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米尼克使者團所住的院子乃是馬爾凱魯斯山丘上數一數二的王家別墅,一般是用來安置某些從外地前來覲見的重要領主或者外邦貴賓的地方,因此雖然看起來不算寬敞,但是所有的用品和條件無一不是王室級別的。
白雪皚皚的花園裡,披着毛皮大氅的柯西莫·奧托維克在愛德華的陪同下饒有興致的遊覽着冬日裡的花園,神色之中倒是十分輕鬆的模樣——事實上不僅僅是他,幾乎所有使者團的人都是這樣,在拿出了減免債務這個條件之後,都靈上下對於多米尼克的態度有了極其明顯的轉變,當然要承擔起這個承諾對於奧托維克家族來說也不輕鬆就是了。
不過只要得到了都靈王國的和平協議,他就能把這些債務分攤到多米尼克大大小小的城邦頭頂上,反正現在掌權的是奧托維克家族了,自然可以逼迫那些原本不聽話的傢伙們承擔起義務——至於成功還是不成功那也與他柯西莫無關,他的任務僅僅是維持與都靈的和平而已。
“真是美麗的景色,雖然有些寒冷但依然難以掩蓋它的優雅。”柯西莫搓着手,微笑着欣賞着陽光下一片純白的花園,腳下踩着柔軟的雪花:“在多米尼克——哪怕是奧托維克家族的璨星城,都不可能看的見這幅美麗的畫面。我們那裡的冬天太短,還沒感覺到就過去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愛德華陪笑着點了點頭,目光之中帶着些許深意的看着柯西莫:“不過都靈城的冬天同樣不長。在第一場初雪下過之後,溫暖的海風就會從西向東吹過,冰雪融化而後道路暢通,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遏這個王國的力量了。”
“呵呵呵呵……”聽出愛德華話語裡威脅的柯西莫只是訕笑了一下,然後很是自然的握住了愛德華的手,露出了一個十分感激的笑容:“當然我還得向您表示謝意,如果不是您的提醒,我們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和都靈達成了友好的協議,維護了雙方的和平。”
“更不用說要是那天沒有您在的話,說不定我們都已經身首異處了。”雖然過了有段時間,柯西莫的表情裡還是有些後怕:“我們很願意維持和都靈王國的友誼,但畢竟時隔三十年,希望可以通過這一次的會面,讓之前種種的不愉快一筆勾銷!”
“那我就預祝您此行圓滿成功了。”愛德華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點頭,朝着花園對面的長廊指了指:“剛剛我在見到艾薩克·荷南先生的時候,他讓我請您儘早回去——對於多米尼克王國這次要在債務方面均攤的數字,似乎還有幾位仍然心有顧慮,希望您早點回去定奪呢。”
“一羣吝嗇的叛徒,就知道哭窮還……”柯西莫的臉上變了一下,不經意的用多米尼克語咒罵了幾句,然後趕緊朝着愛德華笑了笑:“不好意思愛德華爵士,在下有些失態了。既然這樣請允許我先回去,把這件事情處理完,再來和您一起遊覽這美麗的花園怎麼樣?”
“當然可以,柯西莫·奧托維克大人,請不要太拘禮了——就把這裡當成是自己家的花園吧,隨意一些。”
“那就太謝謝了。”這位大人好像永遠擔心自己對別人不夠禮貌似的,朝着愛德華行過禮之後才轉身快步離去。
微笑着的愛德華揹着手,他當然聽得懂多米尼克語,雖然只能算是粗通——尤其是在有了一位忠心的小女僕之後,但是有些技巧是沒必要立刻展現出來的,往往可以在不經意的時候發揮出相當不錯的效果。
顯然艾薩克·荷南先生沒有欺騙自己,多米尼克現在的情況也不是鐵板一塊,奧托維克家族的地位岌岌可危,他們對於這份和平協議以及都靈王國的支持非常的重視——只要奧托維克家族成爲都靈王國唯一認可的多米尼克統治者,那麼其他的城邦就不敢輕易站出來反抗他們。
都靈王國不可能爲了奧托維克家族插手多米尼克的內戰,但卻可以不承認新上臺的統治家族,沒有了都靈的糧食出口和奢侈品貿易,再加上內部的動盪,任何出頭鳥都會面臨多米尼克王國四分五裂的局面——雖然他們其實和四分五裂的差距已經不大了。
不過反過來講,如果都靈只向奧托維克家族的璨星城宣戰,恐怕其它的多米尼克城邦都只會袖手旁觀,而且很樂意看到他們吃癟的,比如說……被奧托維克推翻的荷南家族。
“愛德華大人。”換上了一身侍從裝束的小古德溫從旁邊跑過來,將一個封好的字條遞給他:“剛纔有一個穿着破斗篷的小男孩兒,說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小古德溫看着愛德華接過紙條之後臉上露出的笑意,有些好奇的用食指戳了戳下巴:“您是不是在謀劃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
“我在拯救都靈城不被一羣瘋子和宗教狂熱者佔據。”愛德華隨手將字條揉成一團,翹着嘴角回答道:“不過你說的沒錯——這件事情確實不能被別人知道,能幫我保密嗎,親愛的小古德溫?”
