掀起,一身淡黃衫袍、頭戴襆頭、系九環帶、踏六合靴的趙鴻運出現在衆人眼前。

他看了一眼跪在最前方的三個兒子,又環視一圈衆臣,雙手虛擡道:“衆卿請起。”

立刻就有那力士喊道:“陛下曰:衆卿請起!”

又是一陣整齊的聲音道:“謝陛下!”

緊接着,衆臣紛紛起身拍打塵土。

趙鴻運又看了一眼領頭的趙元昌,淡淡道:“劉卿與我同乘,其餘一併回城。”

言罷,轉身重新進入車中。

聽到這話的大臣們不知所以,面面相覷。

劉明反應過來之後,朝衆人拱拱手,便走向輅車,在侍衛的幫助下登上去,掀開障塵走進車內。

之後,便聽一人喊道:“起!”

鼓樂再起,車馬齊動。

陳佑站的不算遠,在那等安靜的情況下自然能聽到趙鴻運的話。

讓首相而非監國皇子同乘,這是十分明顯的表達對監國的不滿了!

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陳佑此時雖不至於感到慌亂,但心頭也有了一絲陰霾。

心事重重的回到自己的車上,跟隨儀衛進城之後便轉向宅第方向。

皇帝要議事也是同那些三品以上大員商議,似陳佑這等官員迎了皇帝之後便歸家的歸家、上衙的上衙。

看到這帝皇出巡,陳佑心中也是感慨萬分。

別誤會,不是劉邦的“大丈夫當如是”,也不是項籍的“彼可取而代之”。雖有些豔羨,但更多的是敬畏。

沒錯,對皇權的敬畏。浸淫權力日久,想讓陳佑反體制就越難,現在的他,只想着在周國這個體制內走到頂峰,然後依靠自己的見識與能力來改變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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