“不好意思,您剛纔說了什麼?”小古德溫笑的很狡黠:“我是請您去吃午餐的,今天中午有非常棒的肋排和溫葡萄酒。”
“……非常好。”愛德華欣然一笑,拍了拍小古德溫的頭:“去讓廚房再多準備一些麪包和乾酪,我今天可是格外的餓呢!”
…………………………光輝十字聖堂的鐘聲迴響在聖潔的山丘上,雖然四處都已經是白雪紛紛,但是聖堂外廣場上的噴泉依然流淌着清澈的泉水。此時的山丘上早已不復往日的平靜——雖然不是國王親臨,但對於教會而言依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畢竟前來禱告的人是這個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不過對於安森而言這場所謂的“禱告儀式”簡直糟透了,從頭到尾都要像木偶一樣一動不動站着至少兩個鐘頭,還要被一百多個同行而來的都靈貴族“駐足圍觀”,簡直沒有比這個更蠢的儀式了,比宮廷典禮官伯納德的教訓還要煩人。
但這就一個國王需要去做的事情,讓絕大多數人都感到自己被尊重,讓他們看到國王陛下在守護着他們的信仰和傳統——父親賀拉斯的話猶然迴盪在耳邊,雖然安森無法完全理解,但父親不可能騙自己,所以真正的國王就應該那樣。
至於使者團的事情,安森已經完全交給了愛德華去辦——真正的國王除了做出表率之外,不就是還得學會如何驅使自己的臣屬嗎?反正這傢伙能把這件麻煩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幹嘛還要去多問,自己只要在出席那些重要的儀式就可以了。
不過雖然是一場無聊的禱告儀式,安森還是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傢伙——是個從海牙堡來的教士,據說和愛德華還是“同鄉”,一下子就把纔剛剛纔十二歲半的小王子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和這個叫韋伯·亞歷山大的教士多聊了幾句,甚至還直接把他帶上了馬車,一路上和他說個不停。
但是對於納法里奧·布林狄希大人來說,他現在就沒有什麼“好奇心”了,全都是“揪心”,穿着一身僕人纔有的破舊髒灰色裹袍,焦躁的從閣樓的窗戶看向外面的大街:“該死的,禱告儀式早就該結束了,怎麼王家馬車還沒有朝這邊過來?!”
“聖堂那邊的人說,安森殿下和一個教士聊上了,而且還挺高興的樣子。”弗雷士氣喘吁吁的蹲在旁邊,忍不住擦了把額頭的汗水:“王子殿下他……”
“不要再說什麼王子殿下,再過兩刻鐘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王子殿下了,只有尊貴的貝里昂公爵!”有些急躁的納法里奧忍不住破口大罵:“別忘了你是在爲誰才站在這裡的——當年加冕賀拉斯就是一個嚴重的錯誤,現在到了我們撥亂反正的時候了!”
“那要不然讓下面的人現在就過去吧,他們絕對想不到在光輝十字聖堂外會有……”
“你瘋了嗎,在光輝十字的聖地染上骯髒的鮮血?!任何一個正直的都靈人都不會這麼做,而我更不會!”納法里奧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更何況這次最重要的一環是我們要讓多米尼克人成爲‘罪魁禍首’,讓所有正直的都靈人都站出來,勇敢的向多米尼克宣戰,然後貝里昂公爵才能帶着瀚土城的大軍走進都靈城。”
“如果我們不在多米尼克人的商業街進行刺殺,又該怎麼讓他們……”
“納法里奧大人,不好了!”一個同樣穿着破斗篷的年輕人從下面的樓梯跑上來,那劇烈的晃動聲好像整個樓都在顫抖一樣,焦急茫茫的一把撲在了納法里奧的身上:“光輝十字聖堂外面的人忍不住,搶先動手了!”
“什麼?!”